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 因爲你太能吃,把我的相親對象嚇跑了,那總該賠我一個吧?”
俟凰妃目光炯炯的將許翰文望著, 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玩味的表情, 奈何映入眼簾的, 卻是一張再認真不過的面容, 那堅定的語氣也讓她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開什麼國際玩笑?讓她吃了一肚子的青菜豆腐, 還指望著她以身相許?轉念一想,爲了白花花的銀子,她忍住了掉頭就走的衝動, 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個兒壯了壯膽子,膩著聲音說道:“許少, 就憑您這家世, 您這模樣, 您這氣度,您這人品, 您只要勾勾小手指,那撲上來的姑娘從城東都能排到城西去。”她瞅了一眼許翰文,又將自個兒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喃喃道:“難不成您各色名花瞧多了,出現了視覺疲勞, 現如今瞅著我這朵小茉莉也覺得賞心悅目身心舒暢了?”
聲音不大, 卻剛好飄進了許翰文的耳朵, 常年掛在嘴角的招牌笑容加深了弧度, 聲音柔軟而清逸, “那你倒是說說,本少爺的家世如何, 模樣如何,氣度如何,人品又如何?”
她總算抓到了一個巴結討好許翰文的機會,於是搜腸刮肚的想了一大堆子的溢美之詞來奉承許翰文,心裡還深深的鄙夷了自個兒一番,“許少,這還用得著我說麼,整個京都……哦,不對,是整個大胤國,有誰不知道您家世顯赫,富可敵國,正所謂是‘許家震一震,大胤國抖三抖’;再說您這模樣,即使是神仙見了,都得動了凡心,更不消說毫無定力的的凡間女子了,有哪個不得醉倒在您的褻褲之下?”
“……咳咳……”,她越說越猥、瑣,在心裡頭先抽了自個兒一個嘴巴子,心道之前還一個勁兒的扮淑女裝雅士的,幾句話就給打回原形了,難不成真是壓抑了太久,逮住機會就想著釋放了。她忙轉移了話題,“嘿嘿……瞅瞅您這氣度,那可真不是蓋得……咳咳……我的意思是您氣度絕佳,氣度絕佳。”
自從見了聖僧,五年來她身體裡全部有關“安於現狀”的細胞彷彿一下子全被剝離了出去,那個來自現代的靈魂似乎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信仰慢慢得以堅定,前世的一些習慣也在不知不覺中迴歸本位。有時,她也會想,是否是聖僧表面瘋癲實則現代化的言論行爲喚醒了她沉睡了五年的思想。那個樂觀不服輸、小事粗枝大葉大事心細如塵、說話永遠不著調只因她的生活從來沒著過調的倔丫頭又回來了。
午後的陽光溫暖而又柔軟,將她的影子斜斜打在平坦寬闊的大道上,拉出了一道自信而又堅強的影像。
賺錢,賺好多好多錢,這是她上輩子未完的心願,如果說今生是前世的繼續,那她此生唯一的願望便是賺錢,賺好多好多錢。與前世的孤苦無依不同的是,今生她有了親人,一個疼她愛她的母親,這更加堅定了她想要賺錢的決心,每每想起那個深夜裡還在操持針線活計只爲了貼補家用的年邁背影,她的心就揪的生疼。
她瞅著眼前這個一臉和煦笑容眼神中卻包含戲謔的溫潤公子,那是她的財神爺,是她賺錢的跳板。大胤國走的是資本主義路線,那些富人可以富得腦滿腸肥渾身流油,而那些窮人卻能窮的只得三餐溫飽,衣不果腹的也不乏人在。她既然想要賺錢,賺的自然是那些富人的錢,而能爲她打通道路的,卻只能是眼前這個看似溫文無害,實則花花腸子到處打結的許翰文。
原因很簡單,她需要一個上好的店面,而大胤國最繁華的商業街,總共一百五十個店面,全部都在許翰文名下,這也是“鋪王”的由來。
她平復了一下自個兒的心情,又試著組織了一下語言,讓自己儘量不要不合時宜的再蹦出一些個現代化的言語,扯了扯有些僵硬的表情,“許少,至於您的人品麼,那就更沒話說了,對於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您都能仗義疏財的請我吃飯,嘖嘖,而且還是天香居這樣的大酒樓,那可是多少人做夢都想去的地方啊,您瞅瞅我這肚子有多大,就知道您這人品有多好了。能把我這肚子弄大了,您可真是老本事了。”
說到這裡,她實在是扯不下去了,這前言不搭後語的,是她一貫的風格,可聽到許翰文耳朵裡,難保不會變了調。說到底,這一頓飯都算不得光彩,而且銀子還是人家那嬌滴滴的姑娘家給付的。
許翰文笑容不變,就跟瞅小寵物似的瞅著她,嘴脣一張一合間,優雅好聽的男聲就傳入了她的耳朵。
只聽許翰文如是說,“你把我說的這般天上有地上無的,再瞅瞅你自個兒”,許翰文將她從頭到腳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繼而說道:“身高,一般。體重,健康。身材,安全。長相,路人。那就是沙灘裡的一粒沙子,大海里的一滴水珠,放人羣裡毫不起眼的路人甲,你覺得就你這副尊榮,我會對你有興趣麼?”
