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戴蘭與王嫣然一前一後住進了四皇子府, 明眼人自然瞧得真切,那可是巴巴的爲了懸空已久的妃位而來啊。於是,府裡那些慣於溜鬚拍馬的下人自覺分成了兩方陣營, 一方支持戴蘭, 一方支持王嫣然, 而府裡的幾位夫人則是相當默契的集體選擇了第三方陣營——對戴蘭與王嫣然二人誰都不巴結, 一視同仁。
戴蘭性子柔弱, 但是自小見慣了內宅爭鬥,心機遠沒有外表那般簡單,自是個難應付的主, 最拿手的就是虛與委蛇,裝模作樣。而王嫣然, 在鎮國公府時就被視爲掌上明珠一般疼愛, 後來在御前也是極得恩寵, 可謂是諸事皆順,心思自然簡單, 臉上從來藏不住情緒,說得好聽些就是單純,說得難聽點便是無腦。
早在良妃派人來傳話後,思琴便親自帶人將靠近溫泉的冰奕格給收拾的妥妥當當,一應用具皆是按著特等品階的待遇供應, 又親自挑選了四名穩妥老實的丫鬟並一個資歷深的老婆子在冰奕格里伺候。戴蘭一進四皇子府, 便大肆打賞下人, 待人也是溫婉柔順, 所以很快便博了一個“體恤下人, 溫順婉約”的好名聲。
而王嫣然的到來卻顯得有些倉促,因爲事先並沒有半點風聲傳出宮外, 直擾的思琴竟是有些措手不及。面對突然而至的王嫣然,思琴只得硬著頭皮請王嫣然先到廂房暫住幾日,等院子收拾妥當了再請王嫣然移駕。思琴說的很婉轉,語氣也頗爲恭順,誰知竟是被王嫣然罵著給捻了出去,自從跟了四皇子殿下以來,思琴這是頭一遭受這種“禮遇”,心裡著實窩火,面上卻是愈發恭敬起來。關於王嫣然“驕縱野蠻,難與相處”的傳聞在四皇子府內不脛而走。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與壞,人們所說的好與壞往往都是通過對比而得出的結論。兩相比較之下,戴蘭與王嫣然的支持者迅速發生陡然變化,所謂民心所向,用在戴蘭身上怕是再貼切不過了。
而王嫣然面對府內的流言四起,態度很是強硬,將幾名管事婆子在大庭廣衆之下暴打了一頓,府裡下人畏懼於王嫣然的淫、威,很是默契的管緊了自個兒的嘴巴,那些關於王嫣然不利的流言蜚語漸漸止歇。
王嫣然令思琴將瀟湘樓給收拾了出來,便迫不及待的搬了進去。這瀟湘樓本是郭恬兒的院子,自從出了那檔子事之後,瀟湘樓便空了下來。按理說讓王嫣然住進瀟湘樓委實不妥,難免有觸黴頭的意思,可是既然王嫣然堅持,思琴也不好在說些什麼有的沒的,惹惱了王嫣然,府裡怕是不會太平。
王嫣然在瀟湘樓內裡裡外外都轉了一圈,十分滿意。她執意搬進瀟湘樓,就是看中這裡離四皇子殿下的居所——雍和齋最近,這樣每日裡請安問好獻殷勤的倒是方便很多。王嫣然這次將兩名心腹丫鬟大桃小桃都給帶了出來,她們自然知道自個兒的喜好,因此屋內的擺設諸如此類的問題不必王嫣然費心,只歇了半日,王嫣然就興沖沖的去了聽月館——新妾白芳蘭的居所。
因爲戴蘭與王嫣然的突然加入,致使四皇子府內原本幾位夫人對白芳蘭的下馬威計劃暫時擱淺,因此,白芳蘭著實過了幾日的舒心日子。
王嫣然一到聽月館,便端起了公主架子。白芳蘭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在地上跪了整整一個時辰,王嫣然坐在上座兀自吃著茶點,全然將白芳蘭當做隱形人一般。整個四皇子府都知道這白芳蘭是四皇子殿下的新寵,雖說是名青樓女子,卻也無人膽敢輕視,此時王嫣然公然下白芳蘭的面子,幾個資歷深的婆子心裡直犯怵,生怕四皇子殿下一個不高興就拿她們這些小蝦米出氣,幾個膽大的醞釀了一番言語便上前去勸解王嫣然,卻被一通好罵。
與世隔絕了幾日的戴蘭聞訊趕來,想要上演一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女戲碼,誰知王嫣然壓根就不買戴蘭的賬,反倒一頓奚落,“別以爲我不知道良妃打的什麼主意,只要我在一日,就斷不會讓四哥哥被你們給算計了去。”
