蕭語你那副悠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你沒看見她要被人強逼著結(jié)婚或是成親了嗎?還有心情吃食飲酒!喂喂,她還付給你五百的啊,是嫌棄太少了?想來當初鬼樓一事他隨手抬抬就消去一只惡鬼,便要了唐梵五千零一快,如今這檔子妖怪閑事必然不會是五百就可能解決的吧?嫌少么,嫌少么?
想來這時她的表情定然比較詭異,擰著眉毛,恨恨地瞧著那邊的蕭語,連帶著對沈年的目光也不善起來。
胡染順著唐梵的眼神看過去,一直向上翹的嘴角忽然落了回去,緊抿著薄唇,唇邊的虎牙散發(fā)著微冷的光,眼神冷冷而警惕十足,像是碰到敵人的動物,不安地喘著粗氣,好吧,其實阿染的確是動物,這個比喻不恰當。
他握著唐梵的手緊了緊,身子默默移到她前頭,擋住唐梵直線面對蕭語的可能性,那是一個保護幼崽的動作,抬起的手像是羽翼一樣保護著身后的人,她聽見阿染咬牙的聲音,而且他的眼睛此刻牢牢盯住前方悠哉的蕭語,蕭語的每一個動作都在他眼里。
蕭語倒是不介意,只是意外胡染這個母雞護雛的動作,忍不住笑了笑,道:“你看得很緊啊。”
胡染低聲道:“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難得的,這么一句精簡的話,話癆倒是不見得,只是**味不少。
蕭語放下手里的釉面白瓷杯,指了指唐梵,無奈道:“我是她的親友,成親大事,自然是要來喝杯酒的。”
阿染頓了頓,繼續(xù)冷聲道:“那么我看你剛才已喝完酒,可以回去了。”胡染似乎特別不待見蕭語的摸樣。
“逐客令?你還太年輕,這不是待客之道。”蕭語說,笑瞇瞇地看著他。
“那便請你走,”阿染說道,輕輕推著唐梵到墻柱的邊上,輕聲道:“你別過來摻和。”
啊?她一愣,看見阿染棕褐色的虹膜像是著了火一樣,璀璨的金色吞噬著他的雙眼,細長的瞳孔陡然顯現(xiàn),而原本和她一樣高的身子猛然矮了下去,不過幾個眨眼,原本的少年已經(jīng)是一只毛色暗紅的狐貍。那是只到她脖頸高的狐貍,唐梵發(fā)誓除了在小說電視劇電影之外,她絕對沒有在現(xiàn)實中看見過這么有視覺沖擊的狐貍,就算是動物園也絕對不會有!
阿染,狐貍是阿染,果然是妖精啊。
暗紅色的狐貍高傲地抬著腦袋,冷冷地覷視著蕭語,微微弓起的毛發(fā)表示他正在發(fā)怒。
沈年這時候偷偷溜到唐梵身邊,手上還不忘抓一把花生,嘴里鼓搗著說“我們下個賭吧?我覺得蕭語贏面比較大。”
唐梵怔了怔,喃喃問:“這是要開打的節(jié)奏?”
沈年絲毫不介意自己沒有接住左手拋起的花生,張了張嘴麻利地接過另外一枚,他含糊不清道:“…對,打起來才好玩……你賭誰…贏?蕭語我已經(jīng)定了,你…你不能和我重樣。”
唐梵暗自抹了抹汗,這一個快千年的妖精,一個號稱蠻厲害的驅(qū)魔人,但是從年歲上來講,蕭語真不占什么優(yōu)勢,打贏么,其實她也不是不相信,對,其實是很相信的,但阿染,活了那么久,沒點殺招她可不相信——蕭語抬抬手就消去了多年的惡鬼,阿染不會被…?她突然對胡染的下場有些不忍,這小狐貍話多了些,但是不至死。
正當著她腦子里亂糟糟地想著,沈年又在邊上添了一句“你賭贏的人是那只狐貍。”
唐梵瞪了沈年一眼,這二貨真閑。自己的手卻是也伸向他手里的花生,道“拿過來點,我也要吃。”
另一邊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和沈年唐梵這邊吃東西看打斗片的氣氛完全不合拍。阿染是全心全意地盯住蕭語的一舉一動,倒是蕭語閑閑地還沖他們那兒看了一眼,對他們的行為不置一詞。
沈年突然一陣叫喊“打了打了!”
