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朱昔時”字字清晰地從宮逸涵口中說出,蕭毅心中震詫猶如孫悟空鬥佛祖,任筋斗雲再遠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而明明不是什麼值得掩藏的事情,一時間蕭毅不知從何談起,進而默不作聲愣在原地。
擡頭仰望著莊嚴神聖的千佛塔,不曾動容的宮逸涵出奇地好耐性,靜候著蕭毅的回答。
“家......家主想知道朱昔時的什麼?!”
不安的驅使,終是迫使錯愣許久的蕭毅開口探問,而宮逸涵的神情依舊如這呼嘯而過的山風,冰涼而凜冽。
“你知道的一切?!?
......
一口湯圓咬了小半,眼皮突然猛跳!
爲防止手抖撒了湯汁,朱昔時迅速地放下瓷碗,不想力道沒控制住磕在桌上清脆作響。
衆人無一不是面起驚色。
“小時姐怎麼了?”
無端端地被嚇了一跳,坐在朱昔時身邊的顧妙晴連忙詢問到朱昔時,她一邊揉著眼瞼一邊擺手示意。
“沒事,突然間眼皮跳得厲害?!?
還以爲朱昔時是犯了什麼脾氣,擔心地多問了一句;不過瞧她說得挺隨和的,顧妙晴也是釋然一笑,略鼓著腮幫轉過頭繼續吃湯圓。
“被人揹後戳脊梁骨了吧,眼皮跳。”
剛安靜的飯堂突然間又想起盛子駿的一聲調侃,圍在飯桌上的衆人也是心頭一緊。
找死。
“盛大爺,大過年的說點中聽話行嗎?”
揉著不適的眼睛,朱昔時聲色平和地回了一句盛子駿,端著碗的顧妙晴和沈福祿齊刷刷地盯著朱昔時老半天,又步調一致地埋下頭吃自己的湯圓。
她居然沒發火!
“嘿嘿。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哥哥我可是好心提心你留神些,這年頭小人最難防。”
意外朱昔時居然沒發火,大膽的盛子駿摟著一臉爛漫之笑接著調侃朱昔時。而朱昔時抿著一嘴子深淺難辨的笑容,緩緩地從凳子間起了身,儀態優雅地繞到盛子駿背後。微微彎下身。一隻胳膊就哥倆好地摟著他的脖子。
“你今早是不是吃了‘熱情奔放大補丸’,這會兒格外上興致,非要觸觸姐的黴頭?!”
說著。朱昔時纖纖細指就挑在盛子駿的下巴間,沿著輪廓有下沒下地順著。
盛子駿心頓時“咯噔”一聲碎,知道自己闖了朱昔時的刀口了,僵繃著身子直告饒到。
“大家說說樂子開心開心......何必動手動腳的。不......不太雅吧?!?
“大過年的找我尋開心?好啊,我這不是依你的意思來陪你了嗎。怎麼似乎你挺不開心的?!”
“開心,開心?。 北翅崽舾叩穆暰€,頓時讓盛子駿的小手如鵪鶉揮翅般直襬著。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小子嘴上可要留神了。哪天不小心掛臘腸了可別說老孃沒提醒過你。”
一邊提醒著盛子駿別輕易招惹自己,一邊手冷不丁地撫著他黑亮順滑的發頂,朱昔時輕輕地哼笑了小片刻。倏然間雙手就重重地拍在盛子駿的肩膀上。
這一擊駭人的驚嚇,盛子駿魂都丟了大半!
“吃飯?!?
結語甜滋滋的??娠堊郎系男\人心裡卻是劇烈起伏著;若你以爲朱昔時此時笑了就可以放鬆警惕,那就是大錯特錯了!笑裡補殺刀可是朱昔時的絕活,頓時大夥規規矩矩地埋頭吃飯。
發了一頓威似乎也敗了朱昔時不少胃口,瞧瞧沈福祿大口大口的吃著湯圓,朱昔時立馬執起勺子將自己碗中的過給他。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福祿多吃點?!?
三個大大的湯圓骨碌地溜進自己碗裡,沈福祿頓時有種嘴膩之感,壓力山大;怯怯地看了朱昔時一眼,熟知場上形勢容不得自己說不,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來。
“多謝師孃?!?
“瞧瞧,還是咱們福祿懂事?!?
鬧笑話地是,此時不知是不是沈福祿被嚇住了,突然之間就抽了一個飽嗝,聲震四方!沈福祿下意識明白到自己犯了什麼忌諱,立馬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小臉紅了個透。
“算了福祿,吃不下就別逞強;湯圓這東西雖好吃,可畢竟吃多了不消食?!?
說著,顧妙晴就操起福祿的碗,將剛朱昔時過給他的湯圓倒進了泔水桶裡,連忙催促到福祿趕緊離開。
“下午你師公不是要帶你出去聽戲嗎?別傻愣在這兒,趕緊收拾收收拾去給他老人家請安去?!?
“噢。”
沈福祿不傻,看不出顧妙晴在幫他打圓場,畢恭畢敬地行過禮趕緊溜出了飯堂。
等福祿走遠了,這緘默多時的朱昔時才緩緩開口到。
“妙妙,我有這麼可怕嗎?吃不下就是吃不下,明著說便是,我也不勉強。你倒是在孩子面前做了回大好人。”
“你是他大師孃,福祿敬你就是吃不下也要硬頂著。誰叫你剛剛的下馬威太厲害?!?