戴蘭隨即一副梨花帶雨的形容,聲音哽咽,卻是反脣相譏道:“公主這是說的什麼話?姑姑不過可憐我這個孤苦無依的苦命人,讓我在四皇子府將養將養身體罷了,哪裡就敢使什麼算計了?公主若是瞧著我不自在,有什麼狠話只管衝著我說好了,千萬不要扯上姑姑,平白累了姑姑名聲,我還不如死了來的乾淨。”說罷,竟是哭的愈發不可收拾,周圍的丫鬟婆子怎地也勸解不住。
良妃想扶植自個兒兒子八皇子坐上皇位,背地裡對八皇子的勁敵四皇子沒少使陰招,這次更是不惜搭上了自個兒的嫡親侄女——戴蘭。良妃的想法很好,想著戴蘭即使不能得到四皇子的寵愛,也能替自個兒套取些有用的情報。這些年,良妃沒少往四皇子身邊安人,可是沒一個能接近四皇子的,這次把戴蘭送去,良妃是孤注一擲了。
王嫣然對這些個暗地裡的勾當雖說不甚瞭解,卻也知道良妃沒那麼好心,剛纔一番言語不過是警告戴蘭她們不要亂來,誰知反被戴蘭以一頂“對長輩不敬”的帽子牢牢套在了頭上,竟是氣的有些語噎。
聽月館內的一出好戲被院子外頭各處的眼線迅速傳開,對此,各位夫人的態度卻是不盡相同。王雪文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甄妙人想著自個兒既然在賈熙瑤面前失了寵,就該重新找個靠山,現如今正在投奔王嫣然還是戴蘭之間搖擺不定。賈熙瑤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形容,心道這名門大家教養出來的小姐竟也這般蠻橫潑辣,她在心裡細細盤算著如何才能豔壓羣芳,得到她想得到的那個妃位。瓊玉對此事也不甚關心,她心裡只想著李功名的溫柔,哪裡還有閒情逸致管其他的。秦湘玉早在心裡謀劃好了一切,只是現如今時機尚不成熟,她還只能能坐山觀虎鬥。
與內宅的雞飛狗跳所不同,雍和齋內一片平靜無波。
芙蓉雕花紫檀木託邊軟榻上,聖僧卡卡與四皇子分坐在紫檀卷草紋束腰三彎腿小幾兩側,小幾上擺放了一張墨玉製成的棋盤,棋盤上黑白棋子已成龍爭虎鬥之勢。
“你任由那羣女人這般胡鬧,外頭瞧笑話的不止編排你自個兒,平白累你母妃在宮中受人指點。”卡卡放下一枚棋子,似是隨口說道:“也許……你母妃有苦衷呢。”
胤禛似在沉思棋局,又似在思索卡卡的話,良久,纔將棋子放下,口中喃喃,“我也希望她有苦衷。”
卡卡微微嘆氣,不再言語,專心於棋盤之上。
內宅裡的女人無論鬥得多麼激烈,終不過是爲了一個男人,這便是古代女子的悲哀。
聽月館內的鬧劇,最終以白芳蘭滑胎而結束,當時在場的王嫣然、戴蘭並一衆丫鬟婆子全都傻了眼。誰都知道,四皇子殿下不喜孩童,多年來但凡被臨幸的女子皆是以一碗湯藥絕了後患,而如今,經大夫診斷,這位新進門的妾氏分明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四皇子殿下竟然肯讓白芳蘭受孕,年資較長的宋婆子直覺得後背上直冒冷汗,生怕這次的禍事會被牽連,忙不迭悄悄的去稟了思書姑娘。思書聽後不免覺得有些可惜,畢竟是四皇子殿下的第一個孩子,竟是就這樣夭折了。思書不敢再耽擱,忙去了雍和齋將事情始末一五一十的稟了胤禛,是一句主觀的話也沒敢提,四皇子殿下的脾氣思書還是曉得的,這種時候,她還不想觸這個黴頭。
胤禛聽後,神情倒是沒有太大變化,只輕輕“嗯”了一聲,便下令將王嫣然禁足一個月,隨即去了聽月館看望白芳蘭,自然少不得一番聞言細語的哄勸。
幾位夫人幾乎是同時得知了白芳蘭滑胎的消息。王雪文一貫平靜的面容出現一瞬的失神,眼神中似是有惋惜又或是傷感。賈熙瑤則是一臉的幸災樂禍,忙不迭讓丫鬟上了幾樣精緻的點心,喜滋滋的享用起來。甄妙人躊躇半晌,終於下定決心投靠戴蘭。秦湘玉一副看好戲的形容,內宅鬧得愈發熱鬧,她就愈是高興,等那些個女人鬥得兩敗俱傷,正是她橫空出世的時候。瓊玉只是稍微表示了一下同情之意,心思便不由自主的有繞到了李功名身上,羞得她臉紅的跟什麼似的。
然而,不論幾位夫人心裡如何想,面子上的功夫還是都做足了的,慰問的禮物隨即便送去了聽月館,幾位夫人更是殷勤的前往問候,一時間,冷清了許久的聽月館熱鬧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