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下巴上有一小把鬍鬚,下巴上有一顆福痣,一臉的和顏悅色。
他的頭上戴著一頂黑色八瓣瓜皮帽。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的長袍,外加一個狗皮坎肩,腳下穿一雙用牛皮底和羊皮幫做成的鞋子。
老人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儀表堂堂的男子。
男子的年齡在三十歲左右,他的頭上用黃色汗巾束著一個辮子,穿一件青布棉袍,外加一件橙色馬褂。
此人濃眉明眸,方口皓齒,寬大的額頭,堅挺如刀削一般的鼻樑,微凸的下巴,嘴脣下方有一個蝴蝶狀的疤痕。
老人是譚老爺派到青州去接程家班的蒲管家。
儀表堂堂的男子就是程向東提到的大師兄魏明遠,他是程班主的大徒弟——是程家班的頂樑柱。
“蒲管家,您坐——”
程向東朝旁邊挪了挪。
蒲管家挨著程向東坐在木箱上。
魏明遠則坐在程班主旁邊的船板上。
蒲管家舉起煙槍,抽了兩口煙,伸頭朝前方看了一眼:“程班主,再有三袋旱菸的工夫就到歇馬鎮了,我們老爺已經備好酒宴爲程家班接風洗塵,老爺和大太太親自安排一個上好的、清靜的院子給你們住,到譚家大院以後。”
“你們先歸置歸置東西,酉時開席,吃過晚飯以後,你們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再談唱戲的事情不遲。”
蒲管家的嘴上含著一根六十公分左右長的煙槍,煙槍上掛著一個褪了色的、灰色的荷包,荷包的封口處還沾著幾根菸絲。
蒲管家說話的時候,不時扭頭、側目看一眼程向東。
蒲管家是奉譚老爺譚國凱之命專程到青州去請程家班的。
明天——即十一月十八日是大太太的五十壽誕,譚老爺要爲大太太慶祝壽誕,除了宴請賓客三天之外,還要請程家班到譚家大院來唱三天戲。
大太太祖籍安徽鳳陽,從小就喜歡聽黃梅採茶調,老爺投其所好,讓蒲管家親自到青州去請程家班。
三天壽誕結束幾天後,程家班還要到盛府唱三天戲,盛老爺老來得子,盛夫人生了三個千金之後,肚子沉寂了十二年,終於在去年秋天懷上了一個孩子,找郎中搭脈,竟然還是一個男孩子。
今天九月,盛夫人果然誕下了一個男嬰,再過幾天就是小傢伙的一百天,盛家決定好好慶賀一下,正巧趕上譚家到青州去請程家班,所以,盛家也打算請程家班到盛家唱三天戲。
譚老爺派蒲管家到青州去請程家班,原先就考慮到了盛家。
譚家和盛家是親家,譚家的大少爺譚爲仁和二少爺譚爲義在同一年出生,盛家大小姐在次年出生。
在盛大小姐出生的那一天,譚盛兩家說好定下娃娃親,待三個孩子長大以後,盛家的大小姐喜歡誰就選擇誰做自己的夫婿。
盛大小姐的名字叫盛堯箐。
程五湖走南闖北多少年,這種二選一的娃娃親還是第一次聽說——一般人家在定娃娃親的時候都是一對一。
所以,這裡面一定有什麼故事:“蒲管家,如果譚家兩個少爺都喜歡盛家大小姐,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魏明遠好奇心也很重:“譚家的故事就像戲裡面演的一樣。”——魏明遠說話的聲音很低,還有點沙啞——這大概是他很少說話的原因吧。
“程班主說的正是,我們家大少爺爲仁和二少爺爲義確實都喜歡堯箐姑娘,這——這就要看堯箐小姐喜歡誰了。”
“那堯箐小姐一定非常漂亮囉。”程班主道。
“可不是嗎!說堯箐小姐傾國傾城,貌若天仙,那是有點過了,唱戲人和說書的人常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和“萬里挑一”誇女孩子的容貌,我看說的就是堯箐小姐。”
“她不但人長的漂亮,琴詩書畫,也樣樣精通,盛老爺把所有心血都用在了堯箐小姐的身上,夫妻倆把堯箐小姐當兒子養。”
“在咱們歇馬鎮,堯箐小姐是公認的大美人,那些有頭有臉、有權有勢的豪門大戶,只要是有男孩子的——年齡也相當的,都請媒婆到盛家去提過親。即使是在知道盛家和譚家早有婚約的情況下,他們仍然不甘心。”
“那——那堯箐小姐喜歡誰呢?”程班主道。
“怎麼說呢?比較而言,堯箐姑娘喜歡我們家大少爺爲仁多一些。”
“那兄弟倆就不會產生矛盾嗎?”
