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低頭看了一眼被夏冬盈抓在手里的胳膊,笑著對夏冬盈道,“六姐這是不相信玉容的話嗎?”
夏冬盈生怕夏青反悔,如今整個家里最火的就是她夏青了,只要她想,還有什么她辦不成的事。她見夏青這樣問,趕緊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我怎么會不相信你呢!我信我信!”
夏冬盈說著就要從床上爬起來,可是一動彈,肋骨就跟針扎似的疼,夏冬盈臉色慘白的哼了一聲,旋即朝一旁站著的紫冉喊道,“沒長眼睛嗎?還不趕緊過來扶我起來!”
紫冉不敢不聽,趕緊上前扶著夏冬盈幫她從床上爬起來,夏冬盈臉色蒼白的對夏青笑了笑,生恐她反悔,對夏青道,“我好了,咱們趕緊走吧!”
夏青一笑,“六姐的身子不大好,還是先等六姐的身子好些再去吧!”
夏冬盈的面色一僵,那怎么成?那時候只怕自己都跟閔澤拜過堂了。想到這兒,夏冬盈趕緊催促道,“我的身子沒事,見母親要緊,走吧走吧!別讓母親等急了。”
“既然六姐堅持,那就走吧!”
夏青帶著夏冬盈故意在路上磨磨蹭蹭,一會兒說今年的桂花開的好,才開了一枝,就滿院子的香,一會兒又說池子里父親新養(yǎng)了幾條錦鯉,每當(dāng)有人從池邊路過,都會看見它在水里游動。
夏冬盈在后邊一路跟著,身上疼地厲害,可卻不敢開口催促,生怕夏青一生氣不管自己了,這樣一路走下來,不遠(yuǎn)的一小段路,居然走了半個時辰才到,夏冬盈疼的臉上都流下汗來。
好不容易到了洛氏的門口,早就有人知會過看門的婆子,她們見是夏青,趕緊放二人進去!
夏冬盈幾乎是忙不迭地就走進去,才到了屋里,就見整個屋子里的光線非常暗,窗戶關(guān)的嚴(yán)嚴(yán)的,香爐上還熏著很濃很濃的熏香,夏冬盈才進去就被嗆得咳嗽起來。見洛氏躺在床上,夏冬盈也顧不得別的了,幾步撲到洛氏床前,“母親!”等到了床前才發(fā)現(xiàn),才幾天不見,母親的雙眼居然深陷了下去,整個人消瘦了一圈,下巴和后腦上都裹著厚重的白布,血從里頭滲出來,慘慘的有些觸目驚心,夏冬盈叫了一聲,洛氏也只不過是把眼睛朝夏冬盈這邊看了看,一觸及夏冬盈滿臉的淤青,那雙眼睛倏地瞪了老大。
夏冬盈接連又叫了幾聲,洛氏卻只是看著她,嘴巴張了幾次,卻只是發(fā)出幾個單音節(jié)的聲音。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母親怎么會變成這樣?夏青,是不是你搞的鬼?”
夏冬盈怒氣沖沖的對夏青道。
夏青挑眉,“六姐這是說的什么話?母親變成這樣,我也是剛剛才知道,聽說自從那天六姐在這里被父親趕出去后,也不知怎么了,父親居然叫人封了這屋子,誰都不許進來,別說是六姐了,就連玉容每次想來給母親請安都不行,又怎么會知道母親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呢?”夏青說到這兒對夏冬盈道,“倒是六姐你,那天六姐不是也在嗎,這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事,難道六姐也不知道?”
“我……”
夏青嘆了口氣,“唉!就連母親身邊的桂嬤嬤,也被父親拉下去狠狠的打了一頓,一直關(guān)在柴房里,這不,今天早上去給祖母請安回來后才聽說,桂嬤嬤熬不住疼,晚上用樹枝岔斷自己的氣管,死了!”
夏冬盈一聽連桂嬤嬤都死了,整個人就覺得身上一陣冰冷,這時候,福媽手上端著一盆水從外邊走進來,一見屋子里來了一屋子的人,愣住了。
“六小姐!八小姐!你們怎么來了。”
夏冬盈一看見福媽,剛想張口責(zé)問幾句,就被夏青搶先了一步,夏青幾步走到福媽身前,斥責(zé)道,“福媽!你是怎么做事的,父親器重你才把母親托給你照看,你倒好,放著母親一個人在屋子里不管,自己到跑出去躲清閑,有你這樣當(dāng)差事的嗎?還好母親沒怎么樣,若是母親一不小心從床上掉下來,當(dāng)心我打斷你的腿!”
