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梵胡亂謅了個病,順利地拿到了一天的病假,當下也不收拾什么,立刻出了校,朝沈年家趕去。
沈年家位于市郊,是一個不大的農村,那里相較城區來講自然是清凈了不少,連帶著兩邊的高樓都縮了水似的變成了北方普通的民房。
沈年家就在這一片不高的房子里,唐梵下了車就看見一條幽深不知處的小巷出現在她眼前。
村子很干凈,不是說清潔程度,在她眼里的干凈此時已經上升到了另一個層面——沒有魂靈,沒有濁氣,真的是出奇地干凈。而事奇必妖,這村子只怕有名堂啊,會和月耀的事情有關嗎?
不高的黑瓦房一排一排靜默地站立,穿過巷道的風吹開她耳邊濕熱的發絲,她心里有種奇怪的落寞感,任由著穿堂風滑過。
旁邊沈年叫了一聲,緩緩走在她前頭帶路。
“我爸媽不喜歡住在市里,村子里熱鬧一些,只是現在……”沈年轉頭,眼里閃過一絲暗淡,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滿滿的都是黑瓦的老房子,“村子人越來越少,就冷清了。”
“可惜了。”唐梵低聲說,覺得有些可惜,她想著這熱鬧的村子總比冰冷的城市來的可愛。
沈年笑道:“這是沈家村,所以姓沈的人居多,你說為什么我姓沈呢?”
唐梵覺得這個問題很奇葩,他確定自己的話不是因果顛倒了嗎?為什么姓沈?“因為你是沈家村里的人。”
“你猜對了。”沈年咧嘴一笑,煞有其事地點頭。
“……”中二又犯了,先前的傷感憂郁果然是不適合沈年。
中間一段路,唐梵沒有說一句話,說話的一直是沈年。他似乎是覺得這條路太長,以為她太無聊或者其他,一路上的冷笑話不斷,可是唐梵覺得一點都沒笑意,那股寒冷勁兒幾乎媲美南北極了,不過沈年依舊樂此不疲。
不是應該存在一種叫做焦慮感的東西嗎?蕭語指名道姓要她來,月耀等著她呢!其實若是她好意思一些,大可以上前揪住沈年的衣領,大吼一句‘閉嘴,帶路!’之類的,那么這段路程絕對可以省下十分鐘以上。
終于,不再是沈年的冷笑話,他的手機適時地響起來,接過一聽,他嘴邊的喂字還未出口,就聽見手機里的男聲氣急地叫喊,音量大得唐梵都聽見了。
“阿年,別給我扯笑話了,你妹快不行了,給我速度地把人帶過來!”蕭語的聲音有些走形,不知是太氣還是太急。
沈年一愣,喃喃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說笑話?”
那邊電話已經利索地掛了,沈年一陣茫然。
唐梵一聽蕭語的話,也急了,抓住沈年的胳膊就催他“快帶路!”
等到他們匆匆趕到時,幸好沒有狗血地棋差一步,蕭語嘴里罵著沈年還在苦苦堅持,見到唐梵時眼睛一亮,他抹了抹不知是否存在額角的汗,招呼唐梵道:“快,過來!”
唐梵急步走過去,這時才看見平躺在竹榻上的月耀,她雙頰染著病態的紅色,閉著眼卻像夢魘似地喃喃自語,聽不清她說的話,只看見她閉著的眼皮下,眼珠正在快速滑動。
她沒有想到昨天還好好的月耀怎么會成這樣,伸手背撫在月耀的額頭上傳出灼熱的溫度,好燙!唐梵連忙喚道:“月耀!月耀!我是小梵啊。”
蕭語輕聲噓了一句“別說話,想救她,依我的話去做,”他向她伸出手,道:“把你的手給我。”
唐梵沒有問題,順從地把手給他,只見他拿出一根針,前端細長,尾端肥大,就如同在醫院采集血樣化驗一樣,輕輕抓著她的無名指,針尖快速一刺,紅色的血已經流了出來。這點痛當然能忍,為了死丫頭,唐梵任由蕭語隨意折騰,好在他也并沒有在她身上割下一塊肉來,只是刺破指尖,讓無名指上的血去觸碰月耀手腕上的圈圈紅線。
像是聞見了花香的蜜蜂,那些紅線宛如活過來一樣,嗖嗖地轉移目的地,細長的一根根直指唐梵瘦長的無名指。不過一個晃神,唐梵的無名指上已經套著一個不大不小的血紅色戒指,明明在月耀手腕上還是線狀的手鏈,此刻她指上的已經是個紅色金屬質地的戒指。
她還來不及詢問這是什么東西,就聽見蕭語詫異的聲音,“戒指!?”
“戒指?”沈年和唐梵重復了一遍,依舊不明所以。
蕭語死死看了一會兒,奇道:“怎么會成了戒指?”