動作很快,唐梵幾乎不能完整捕捉到他們打斗起來的動作。只覺得是一陣又一陣黑色的影子瞬間在眼前飄過,她有種跟不上節(jié)奏的感覺,眼花繚亂倒不為過。旁邊的沈年倒是津津有味,也不知道這家伙是真看進去還是假裝的。
“叮……”她聽見極細的一聲。
沈年說“結(jié)束,我贏了。”
唐梵細細看過去,那邊急速飛動的黑影已經(jīng)消失,阿染和蕭語沉默地保持著最后一個動作。蕭語的左手堪堪握住阿染的咽喉,雖說他的手在狐貍的毛里,看不清具體,但是她發(fā)現(xiàn)阿染繃緊身子,一動不動,到底是被制住了。
他果然贏了。雖說她心里不知道為什么會在贏字前面加上那個“果然”,但是唐梵只是直覺告訴她,蕭語不會輸?shù)摹V劣谠颍恢?
狐貍脖頸處的毛發(fā)蓬松上豎,呲著尖牙,細長的眼睛盯住蕭語,卻是不敢動一分。
“小輩無知,閣下還是放他一馬吧。”年老低沉的聲音忽然在大廳里響起,他們這時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駝背老人。
“太爺說的是,”蕭語嘴角一彎,笑著答應,忽而又說道:“還是請?zhí)珷斚ツ切∶煤秃疑贍數(shù)囊鼍夋湴桑粋€普通人,受不起這姻緣。”
駝背老人就是胡家太爺,輩分極高,說話也是極有分量的,這姻緣狐鏈的斬斷容易,要想這太陽島胡家不來找你麻煩,可又不是斷了鏈子這么簡單,所以需要一個胡家重要的人親自斷鏈,免去后續(xù)之憂。
胡家太爺細細長長的眼睛又瞇了瞇,幾乎變成了一條縫兒,他打量了一眼角落的唐梵,道:“這女娃也不算普通人,已經(jīng)開了陰陽,算得上陰體,留給小幺做媳婦倒是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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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語聽了這話也不顯怒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胡家少爺要娶妻,不就是為了塑造人形,免去百年修行之苦,不一定要真娶個人吧,極陰原血也可以替代。”
老人聽完也是一笑,捋著短小的胡子,道:“你…懂得倒是不少。”
“書看多了就都明白,”蕭語的左手依舊卡著胡染的脖子,他微微一用力,倒不見胡染的表情有異,只是嚇著了老太爺。
“嘿,你輕點,松手!只要你給極陰原血,這鏈子我來斬。”
“一諾千金,”蕭語忽地松開手,笑意淺淺。
可是胡染卻是不答應,他吃了一虧沒礙,但是憑地要斬去他看上的姻緣可是不行,況且……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蕭語,嘴里急道:“太爺,我不答應!這家伙它……”
他的話沒有完就被人消了音,他張了張嘴,卻是發(fā)不出一絲聲音。他氣惱地瞪了蕭語一眼,忍不住又想撲上去,卻被自家太爺牢牢抓住頸毛,動彈不得。
太爺皮膚褶皺的手伸過去,沉聲道:“血來,鏈斷。”
卻見蕭語朝太爺?shù)氖忠慌模犷^笑道:“不急不急。”而后徑直走向唐梵和沈年,嘴角的笑意一直不曾減退。