一陣清風吹過,捲起地上的落葉在空中翻滾,一如她此時的心情,怒意翻騰。
“還有,你一點也不像小茉莉,頂多就一狗尾巴花。”某人一本正經的陳述,“真的。做人還是謙虛些的好。”
她就知道那些關於許翰文“溫文爾雅,溫潤如玉”的傳說,真的只是傳說,他簡直就是典型的腹黑大叔體質,虛僞的掉渣。
“我是貌不及那誰誰誰,纔不比那XXX,可怎麼說也算是小花一朵吧,有幾個銀子就能橫著說話了麼?也太瞧不起人了,哼!”聲音拔高,試圖藉此彌補並不囂張的氣焰。
“怎麼?不想合作了?”
輕輕鬆鬆一句話,許翰文就將她的狗腿潛力挖掘了出來,“許少,您熱了吧?我給您扇扇。”說完,她忙不迭的上前以手做扇,替許翰文扇風納涼,臉上也迅速換上了狗腿笑容。誰讓她自個兒瞎操心,自作多情了呢,她忍。
“我渴了。”許翰文指著不遠處一個瓜果攤位,溫文道。
在天香居好酒好茶的伺候著,許翰文還不稀罕,非得出來吃果子,這不是存心難爲她麼。更何況今兒個她身上壓根就沒帶錢,這樣想著,一雙小手就巴巴的伸到了許翰文面前,一雙水汪汪的杏子眼還不時眨上幾下,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一絲晶瑩的亮光。
許翰文有一瞬間的失神,隨即一改往常溫文爾雅的語氣,聲音帶了些許霸道的命令道:“以後不許你這般盯著別人看。”
“昂?”
許翰文回過神來,“你伸手做什麼?”聲音冷靜自持,彷彿先前那一剎那的失神並不曾發生過。
“要銀子啊。”她眼睛眨的更厲害,竟是扮起無辜來,“沒銀子怎麼給您買果子吃呢?再說,您總該賞點跑腿費吧。就您這身價,身上隨便拔根毛就夠我們這種小戶人家吃上幾個月的。”
“我沒帶銀子。”一雙眼睛中充滿笑意,許翰文直直盯著表情瞬間三變得她,心情似乎十分愉悅。
她的忍功一向不好,此時已經是瀕臨爆發了,她的運氣雖說向來糟糕,可也斷沒有糟糕到讓人一再當做小丑一般耍弄的地步,她試著與許翰文溝通,“許少,大胤國的有錢人多了去了,我不一定要與您合作的,這麼賺錢的項目,若是失去了,您不覺得可惜麼?商人,都是例子當先,不想賺錢的商人不是好商人。”
“只要我一句話,你別想能租到鋪子,就是一個路邊攤都不行。”
她被噎到了,大胤國的有錢人是多了去了,可是敢跟許翰文明著對抗的,怕是找不出來一個,她拉聳下肩膀,怏怏的說道:“可我不是您的傭人,沒有義務伺候您。”
“你有求於我,所以你現在沒有話語權。這年頭,求人的就是孫子,被求的就是爺爺。”雲淡風輕的語氣,許翰文的笑意更深,他似乎很樂於看她隱忍的模樣,隨即補充道:“我渴了,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她就知道,許翰文絕對有本事把她給噎死,放棄垂死掙扎,她轉身向著水果攤走去,嘴裡仍是不自覺抱怨道:“第一次見面就這麼奴役我,上輩子欠了你的麼?”
望著俟凰妃漸行漸遠的背影,許翰文喃喃道:“傻瓜,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聲音太小,很快就消逝在午日的清風之中,就如同暖暖的陽光,灑在寬廣的大道上,卻留不下絲毫痕跡。
許翰文瞅著水果攤前站立的俟凰妃,一會子比劃比劃這,一會子比劃比劃那,神情十分悲慟,表情十分誇張,最後,水果攤的老闆與她齊齊向著他所在的方位看來,弄得他雲裡霧裡的,十分的不自在。
當俟凰妃端著一碗還在冒熱氣的白開水獻寶似的捧在許翰文面前時,許翰文冷冷的掃過那個缺角的碗,有些嫌惡的說道:“我讓你買果子,你端個髒碗來做什麼?”
原來還是個嚴重潔癖的傢伙,俟凰妃聳聳肩,討巧道:“許少,你只說口渴,又沒說非得吃果子,這白開水最能解渴了,您趕緊著趁熱喝吧。”
許翰文自動忽略了俟凰妃飽含期待的眼神,饒有興致的問道:“你剛纔與那水果攤的老闆說了些什麼,還一個勁兒的指手畫腳,真是有傷大雅。”
俟凰妃決定將許翰文一切不利於身心健康的言行全部忽略掉,將剛纔的情形實話實說,“我身上也沒帶錢,根本就買不了果子,只能求老闆施捨碗白水。要知道,擺地攤的不比有店面的,這白開水珍貴著呢,又是這麼熱的三伏天,自己都捨不得喝的,所以更不會輕易的施捨給旁人。我就一個勁的裝可憐,說我家少爺被青梅竹馬騙了感情,又被叔伯兄弟拐賣了家產,如今形單影隻的好不可憐,患了重病連個大夫也請不起,徒步走了幾十裡地,只盼著到京都能遇上個青天大老爺申冤鳴屈,現如今實在病的不行,又好幾天沒吃東西,只希望能討口水先充充飢……”
俟凰妃並沒有看到許翰文愈發鐵青的臉色,仍舊不知死活的陳述著事實。
“很好。”許翰文冷冷打斷正在喋喋不休的聒噪之音,強忍不上前掐斷這聲音主人的脖子的衝動。
很好?聽這語氣,俟凰妃就知道一點也不好了,竟是很沒出息的打了個寒噤,縮了縮脖子,心裡直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