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呼吸緊促了些,釵子扔到地上的時候,劃過我腳踝,狠狠的刺了一下。
“我說這是等最後失敗的時候,我送給自己的,你信不信?”
他卻沒說話,空氣更加靜寂了。
“你都知道些什麼,誰跟你說過的?”
我掰開他的手,往前走了幾步,跟原先那樣,伸手要勾住他的脖子。
可卻被躲開,並且冰冷的手毫不留情的掐住我的脖子。
“你覺得我還會信你什麼,滿嘴謊話,哪句話纔是真的?”他的手在收緊,我脖頸都覺出一股的憋屈。
“我不想殺你,這句話是真的。”
可他在聽到我的話的時候,似乎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忍不住的笑了,“我信你,撤退了精兵,調(diào)離了兵力,可大婚你送給我的是什麼?”
是狠狠地一巴掌,狠狠地一巴掌扇在這信任上,扇到這大婚上。
外邊的陽光落下,我纔看清楚了,他身上穿著的依舊是那大紅的喜服,和鮮血混在一起,看著更加的鮮豔刺目。
他垂眼看著我,睫毛很長,眼皮斂起幾分的冰冷和漫不經(jīng)心,面色蒼白,那薄脣抿著,更顯得涼薄。
我擡頭看著他,脖頸被掐的越緊,能呼吸進去的空氣越少,想要思考的大腦都缺少了空氣。
恍恍惚惚的,我在想,若是死在他手下,也未免不是一個好辦法。
手撫上他的胸口,聽說那邊被貫穿,他沒避開,可是身體卻明顯的顫了一下,鬆開我。
大股的空氣,爭先恐後的涌進來。
“你看,我連琳瑯都沒殺,我還給你完整的送來了。”不管我說什麼,也就站在我面前,面無表情,冷漠至極。
饒是之前步步試探的時候,他都從未用過這麼冰冷這麼陌生的眼神來看我,像是一把鈍刀子,一點點的割著。
我所說的話都變得那麼蒼白,似乎說什麼都是徒勞的,事實就是事實,我用大婚作爲幌子,試圖顛覆整個京城。
成了嗎?
沒成。
“他們怎麼樣?這些跟他們沒關(guān)係,都是我一手策劃的。”
我看著他,望進了那雙漆黑冷鬱的眸子,望進了以往無底的黑漩渦裡,心臟擰的發(fā)疼,視線時好時模糊。
該到了吃藥的時候了,可是我沒把老御醫(yī)配的藥拿來。
我急急切切的話,換來的卻依舊是平靜漠然的視線,冰冷覆蓋,他本來就俊逸的面龐,看起來更加疏遠了。
“若是他們死了,我……”
“你怎麼樣?繼續(xù)殺了我嗎,長安?”他低頭,離得近了,我纔看清楚了,那雙漆黑的眼眸下,翻涌的同樣也是無限的黑濃。
每個字都冰涼的砸到我心臟上,也狠狠地噎住了我所有的話。
我垂眼笑了笑,是啊,我又能如何,如今我纔是真的一窮二白,跟地牢裡被囚禁的人有什麼區(qū)別,又有什麼資格來跟他談條件。
我踮腳挽著他的脖子,把他拉近了,可他臉上卻毫無波動,像是一潭死水,我心裡突的一涼。
“皇叔,不要殺他們,算是我求你了,好不好?”我忽然慌了,可眼前的人卻始終像是一塊冷鐵,只是在淡淡的垂眼看著我。
“皇叔。”
我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仰頭哀求的看著他,饒是我做了十足的準備,可是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卻很難確定,之前做的那些是否穩(wěn)妥。
“把他們貶成平民,趕出去也好,沒有人會威脅你,他們從來不會威脅你。”慌亂下,我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只是手指越來越?jīng)觯合袷莾鼋┝艘粯印?
怕,後怕,一陣冷意竄著上來,一閉眼似乎就能看到漫天的血光。
這麼久以來,這還是我頭一次後悔,後悔自己的孤注一擲,後悔自己把路給堵死了,更後悔自己招惹了他。真是活該。
“好。”
他的黑眸看著我,很平淡的說。
淡的像是幻覺,淡的像是我自己的恍惚,意味不明,我還想再問的時候,卻對上那雙沉黑到讓人骨頭都發(fā)冷的眼眸裡。
他指腹粗糙,帶著濃厚的血腥味,揩拭過我嘴脣,火辣辣的疼,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固執(zhí)堅定的說:“我要出去。”必須出去看看現(xiàn)在什麼情況。
心裡像是打鼓一樣不安,放在平時,再驕縱也可以,但是如今揹負的卻是於他而言的背叛。
“還想著出去?”他垂眼笑起來的樣子,突然陰騭。
“出去跟你心上人見面?這一身素衣算什麼,等跟你情郎匯合,一舉成功了之後給我披麻戴孝?長安,收收你的心思,你情郎如今自身難保,更是沒工夫去管你。”
“最後一次,最好不要招惹我。”
不知道觸及到他哪一點,他沉黑著臉,渾身散發(fā)流動著陰冷的氣息,甩袖離開,我剛纔拿出來刻意示好的兵符,也都被他拂袖扔到地上去。
那可號召數(shù)萬精兵的兵符,如同垃圾,絲毫價值都沒有。
“裴佑晟!”我咬牙叫道,可迴應(yīng)我的只是重重的摔門的聲音。
哐當之後,重新的歸爲靜寂。
情郎?
我什麼情況都不清楚,屋內(nèi)又只剩下我一個人,簡直莫名其妙。
“綠柚!”
我抵著額頭,急切倉皇的叫道,剛纔大悲大喜,激的我眼前都看不清楚了,屋內(nèi)全都是模糊的,逐漸的黑暗。
什麼時候瞎不好,爲什麼偏偏這個時候!
“公主,奴婢在。”
綠柚扶著我,踟躕的問:“您瞧不見了嗎?”
“外邊怎麼樣了?”
我就著綠柚的手,坐下,沒回答,只是茫然的看著外邊,只能隱約的看到一丁點的光影,不甚真切。
腦子裡塞滿了東西,沒空去想他又發(fā)什麼瘋,滿地的兵符像是一場笑話,身後的鴿子一團,僵硬冷冰的一動不動。
“我之前爲什麼不在他成長起來的時候,徹底的殺了他,以絕後患呢?”我喃喃的說。
之前老御醫(yī)說的果然沒錯,婦人之仁,狠不下心來,永遠成不了大事。
“公主,慎言!”綠柚拉了拉我袖子,滿是警惕。
這裡裡外外的都是他裴佑晟的人,哪怕我身上安著再多榮譽的名頭,可到頭來,不還是一個沒有自由的囚犯。
“外邊怎麼樣了?扶我出去。”
我深呼了口氣,起身,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眼淚都打溼了,狼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