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梵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睡在她一側的蕭語。
閉著的眼睫投下灰暗的陰影,微微抖動——她睜大眼,不可思議,自己做夢了?她邊上躺著的的人是蕭語?她動了動身子,卻發現被他瘦長的胳膊摟緊。
“唔,你醒了?”他緩緩睜眼,從容不迫地松開手腳。
唐梵這才發現腿腳一陣發麻,難道也是被他死死壓著一夜么?她下意識往身上看去,衣服完好無損,悄悄吁了口氣,腦袋有些發暈,她模模糊糊地記著一些東西卻都像是蒙著紗,始終不明朗。
“昨晚的事……”他頓了頓,看向她,發現唐梵捂著腦袋苦苦思索的樣子,微微嘆了口氣,繼續接道:“忘記了?”
她抬眼看著他,一臉不明:“我怎么會在你床上?我記得……”陷入回憶,她敲了敲腦袋。
忘了么,那……也是好的。
蕭語聳聳肩,語氣摻雜了三分懊惱,道:“你又招了什么東西,狐貍精?昨晚你回來的時候就不正常了?!?
她大叫一聲,指著他說:“對,就是狐貍精 !我明明追著去了樹林……后來……”
“后來你就被附身了?!彼由?。
她突然想到什么,猛然盯著他,小聲問道:“我、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想到狐貍精的時候渾身一抖,這種東西附身……現在醒來又在蕭語的床上,不會昨晚她發蕩去了吧?沒臉了沒臉了,去他妹的死狐貍……
蕭語倒是沒什么表情,閑閑地打了哈欠,說道:“是啊,大半夜爬到我床上,兩眼綠光一臉要吃了我的表情,要不是我把你壓住,沒準已經被你撕了……一夜沒睡啊,精神損失費是不是要給一點?”
他嘴里的“吃了”好像不是那個“吃了”,唐梵瞄了瞄他臉上十分懊惱的表情,顯然昨晚沒發生什么她意料不及的事,也沒發生大禍,這個狐貍附身難道只是找肉吃?她松了口氣,而后擺擺手,道:“沒錢沒錢,咱們交情也不淺了是吧?況且我也是迫不得已啊,錢什么的你就略過好了。”
蕭語哼了一聲,轉身起了床,伸伸腰,拖沓著步子走出去,懶洋洋地說:“我去做早飯?!?
“我要喝粥?!碧畦笞芳右痪?,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轉身的一剎那,眼底流露出的一絲黯然。
瓷碗里是冒著熱氣的白粥,滿是米香的味道鉆入她的鼻腔,她愜意至極地瞇細了眼,敲了敲手里的勺子,道:“你的手藝很好啊?!?
蕭語笑了笑,支著下頜,透過升騰的熱氣望著她,說道:“能做飯能捉鬼行行能行的居家好男人,說的就是我么?!?
唐梵這次倒是沒有反駁,出乎他意料地點點頭“好男人,是好男人。”
他端起碗,略略抿了一口,突然說道:“你身上的狐貍大概是夜晚復蘇,白天的控制權在你手上,”他抬抬手,看了眼手表,繼續說:“附身很難祛除,我怕自己動手會傷了你的靈魂,等會兒和我去市立醫院,胡染會幫你祛除附身,”他頓了頓,說“他說三姐也在那里?!?
她看了看蕭語,雖然有些奇怪他怎么知道三姐的事,但是一直以來覺得這家伙無所不能,便也不覺得又有什么不妥了。她大概沒想到,她收到的胡染短信被他看了去,也大概不會想到他不止刪了那條短信,連和胡染通話的記錄也一并刪除了。
說到胡染的時候,蕭語不滿地捏了捏手,憤然喝了一大口粥,那條短信他也刪了。
【離她遠一點,非人!】
狐貍精果然很令人討厭!他砰地一聲放下碗筷,冷聲道:“我吃飽了。”往廚房走去,腳步分外地重。
怎么了?蕭語似乎不太開心,難道是因為她沒付他一夜沒睡的精神損失費?她咬著勺子,想不通,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個畫面——唇上冰涼柔軟的觸覺,像是他的……她猛然搖搖頭,果然狐貍精附身了,這么不純潔的想法。
市立醫院,上午9:53。
唐梵暈暈乎乎地坐著蕭語開的奧迪,停在了地下車庫。他扶著她有些不穩的身子,剛才喝粥時滿是不開心的神色早已一掃而空,笑瞇瞇地說:“你真是一點車都不能坐誒,這是沒用的表現吧。”
唐梵撇了撇嘴,頭卻是暈的厲害。
他摟著唐梵的肩,沒有一點不自然,合著她的步子慢慢走近正門,他看了一眼電梯,呵呵笑道:“你暈電梯吧?”