福媽一聽夏青這樣說,趕緊端著水盆朝夏青福了福,委屈道,“八小姐說的這是什么話,老奴能有今天,全是托了夫人的福,老奴是那種沒良心的人嗎?八小姐您不知道,這屋子里上上下下如今都靠老奴和金桂兩個人伺候著,如今夫人身子又不好,整日里呆在床上,別說是起身了,就連翻個身也得有人幫襯著,這吃喝拉撒睡全在床上了,別的還好說,就是這涮洗工作,是半點兒馬虎不得!”
“什么?”
夏冬盈在一旁聽著,這時候總算是聽出一點門道來,照福媽的意思,母親這是癱了?!
夏冬盈猛地扭頭朝后看著洛氏,見她兩只眼珠子死死的盯著自己,好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夏冬盈尖叫覺得一股徹底的絕望從心底升起,母親癱了?母親癱了!
那她還能指望誰來替自己出頭。
這時候,就聽夏青在一旁道,“你說什么?母親這是……父親就沒再找個大夫好好瞧一瞧?”
“已經(jīng)找人來瞧過了,大夫說夫人這是因為長期憂思過甚,再加上身子不好,一下子急怒攻心這才導(dǎo)致四肢癱瘓,這是心病,藥石是無效的,得夫人自己心底想得開才行!”福媽說道。
夏冬盈一聽就是一哆嗦,洛氏會急怒攻心,多半是因為自己的緣故,這樣想來,那自己不正是害母親這般的罪魁禍?zhǔn)祝?
她這樣一想越發(fā)不敢去看洛氏的臉。
就聽夏青在一旁又問道,“既然母親的身子不好,又不能下床,你怎么也不知道把窗子都打開透透氣,還把屋子里燃這么重的熏香干什么?存心想嗆著母親啊!”
福媽一聽趕緊對夏青喊怨,“八小姐,您這就冤枉老奴了,不是因為老奴不肯,實在是因為……夫人這幾日招了風(fēng)寒,大夫說了不宜開窗,至于這濃香,……八小姐,如今夫人整日里吃拉都在床上,平日里開窗還好些,可現(xiàn)在夫人正病著,窗子自然是不能開的,可這味道……”說到這兒。福媽突然放下手中的水盆,吸了吸鼻子走到床前,回頭對夏青道,“瞧瞧!這才多一會兒的功夫,夫人就又屙在床上了!”
經(jīng)福媽這樣一說,夏冬盈才聞出來,這屋子里,除了熏香的味道,果然還有一股連熏香都掩飾不了的惡臭味,夏冬盈只覺得一股股的惡心從胸口泛起,她本來這幾日就沒怎么吃東西,肚子里空空的,如今被這味道一薰,直接反胃想吐,可卻什么都吐不出來,且她又在床前,不像夏青站在門口,聞到的氣味自然重一些,可又不好立馬起來,只好強壓著嘔吐的沖動呆在床前。
福媽說著,也不等夏冬盈有什么反應(yīng),徑自一把掀開了洛氏的被子,一股干巴巴的惡臭傳來,夏冬盈再也忍受不住,頓時當(dāng)著洛氏的面就吐了出來。
福媽卻不管這些,徑自從床尾的屏風(fēng)后端出一個便盆,就放在夏冬盈的面前,當(dāng)著夏冬盈的面把洛氏身下的屎尿用幾塊木條弄到便盆里,夏冬盈一看吐的更厲害了,幾乎把嗓子都吐了出來。
福媽把剛剛端進來的水盆放在床前,用里面的棉布沾著水就去替洛氏擦拭身子,白白的棉布上沾上黃褐色的污穢,看的夏冬盈整張臉都變了,一下子癱在那兒,福媽看了夏冬盈一眼,心領(lǐng)神會道,“六小姐,你怎么還在這兒?……老奴知道了,六小姐與夫人這是母女情深,見夫人這般心里不好受,六小姐一定是希望能親自照顧夫人的!”說著把手中由帶著屎尿的棉布朝夏冬盈跟前一遞,“六小姐真是夫人的好女兒……”
前半截話說的還好,可夏冬盈一聽到后半截,整張臉就是一陣抽搐,直到那塊棉布遞到自己跟前,上面沾著的屎尿甚至直接滴到自己的裙擺上,夏冬盈再也忍受不住,尖叫著從屋子里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
一直到夏冬盈的身影從院子里消失,福媽才冷哼一聲扔下手中的棉布,嘲諷道,“哼!什么東西,虧洛氏心心念念的為著她,為了她,如今搞的這不人不鬼的樣子,不過是讓她接接屎尿,這就嫌棄成這樣,當(dāng)真是沒良心!”
