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彬?qū)m的燈火一直燃著,宮女太監(jiān)們被支到了門外,面無表情,守著那三分地界兒不敢離開。
夕陽打落在乾彬?qū)m的最后一扇雕花窗上,昏黃晦暗,透過薄如蟬翼的蝴蝶紗,照射到里面的人。
“皇上,一切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乾彬?qū)m內(nèi),江雙影負(fù)手站著,目光犀利如劍。
“太好了!”鸞音雙手一拍:“朕就說嘛,雙影又聰明又能干,天下無雙啊!”
江雙影苦笑,這些日子與鸞音日日謀劃,見慣了她的胡說八道,也就見怪不怪了。但是他卻深深了解了鸞音的痛楚,對她與蔚風(fēng)的一切,也大致知道了一二。面前的女子笑顏如花,燦爛若春日,事實(shí)上,卻將一切的悲哀與凄涼藏在了內(nèi)心深處。她說的是胡鬧的話,做的是胡鬧的事,但心卻始終是澄明一片。這樣的女子令他疼惜。盡管他只是一個普通男子,而鸞音又強(qiáng)勢到根本不需要他人來保護(hù),但他還是會不由自主為她心疼,想要幫她守護(hù)住最后一絲溫暖。
“喂,想什么呢?”鸞音睫毛輕輕一動,笑盈盈打斷了江雙影的思緒。
“沒什么,在想七天后的計策。”江雙影掩飾道。
“真的?”鸞音壞笑。
“真……真的。”不知為何,江雙影一旦遇到了鸞音,便鋒芒盡失,常常到手足無措的地步。
“好吧。”鸞音裝模作樣一點(diǎn)頭:“相信你這一次吧,原諒你的胡思亂想,下不為例哦。”
江雙影又是一怔,鸞音怎知他剛剛是在胡思亂想,難不成她真有窺探人心的本領(lǐng)不成?
鸞音卻不顧江雙影的驚訝,自顧自謀劃起來:“七天后,朕要舉行一次空前的瘋狂的超豪華型的狩獵活動,到時會上演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貓就是區(qū)區(qū)不才在下,老鼠分別是皇后殿下與太后殿下。于是便刀光劍影,血流成河,然后該來的來了,該死的死了,天下太平。嗯,不錯不錯,嘿嘿。”
“……”江雙影無言,沉默了良久,方才問出那個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問題:“皇上,你當(dāng)真是連皇后殿下也要?dú)幔俊?
鸞音聞言笑容一滯,沒有回答。
江雙影看著她繼續(xù)不管不顧地說笑,悲傷卻從眼底流淌而出,心中驀地一痛,像被什么劃過,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
“對了。”鸞音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眸星月輝亮:“別忘記把小夜也帶上。”
“什么?!”江雙影驚怔。
“不必?fù)?dān)心。”鸞音無謂道,唇角勾起一絲神秘:“朕自有原因,不會讓人傷害他,況且,朕認(rèn)為也沒人傷害得了他。”
聽聞鸞音沒頭沒腦的話,江雙影也不作過多的思考,只在一瞬猶豫之后,點(diǎn)頭便已應(yīng)允。若是換了別人,如此危險的境況,他是決計不會同意讓江夜也參與的。
但是鸞音……不論她怎么狠絕,怎么不羈,在江雙影心中,她卻是最值得信賴的。
“嗯,雙影最好。”鸞音淡淡道。
江雙影的心再一次淪陷,不知何時起,她不再叫他江愛卿,而是直呼他的名字,雙影,雙影,令人迷醉的稱呼。
鸞音這樣做的目的,江雙影不想去了解。他知道,也許鸞音只是為了迷惑他的心,又或是單純的隨意一說,但他卻仍舊會為著小小的改變而欣喜。
夜?jié)u漸深沉,月影西移,燈火飄渺,鸞音點(diǎn)了一支火燭,黯淡的火光籠罩整個乾彬?qū)m,朦朧卻溫暖,散發(fā)著淡淡的曖昧。
鸞音沒有睡意,而江雙影與鸞音在一起,也絲毫不感到困乏,二人就這樣靠在一起談笑風(fēng)生,時而說些七日后的大計,時而又胡亂開著玩笑。沒有隔閡的日子里,他們都成為了對方的依戀。不夾雜任何欲望,純粹的知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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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越發(fā)詭異,星月黯淡下來,隱隱有一片黑云遮蓋了大半個星空。夏夜的御花園靜謐而孤寂,無風(fēng)無月,怪石嶙峋,仿佛一個與世隔絕的境地,沉沉睡了下去。
蔚風(fēng)的身影穿梭于奇形怪狀的假山之中,以高超的輕功踏過每一處樹梢,未曾發(fā)出絲毫聲響,卻為寂靜的黑夜平添了幾分靈動。
終于尋到了一處安全之地,蔚風(fēng)停了下來,飛身落到地面上,如一抹白色的魂魄,慢慢沉降。
他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黑暗中殘艷異常。
信手掏出一只白鴿,雙手一松,白鴿便帶著那至關(guān)重要的紙條飛向無邊無際的夜空。
宮外。
夜色一直蔓延到洛冰城的一處深巷之中,巷中的紫藤蘿花開得正盛,一團(tuán)一簇散發(fā)著妖嬈的馨香。這是一條古巷,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上樹影斑駁。白日里喧鬧的人們早已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黑漆漆的看不見光亮,唯有一戶人家還點(diǎn)著燈火,那是一個小茅草屋,破敗簡陋,昏黃的火光自紙窗中微微透出,若隱若現(xiàn),異常寒涼。
一只白鴿撲棱棱地從遠(yuǎn)方飛來,劃破了夜的寂靜,它向左盤旋了一陣子,又向右輕輕揮翅,似是在尋找目的地。
終于,它發(fā)現(xiàn)了那一處隱蔽的燈火,便揮舞了翅膀飛入了窗。
那破敗的小茅屋中,此刻卻聚滿了人,皆是一襲黑衣,頭裹黑布。有的人頭巾裹得不嚴(yán)實(shí),隱隱露出來的是幾縷銀發(fā)。
銀色,魏國人特有的發(fā)色。
其人各個眼眸晶亮,目光犀利,顯然是武功高手。此時他們通通神情緊張肅穆,目光緊盯窗外。
乍見白鴿揮動著翅膀飛入,有人按耐不住臉上的欣喜,一把捉住白鴿的腿,解下那張卷成一個卷兒的紙條。
“是皇子,是魏封皇子。”有人低聲道。
“殿下,殿下有信了!”
“沒錯。”看信人附和:“殿下讓我們七日之后行動。”
其余人皆圍上來,爭搶那一張小小的紙條,仿佛那就是復(fù)國的希望。那么多年的忍辱負(fù)重,苦澀艱難,仿佛就為了這一張紙條,仿佛這張紙條就是他們的寄托。
有人看著紙條上的字,喜極而泣,多年來的悲愴得以化解,壓抑著低吼:“皇子萬歲。”
借助昏黃燭光,只見紙條上一行秀麗的字體寫著:
七日之后,召集全部人馬,狩獵場外等候,待午時一過,便將玄國皇族一網(wǎng)打盡。魏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