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季舒玄派人去褚府傳旨,宣褚哲勛進宮覲見。
褚哲勛簡單收拾得當,便進了宮。他正可以借此機會,探探皇上的口風。關于諾語的事,他也想知道皇上的心意。畢竟他同皇上之間不僅僅是君臣之誼,更多的是從小到大的兄弟之情。他并不想看季舒玄為情所傷,當然,事涉諾語,他也絕不會對任何人妥協!除了諾語,無論是誰,都不能將他們拆散!
在褚哲勛心中,這件事最好的解決辦法便是能說服皇上自己放手。天下女子何其多,除了諾語,皇上還有無數的選擇。可是他,自從十余年前,心中便只有諾語一人!
嘉德殿內,季舒玄正在處理朝政,章華進去通傳。季舒玄朗聲笑道:“哲勛來了?快,叫他進來!”
章華點頭,躬身退去。
不多時,褚哲勛走進來。看著季舒玄埋首于桌案,恭敬拜下:“臣褚哲勛參加皇上,皇上萬福!”
“哲勛啊,坐吧。”季舒玄頭也沒抬,吩咐道,“今日朕與你敘舊,說些私事。咱們便不論君臣,你隨意些。”
褚哲勛心中隱隱有數,皇上既說是私事,必定同諾語有關。正好,他也可以一探皇上心意。說是不論君臣,到底不敢太過失了規矩。褚哲勛如原來一般,恭敬地坐在椅子上,等著季舒玄將手中的奏折處理完。
季舒玄批閱完手中的奏折,放下朱筆,抬頭看著褚哲勛:“哲勛,你這次回來可以待十日,有什么想法嗎?”
“皇上的意思是……”褚哲勛略有些謹慎地問。
季舒玄笑著說:“你別緊張。朕找你自然是有好事。”
“哦?”褚哲勛挑眉看他,“臣身上能有什么好事?”
季舒玄起身,說道:“哲勛啊,你看朕如今,身邊有了諾語,就算是實現了你所謂的兩情相悅。可你至今仍是孤家寡人,叫朕如何放心?要知道,你可是京城多少少女的春閨夢里人啊!朕這兒可是有不少人想與你攀親。”
“皇上,您別打趣臣!”褚哲勛心底隱隱不安,“您該知道,臣的心里早有了妻的人選。這一生,除了她,臣不會娶任何人!”
季舒玄皺眉,不悅地道:“你又想和朕說你的白霜月,是不是?哲勛啊,事情過去了數月,你也該醒醒了吧!白霜月早已香消玉殞,你為何還守著這份執念,放不下呢?你是褚府的獨子,難不成要讓你褚家絕后嗎?古人言,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若真是如此,如何叫你死去的爹娘安心?”
“皇上,即便是臣的爹娘活著,也不能勉強臣做違背心意的事。”褚哲勛絲毫不肯妥協,“皇上,您若是真的還記掛著與臣自幼的交情,便不必在此事上為臣操心。”
季舒玄搖頭,語氣中有幾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意味:“褚哲勛啊褚哲勛,你這人便如同那石頭,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啊!朕也是為你好,你不謝恩也就罷了,竟還如此不領情!”
褚哲勛不愿再聽他說這話,主動關切地問:“皇上,您方才說起同蘇太醫的事,可是有了進展?”
“你覺得呢?”說起這個,季舒玄不冷不熱地回一句。若是當著旁人,他還有些記掛著顏面。然而當著褚哲勛,他倒是真的不想端著,還可以向他取取經。
褚哲勛聽了這話,有幾分遲疑,緩緩道:“依臣之見,皇上待蘇太醫,似乎是有幾分真心……”
話未說完,便被季舒玄打斷:“不是幾分!哲勛,朕告訴你,自從朕在宮外見了諾語,朕的心里除了她便再無旁人!朕這一生,除了她,還從未對哪個女人動過這樣的心思。無論如何,朕一定要立她為皇后!”
聞言,褚哲勛眉心一跳,脫口道:“皇上的一片心意自是極好,不知蘇太醫意下如何?”
一提這個,季舒玄方才的萬千豪情有些委頓:“朕今日找你來,也是為著這個事!”
“臣愿聞其詳。”褚哲勛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哲勛,在朕心中,你也不是外人。朕今日便同你實話實說吧。”季舒玄言語中透露著深深的挫敗,“這個蘇諾語,十有八九是上蒼派來折磨朕的!朕自認為從未對誰有過這樣的耐心,可每每面對她,朕向來極有耐心。可她偏偏不領情!朕這一生,從未有過這樣的挫敗感!”