順著朱昔時的脾氣調侃了她一句,這效果自然是與盛子駿先前的話不同,朱昔時聽著順耳多了。也沒多大計較的心思,朱昔時左手託著香腮,右手執著筷子時不時地在空碗裡撩撥著,慢慢地臉上有了不解鬱色。
“怎麼小時姐,有心事還是真鬧氣了?”
放下戲耍的筷子,託著香腮的左手又換到了右手,口吻有點有氣無力地說到。
“哪裡是鬧氣,只是突然覺得特別沒勁,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
“癢了。”
盛子駿一句多嘴接得極精準,可是轉瞬間見朱昔時眼裡的殺氣掃來,盛子駿連忙低深了頭吃自己的。
“別聽他在那兒胡說八道。估計是大過年的人閒適慣了,犯懶;出去活動活動就好了?!?
桌子底下,顧妙晴已經擰了盛子駿一把提醒他莫要再口無遮攔惹朱昔時。痛不敢叫,苦不敢述,這憋屈還真是難過至極。
“去哪兒溜達?上街還不是走走買賣,花了銀子也不見買個舒坦。不去?!?
連上街使銀子都解不了朱昔時的鬱結,倒是有點奇了。認真地端詳了朱昔時那無精打采的模樣,似乎這“怪病”好像是從除夕開始就一直蔓延到現在;小腦瓜子微微翻了翻記憶,顧妙晴估計和榮王趙真元脫不了干係。也不知他們倆除夕夜說了些什麼。
“誰說出門就只能逛街。約幾個要好的朋友,也學師父那樣喝喝小酒、聽聽小曲,一樣的樂?!?
“朋友。誰?!”
這話倒是挑起了朱昔時些許興致。顧妙晴在這臨安城還能認識誰,朱昔時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意外人選來。
“小時姐你這記性!忘啦,小蕊呢?!?
張小蕊!突然朱昔時顏間也莫名騰起欣喜,容光煥發。
“你這麼一提。我還真有點惦記小蕊了?!?
“你這話真沒良心,這時纔想起小蕊。人家可是一直掛念著我們呢。昨兒個你和宮大哥出去了一趟,正巧小蕊來醫館給我們拜年,也不知她期間等了多久,我瞧著都怪不好意思的。”
“這事你怎麼不早說呢?哎呀。這妮子怎麼也學起了客套,拜什麼年。後來怎麼樣了?!”
一聽這事,朱昔時心裡也是不安起來。連忙向顧妙晴詢問到接下來的事情。
“能怎麼樣,大過年的小蕊一片好意我能往門外拒嗎?送了節禮就回去了。臨走時說得空聚聚,聯絡下姐妹間的感情?!?
話在理,自知理虧的朱昔時也是不住地點點頭,思索了片刻,手便輕拍在了桌上決定到。
“撿日不如撞日,正巧下午大把時間,我們倆約上小蕊聚聚如何?”
“我就是這個意思,小時姐你總算明白了。”
顧妙晴攏著小嘴輕笑著,也是點頭贊同著這主意。
“那我怎麼辦?!”
氣氛正好時,盛子駿又冷不丁插進話來。兩女子愕然地盯著他一會兒,一個依舊笑著,一個卻板起臉教訓到。
“什麼怎麼辦?!一邊玩去,女人的事你瞎摻合什麼?!?
朱昔時一聲斥責非但沒嚇退盛子駿,反而讓他迎頭猛進,不服氣地和朱昔時頂上嘴。
“我怎麼就不能摻合了,我也無聊,帶上我多個樂子有什麼不好的。再說了,小蕊有今天,哥哥我功不可沒!”
“你皮癢了不成,哪邊涼快哪邊呆著去!一個大男人沒羞沒臊地扎女人堆,你娘娘腔變的?”
“......”
娘娘腔三個字,如毒龍鑽心般打啞了盛子駿,只能瞧著朱昔時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喜笑顏開地挽著顧妙晴出去了。
臨安城,官道。
蕭毅坐在馬車中,瞧著一直閉目養神的宮逸涵,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耳邊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進出聲和馬車疾行聲,這安靜像掐住脖子般難受。
家主爲什麼會詢問朱昔時的事情,這個疑惑從頭至尾都縈繞在蕭毅心頭,百般不解。
“蕭毅?!?
“啊?!”
心正懸於一線間,突然間閉目養神的宮逸涵喚了他一聲,驀地挑緊了他腦子裡的弦。
“她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蕭毅腦子裡忽然間浮現出無數個她,指誰?小小地慌亂一陣,思緒突然間接上先前談及的朱昔時,蕭毅才結結巴巴地回到一句。
“挺.....挺好的.....”
“怎麼個好法?!?
宮逸涵向來要答案要得清楚,他對現下蕭毅的回答並不怎麼滿意。
“呃......樂觀,自立,爲人大度也仗義......心善,對心善,朱姑娘是個挺心善的姑娘?!?
冷靜著自己的慌張,蕭毅認真地回想著自己記憶中的朱昔時,給出一箇中肯的評價。
默默地回味著蕭毅的話,宮逸涵瞌閉已經的雙眼此時緩緩睜開,眸中精光如璀璨星光九天而瀉,同時也說出了一句讓蕭毅百思不得其解的感慨。
“是......她就是這樣的人。”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