說完也不理會洛氏,反倒是朝夏青拜了拜。
“還得多委屈福媽些日子才是!”夏青笑著對福媽道。
福媽趕緊收斂了一臉的市儈,對夏青正色的福了福,“小姐說的這是什么話,要是沒有小姐,姨娘的仇也報不了,奴婢還沒替姨娘和少爺謝謝小姐呢!”說著就跪下給夏青磕了三個響頭。
“這可使不得!”夏青趕緊上前攙扶,福媽卻在夏青碰到自己身子前先一步站起來,“別別別……小姐可千萬不要碰老奴,老奴這一身的味,怕弄臟了小姐的衣服。”
洛氏在床上瞪著眼睛來回的看著夏青和福媽,她道現(xiàn)在才明白,原來福媽一直都是夏青的人。
夏青看了看洛氏,笑著對她道,“母親這是在感到困惑嗎?”
夏青說著對福媽笑了笑,“福媽!都到了這時候,有些話也該對母親說了!”
福媽聽了一笑,轉(zhuǎn)身對洛氏陰陽怪氣地說。“夫人,您真是貴人多忘事,連老奴都不記得了?老奴是四姨娘身邊的福嫂啊!”
洛氏一聽這話,瞪大了眼睛盯著福媽,就聽福媽道,“夫人放心,福媽一定會好好伺候夫人的。”
夏冬盈一路從洛氏的院子里跑出來,一直跑到水池邊才停下來,一想起剛剛在洛氏屋子里經(jīng)受的一切,忍不住又吐起來。
母親居然癱了,那自己不就也跟著完了?不!她才不要坐以待斃!
夏冬盈四處看了看,見周圍沒什么人,趕緊忍著身上的疼痛站起身朝大門跑去,不成想才跑出去沒多遠(yuǎn),迎面正撞上夏盛帶著包乾從外面走進來,夏冬盈嚇了一跳,再想避開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站住!”
“父、父親!”夏冬盈哆嗦著朝后退了一步。
夏盛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慌慌張張的成什么樣子,還不趕緊滾回去!”
“父親!”夏冬盈突然跑到夏盛面前跪下,一把抱住夏盛的腿,哀求道,“父親,我不要嫁給閔澤,我不要嫁給閔澤!”
“胡鬧什么!”夏盛呵斥道,“再過幾天,閔家就會派人來迎娶了,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成何體統(tǒng)!”說著朝后吩咐道,“還不趕緊送六小姐回去休息!”
“是!”
包乾趕緊命人飛快地叫來幾個婆子,上前一把拉起夏冬盈,“六小姐,您還是先回去歇著吧!”
“不!我不要,我不要嫁給閔澤!”夏冬盈死拉著夏盛不松手。
“六小姐,您還是別鬧了!趕緊跟奴婢回去吧!”說著一把拉開夏冬盈的手。
“我不……”夏冬盈的話說到一半暮然停下,轉(zhuǎn)頭朝那個婆子看去,見對方不漏痕跡的朝自己眨了眨眼,夏冬盈便不再說什么,任由她們把自己一路送回去,一到園子門口,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紫冉站在那兒左右張望。
紫冉一看見夏冬盈趕緊迎上來,“六小姐,您跑去哪了,奴婢都快擔(dān)心死了。!”
夏冬盈緊張的攥緊了拳頭,就聽身后的婆子對紫冉道,“這位是紫冉姑娘吧,剛剛六小姐在前邊走累了,就在水池邊歇著了,正巧遇見老爺,老爺就命奴婢們送六小姐回來了,既然紫冉姑娘在,那奴婢們就回去了。”
說著放開夏冬盈的手臂轉(zhuǎn)身走了。
一直等她們走了以后,夏冬盈這才任由紫冉扶回房間。
一進到屋子里,夏冬盈就對紫冉道,“我累了,先去床上歇一歇,你先下去吧!”
“那奴婢先替小姐打水梳洗一下!”
夏冬盈一聽氣呼呼地對紫冉道,“都說了叫你出去你聾了嗎?難道非要我站起來請你出去,還是連你也覺得我現(xiàn)在不如以前了,就指使不動你了!”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嚇得紫冉撲通跪倒對夏冬盈道。
“那還不快滾!”夏冬盈吼道。
“是!小姐,奴婢這就出去。”
紫冉雖然覺得夏冬盈的表現(xiàn)比較奇怪,可也沒多想,轉(zhuǎn)身替夏冬盈關(guān)上房門退了出來,一等紫冉離開,夏冬盈急忙從床上爬起來,從袖子里掏出剛剛那個婆子趁人不注意悄悄遞過來的紙條,打開,旋即露出了驚喜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