褚哲勛認真聽著,想著諾語平日里待自己的柔情似水,心情大好。
季舒玄接著說:“諾語這丫頭處處同朕作對,前兩日聽說朕要在宮中設宴,那丫頭難得主動地跑來找朕,說是想要參加。朕一聽,只以為她是轉了性子。沒想到后來……”他頓一頓,說,“昨日在宴會上,你也看到了,那丫頭絲毫不給朕任何顏面!當著眾人的面,拂了朕的面子!”
想著諾語的性子,褚哲勛心中有些好笑。諾語雖說心性善良,卻聰穎過人,鬼靈精似的。而皇上乃君子,在這些方面自然是算不過諾語的。
“哲勛,你說說看,朕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讓諾語對朕動心?”季舒玄說了許多后,終于說到重點。
褚哲勛心思轉的飛快,想了想,說:“皇上,臣以為感情的事不能勉強,若是蘇太醫實在不愿意,不如皇上尊重她的意思。”
季舒玄聽了這話,眉頭擰緊:“哲勛,朕叫你來,是想讓你幫著出謀劃策。可不是叫你來說服朕放手的!朕實話告訴你,朕對蘇諾語,是志在必得!”
“皇上,感情這事,強扭的瓜不甜。”褚哲勛苦口婆心地勸道,“您之所以對蘇太醫如此上心,大概也是因為她同以往宮中的娘娘小主們不一樣吧。”
季舒玄心中驀地一動,這話蘇諾語也說過幾次。難道真的是因為諾語的與眾不同與毫不馴服,才叫他對她念念不忘嗎?若是一開始,諾語也對他俯首帖耳,他是否也淡了下來?
褚哲勛見季舒玄沒有說話,想了想,又說:“皇上,容臣說句僭越的話,若是一開始沒有欽天監的預言,您是否便不會出宮去看她?”
“這個自然。”季舒玄點頭。
“那您之后一心想要立她為后,是不是因為欽天監的預測呢?”褚哲勛又問。他必須要弄清楚皇上心底的真實想法,才能對癥下藥!
季舒玄面色凝重,卻一本正經地糾正:“不!對諾語的感情,朕非常清楚,即便起初是因著欽天監的關系,朕才出宮看她。但之后的種種,皆是為著她這個人!”
褚哲勛心下了然,看這樣子,皇上對諾語是動了真情。不過也難怪,諾語本就是個讓人無法不愛的女子。
“哲勛,你也知道,朕這一生對女子從不上心。可是這一次,朕是真的愛上諾語。”季舒玄一臉認真地地說,“之前你給朕的建議不錯,朕就想聽聽你的意見。”
褚哲勛聽了這話,簡直是悔不當初。早知今日,一開始就該告訴皇上諾語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事到如今,的確有些棘手。褚哲勛想起昨夜蘇諾語所說的一年之約,說:“皇上,依臣之見,您不妨給自己和蘇太醫一個期限。若是在這期限內,蘇太醫仍舊無法對您動心,不如就尊重她的意見。您覺得呢?”
“罷了。”季舒玄沒能聽見想要答案,不悅道,“諾語的事朕自有決斷!總之,朕這一生中,還從沒有過得不到的人!”
褚哲勛心底擔憂,生怕季舒玄會做什么勉強蘇諾語的事,連忙說:“皇上,您若是真的愛她,便該尊重她的想法。”
季舒玄揮揮手,不愿再聽他說話:“今日就這樣吧,你退下吧!朕想一個人靜靜。”
“是,微臣告退。”褚哲勛起身,行禮退下。
出了大殿,看見章華,褚哲勛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不想章華卻走過來,低聲而恭敬地垂頭:“褚爺,皇上今日找您可是為了蘇大夫的事?”
“章公公,你真不愧是皇上的心腹!”褚哲勛贊道,“皇上的心思大概沒人比你更了解。” ⊕ тт kдn⊕ c ○
章華連連擺手:“褚爺您就別打趣奴才了。皇上的這點心思,別說奴才,合宮上下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褚哲勛心中有些煩悶,不想接話。
章華沒瞧出他的異樣,擔憂不已地說:“褚爺您是不知道啊,自從這蘇大夫進了宮,皇上便像是著了魔一般。可這蘇大夫偏偏不領情,對皇上向來是敬而遠之……”
聽到這兒,褚哲勛的唇角倒是不自覺地上揚。
“褚爺啊,奴才瞧著那蘇大夫是個執拗之人,只怕是難以說服。不若您多勸勸皇上吧!以皇上的身份,想要什么樣的女子沒有啊,實在不行,咱就再選一次秀!何必非蘇大夫不可呢?”章華說這話時,話里話外是有些責備蘇諾語的意味。
這樣的差事,褚哲勛自然是愿意接下:“章公公放心,我還得在京城待幾日,皇上那兒我會盡力去試。”
“哎,如此奴才便先行謝過褚爺了!”章華畢恭畢敬地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