唐梵瞪了他一眼,卻又無可奈何,喪氣道:“能不能不坐?”
他看了看胡染發到他手機上的信息,說“三樓,不高,可以走上去?!?
待他們走上三樓時,唐梵看見對面走過來的人一愣,那個女生明顯一副學生打扮,沖唐梵招招手。
唐梵也揮手示意,她盯了蕭語一眼,略略驚異一番,便又沖著唐梵一番擠眉弄眼,潛臺詞大概是:交了男友都不告訴她。
唐梵倒是看出她的意思,呵呵笑了笑,女生也算是她在大學里交的要好的朋友,這個認為蕭語是她男友的誤會,她發現自己居然也懶得解釋。
蕭語倒是也對著女生笑笑,然后卻突然攬了攬她的肩,低頭湊在她耳邊問:“你好點沒?”
唐梵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愣,搖搖頭說:“沒事了?!?
這個分外親密的動作自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女生曖昧地沖唐梵笑笑離去,而此刻唐梵也看見了另一邊可能早就出現的胡染,他雙手插在褲袋里,神色臭臭地望過來。
她忽然明白蕭語的這個動作是為什么了,她笑著對胡染招手。
胡染走過來,此刻他不是那個少年,身高竟和蕭語一般,他目光平視。
蕭語的眼睛也像他嘴角的笑容一樣,帶著圓潤的弧度,看向胡染。
唐梵也看出這兩個家伙似乎不太對頭的樣子,難道是因為上次打了一架的緣故?她輕輕咳嗽一聲,說:“我身上附身的狐貍你可以抓出來吧?”
胡染這才收回和蕭語灼灼對視的目光,看著她的眼睛,黑色的瞳孔一瞬間變得纖細——那是狐貍的眼睛,她覺得身體深處有東西一顫,縮得更小了。
“可以,不過要等會兒,我先去抓回三姐最重要,不然驚動三界守護人就麻煩了?!?
聽到三界守護人的時候,蕭語怔了怔,微不可查。
胡染望著她,問道:“你去么?和你的老師有關。”
唐梵聽到此話,立馬想到了月耀說過的,那個年輕有為的,卻不小心出車禍在市立醫院躺著的副教授李易,剛才遇到的女生想必也是來探望他的?
“去看看吧,”她回頭看了看蕭語,想征求他的意見,他攤攤手表示隨意。
他們三人進入病房的時候,大部分學生已經不在了,唯獨留下一個女生,唐梵進去的時候就認出來了,那個女生是她們系的系花羅亞非,她靜靜地坐在一邊削蘋果,他們進門的時候連頭都沒抬起。
輕輕合上門,胡染張手一個暗藍色的結界在病房內撐起,杜絕一切聲音的外流和外部的打斷,密封式的結界。
“三姐,你該和我回去了。”胡染說。
羅亞非抬起臉,白皙的面龐上還垂掛著晶瑩的兩行淚珠,她看著胡染,輕聲道:“我只是想救他。”
“他已經死了,你和彼岸搶人怎么可能會成功,不怕救回來的是個怪物?”
唐梵這才注意病床上躺著的李易,已經死了?他的胸膛微微上下起伏,似乎還有呼吸的樣子,卻是絲毫不睜眼,她頓了頓,閉上眼默念解封咒語,她的陰陽眼可以暫時關閉,靠的自然是蕭語交給她的秘術,否則一直開啟狀態她的神經可沒有那么強大,遲早會被自己所看見的各色妖鬼嚇死。
開啟陰陽眼后果然發現不一樣的地方,病床上的人渾身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黑色霧氣里,死氣濃重。
“不,狐寶可以復活!”
“你復活的不過是具行尸!”胡染指著病床上的李易,一道刀氣忽然從指尖劃出,狠狠劈下,卻是被羅亞非生生擋住,她的左臉爆出一道血痕,她咬著牙,哀求道:“小幺,看著我待你這么好,允許我這一次吧!”
他頓了頓,卻是低了頭,不忍道:“三姐,你何必……”
“何必擾亂三界秩序?”突然傳來的女聲在房間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