“流血了!”唐梵卻是突然發(fā)現(xiàn)蕭語的右手衣袖一片暗紅色,上前想撩起衣袖卻被蕭語制止。
他絲毫不在意,臉上表情都不曾變化一分“到底快有千年道行,不可能簡單贏他。”
唐梵有些急了,道“給我看看,血流的不少,要不去醫(yī)院?”她還是忍不住抓起蕭語的胳膊,“看你剛才氣定神閑的樣子,全是裝的?演技不錯,”說著,已經(jīng)撩開了染血的衣袖,右手的外側(cè)胳膊上,說是血肉模糊也不為過,四道十幾厘米長的傷口向外翻卷著皮肉,露出里面已經(jīng)變得暗紅色的筋肉,還好沒有看見骨頭,血似乎已經(jīng)不流了。她皺緊了眉頭,看見了右手下臂一片尚在發(fā)膿的灼傷痕跡,連忙又去拉起蕭語的左手。
蕭語忙抽著手,笑道:“你看什么看,我可不好意思。”
“好什么意思?”唐梵使勁一拉,扯開左手的袖子一瞅,果然和右手下臂的灼傷一樣,還發(fā)著膿,她臉色大臭,道:“你上次的傷都還沒好透?這次要去醫(yī)院,我可不相信你這個獸醫(yī)可以給人醫(yī)治。”
明明已經(jīng)過去不止一星期了,他雙手的傷口怎么會還是這副樣子,絲毫不見結(jié)痂恢復的樣子。給寵物看病,她都覺得蕭語不靠譜,何況是他自己。
大概是見到唐梵緊張的神色,蕭語笑笑“我體質(zhì)就是這樣,傷口好得慢,比別人慢上幾倍,去醫(yī)院也是一樣。”
唐梵大底還是不放心,道“去醫(yī)院。”
蕭語無所謂地一笑,說:“可以啊,我沒錢,你付著,掛號、問診、買藥……都是錢啊。”
“……”她默默地數(shù)了數(shù)包里的錢,這幾百,果然是不夠的。
醫(yī)院,黑啊。
“這事可以先緩一緩,”蕭語指了指身后還站著的胡家太爺和狐貍阿染,道“你也聽見了,他們要極陰原血才肯斬了你的姻緣狐鏈。”
唐梵說道:“你給他們啊。”
他攤攤手道:“我沒有這東西。”
“什么!”唐梵大驚,看著蕭語有些氣惱,說“你開玩笑的吧,你這么說,我還以為你有這鬼東西!你這不是耍他么,人家惱羞成怒怎么辦?一只小狐貍就不好弄了,再來一只老狐貍……”
沈年突然湊了過來,建議道:“武力不行,咱們商量一下智取?”
蕭語對著他的頭輕輕一敲,道:“智取在絕對的武力面前毫無希望。”
“那咱們繳械投降?”沈年轉(zhuǎn)頭對唐梵說道“小梵啊,你就將就將就,嫁了那小狐貍算了,我看他就是年紀小了點,樣貌倒是不錯的。”
唐梵正暗自著急,聽了沈年的建議倒是想一掌拍死他。
蕭語笑笑“好了,血我沒有,但是小梵你有。”
唐梵一愣,沈年奇道“老狐貍不是要極陰原血嗎?她是普通陰體,會有原血?”
蕭語道:“她是極陰體,按照生辰八字來算應該是的。”
她聽完也不管極陰還是普通,撩起袖子露出胳膊就朝蕭語伸過去,說“血,很多,抽吧。”就當義務獻血,拯救生命。
他倒也一怔,轉(zhuǎn)而笑道“原血,不是一般的血。”
難道會是神血不成,唐梵心里暗自吐槽,造血干細胞會不停努力地繼續(xù)造血,流點血不算什么。雖然不怕獻血但是她有些暈血,最好不見,她撇開頭,只覺得手腕的經(jīng)脈處輕輕一點,痛感不強,但是居然很快就是眼前一黑,什么也沒感覺了。
她暈血,但是沒見血啊,怎么就暈了?