“什么?”唐梵不知道這有什么奇怪的,只希望引走這紅線,那么月耀就能安安穩穩,低頭一瞧,月耀似乎睡過去了,不再說話,唐梵默默放下了心。
“這個……算是與時俱進吧?”蕭語自語道,看見唐梵和沈年訝異的臉色,笑笑“知道唐梵的戒指是什么嗎?”
兩人搖頭,自然等他來解釋。
“是姻緣狐鏈,雖說現在是戒指的樣子,但它還是狐鏈。”
姻緣?唐梵抓到一個不一般的詞,覺得不太妙。
“姻緣狐鏈就是狐貍精用來認定新娘或是新郎的血線,如同月老的姻緣線,不過牽的是人和妖。妖類成人形,修行時間一定會比死物時間更長,但是和人牽下姻緣的話,時間可是短了不止百十年,當然,要陰氣重的人更好。月耀是陰年出生的,陰氣很重,但是抵不過這陰陽眼的陰氣啊,”蕭語說道,抓著唐梵的手又看了看,搖搖頭“不過這姻緣狐鏈都是附在手腕上的,今天倒是奇怪了,竟然變成了戒指?與時俱進?”
唐梵倒不在意它是手鏈還是戒指,只是比較在意這和狐貍精的姻緣問題,幫助一只狐貍成人形倒無傷大雅,但是和狐貍結婚一類的還是算了吧。
“哈,難道是有只狐貍先前看上月耀了?”沈年問道。
“喂,我不用和狐貍精結婚吧?”唐梵默然地說。
蕭語笑容爬上嘴角,他眨眨眼,笑道:“哎呀,小梵又有麻煩了,找我找我啊!”
“多少錢?”死財迷!
蕭語道:“婚姻乃人生大事,兒戲不得,所以么,這價錢……”他沒有把話說完,只是笑瞇瞇地看著她。
唐梵黑著臉,道:“要是狐貍精長得好看,我還是嫁給他好了。”
蕭語一副驚慌的表情,道:“異類結合是禁忌啊,遭天譴的!”
“我沒錢。”唐梵很直白。
蕭語點點頭,笑容不退,說“可以寫欠條。”
“其實你就是來坑錢的吧?”唐梵十分懷疑蕭語狐鏈的作用夸大了。
蕭語倒是沒反駁,只是笑容一瞬消失,他轉頭看向門口,說道:“接親的人來了。”
誰?唐梵和沈年一回頭,就發現門口站著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他笑容滿面地對著眾人說“屬下來迎接夫人。”
夫人?這是多遙遠的詞匯!
唐梵下意識往蕭語身后退去,她聽見蕭語壓低聲音說“怎么樣,要不要幫忙啊?”
“不給錢行不行?”
結果蕭語施施然往邊上一站,露出了愕然的唐梵,他笑著對來人說:“夫人在這兒吶。”
唐梵忍不住踢了他一腳,竟然這么愛錢,都快沒人性了!
“夫人,請。”西裝的中年男人已經走到了她眼前,彎著畢恭畢敬的腰,語氣不輕不重。
蕭語推了唐梵一把,拉著沈年,笑容滿面道:“我們是她親友,可否參加一下婚宴呢?”
“自然,這邊請。”中年男人的語氣和態度沒有變,這動作和感覺就像是大戶人家的管家。
蕭語當然也是高興,伸手又推了一把愣在原地的唐梵,唐梵被推得大怒,剛想回頭罵上幾句,就見蕭語搖搖手指,他的微笑又浮上了臉。
聲音很低,但是唐梵還是聽見了“一千怎么樣?”
“……”還是錢啊。
這邊的沈年卻是大有興趣的樣子,拍了拍蕭語的肩膀,大氣道:“狐貍結婚我還沒見過,我們去長長見識也好啊!”
結婚的又不是你!唐梵白了沈年一眼。
結果沈年居然是個行動派,沒等管家帶路,也沒等唐梵是否已經同意去結什么婚,同樣不去理會蕭語對錢財的執著,徑直走向了在門口迎接的隊伍,一屁股就坐進了那輛加長的黑色轎車,還招呼著蕭語和唐梵。
蕭語和唐梵此刻很有默契,紛紛在心里暗示自己不認識他。
中年男人氣度良好地目視著還在房里沒有動作的倆人,不急不躁的樣子倒是很有沉穩氣質,而一邊的沈年還在招呼著他們。
蕭語倒是不急,想著唐梵總是會出價的,結果她最后狠狠拉了他上車,嘴里說著“五百!這是極限!”
蕭語見著她如此心疼滴血的樣子,倒也不再難為她,附在她耳邊輕聲說“成交!以后合作愉快啊。”
唐梵此刻坐進車里才猛然一愣,心想這家伙怎么如此大方,這次的狐貍精很好解決嗎?酬金五百就夠了?那上次的五千……不會是坑人吧?坑人!她想想就來氣,這時的蕭語卻渾然不覺唐梵的怒意,兀自閉著眼睛,懶洋洋地養著神,而沈年么,坐在車里上下左右地打量,最后總結一句。
“這車好高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