*** *** *** ***
青紫或暗紅色的血管嵌在肌肉里,根根分明,她幾乎能看見鮮紅的血液在血管里緩慢地流動,極其緩慢地,默然地流動。
她暈血,但是她看見這副沒有皮膚的身體,那種直視,卻不讓她感覺惡心。
沒有皮的臉,沒有唇而顯得特別長的嘴。裸露的眼珠沒有任何東西遮蓋,就那么直視她,不知道它想表達什么。
她看見眼珠里流下暗紅色的淚,或者是血,她分不清,但是覺得眼睛里流下來的該是眼淚,粘稠的,流速很緩慢,就像倒出一杯酸奶,慢慢地流下,不急不躁。
“走……”她聽見低沉嘶啞的聲音發(fā)出來,它在說話。
為什么要走?唐梵心里突然想笑,她沒有覺得恐怖,呆呆地就站在那里。
“走!”那是低啞的吼叫。
唐梵在那聲‘走’里驚醒,發(fā)覺是個夢。她捂著腦袋,有些眩暈感,過了會兒才掃視四周,卻發(fā)現(xiàn)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記得是蕭語,還有沈年,狐貍,阿染……血,原血……不是要她的血嗎?怎么會在這兒?
忽然有人走進房間,唐梵瞪大眼睛,訝然地發(fā)現(xiàn)是蕭語。
蕭語腰間松松垮垮地系著淡藍色的圍裙,雙手端著熱氣騰騰的海碗,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樣子。踩著軟趴趴的拖鞋,他走到唐梵的床邊,遞上手里的碗。
“什么?”唐梵一瞧,發(fā)現(xiàn)是一大碗暗紅色的湯水,散發(fā)著咸香。
“豬血湯,補血的,”蕭語笑道,塞到她手里“事情已經(jīng)解決,你的原血很好用,胡家少爺已經(jīng)成人了。”
唐梵卻是端著碗不太敢喝,這東西,看著就令人惡心。
蕭語見她不動作,催了一聲“喝吧,味道不錯,我親自燒的,恩,不要錢。”
唐梵扯了扯嘴角,道:“這…你還打算要錢啊?”
“這件事解決,五百啊,別忘了”蕭語突然又插上一句讓唐梵肉痛的話。
“我不用補血,”她還是堅持不想喝這玩意。
蕭語撇撇嘴,拿出一邊的鏡子,勸道“你看看你的臉色,蒼白得像是女鬼,原血不是一般的血,我說過的。這東西就是人的精血,一時半刻你是不會好的,相當于說你現(xiàn)在是貧血狀態(tài)。”
“味道很好的。”他補充。
唐梵不得已喝了一口,果真是如他所言,味道還蠻好,但是一想到這東西是血熬的,胃口就倒了一大半,吞入口腔的湯水有些難以下咽。
蕭語只是坐在床邊看她動作,笑道:“你看這房子不錯吧。”
“有獨立的廚房和衛(wèi)生間,臥室也有兩間,向陽的陽臺。”
“所以,你住進來怎么樣?”
“咳咳咳……”唐梵被湯水嗆著了,本來一直含在嘴里的湯水在他的一句‘住進來’當中,猛地咽了下去。
他伸手拍拍唐梵的后背,繼續(xù)說道“合租怎么樣,房錢一人一半,水電雜費我出。”
“為什么?”
蕭語說“一月房租一千,獨力難支啊。”
唐梵卻是不信“你,不是驅(qū)魔么,收錢怎么會少?”
蕭語道:“單子少,錢難掙。說起來,我們合租怎么樣,咱們是熟人,很安全。”
唐梵不理他,說“我有宿舍。”
“會沒有的。”蕭語笑道,她突然覺得,他笑容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