“誰說不是。誰也整不明白,我們家大少爺爲仁其貌不揚,不及二少爺爲義模樣周正、儀表堂堂,英俊瀟灑,可盛家大小姐偏偏喜歡和爲仁少爺在一起玩耍。爲這件事情,三太太林氏和兒子爲義少爺一直耿耿於懷。”
“已經到了下聘禮、定良辰的時候了嗎?”
“那倒沒有,堯箐小姐還沒有到及笄之年,爲仁和爲義少爺還沒到弱冠之年,盛姑娘只是喜歡和我們家大少爺爲仁在一起玩耍,結果如何,兩家人都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婚姻之事,誰知道呢?盛老爺和盛夫人對堯箐小姐百般寵愛,堯箐小姐不點頭、不發話,夫妻倆是不會強按牛頭喝水的。譚家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譚家也不會隨口提及此事。”
“譚家和盛家果然是大手筆,過生日、一百天,連辦三天宴席,連唱三天戲,我們程家班還是第一次遇到。”程班主想讓蒲管家談談譚家。
“在譚家,只有大太太纔有這樣的待遇,我們老爺辦六十壽誕的時候,都沒有請戲班子唱戲——你們有所不知,我們大太太的身份貴重,非常特殊。”
“大太太的身份非常貴重、特殊——蒲管家,您跟我們說說,大太太的身份怎麼個貴重、特殊法呢?”
蒲管家沉默了片刻:“你們是外鄉人,和你們說說也無妨。”
程班主、魏明遠和程向東望著蒲管家,在等待下文。自始至終,程向東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對譚家的故事似乎不怎麼感興趣。
蒲管家打開荷包,將煙鍋伸進荷包裡面,裝了一鍋煙絲,用右手的大拇指按了按,用火柴點著了,“吧嗒吧嗒”地吸了三口,然後道:“大太太——原是——前朝公主——就是昌平公主,洪武皇帝最喜歡的女兒——建文皇帝的姑姑——當今皇上的妹妹。”
“前朝公主?昌平公主?當今皇帝的妹妹?譚家的身份果然不一樣,那——我們程家班這次的歇馬鎮之行一定要格外小心囉。”
“我程五湖活了大半輩子,做夢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造化。我們是什麼人啊?我們走南闖北,不過是混口飯吃的戲子。她是公主殿下,能爲公主唱戲,也算我們沒有白來這人世間一遭。”
“格外小心?那倒不必——程班主,您這是多慮了,見到大太太,您就知道了。”
“阿彌陀佛,大太太活脫脫一個觀世音轉身,雖然是公主之身,但她平易近人,菩薩心腸,譚家上下,無人不尊敬她,無人不愛戴她。”
“老爺雖然有三房太太,但和大太太的感情非常深。大太太以公主之尊下嫁我們老爺,譚家因此門楣生輝,宗祠有光。這份天高地厚的恩德,夠譚家受用千秋萬代。”
難怪昌平公主喜歡黃梅採茶調,明太祖朱元璋就是安徽鳳陽人,黃梅採茶調就起源於安徽,喜歡鄉音,人之常情。譚老爺愛公主之所愛,投其喜好,足見譚老爺對昌平公主的感情確實很深。
“感情很深?譚老爺什麼還要娶另外兩房太太呢?”程班主有些疑問。
“二太太和三太太是老爺後來娶進譚家的。”
“後來娶的?既然譚老爺和昌平公主感情很深,他爲什麼人心不足,得隴望蜀,又娶了兩房太太呢?”
“爲了譚家的煙火。”
“爲了譚家的香火?”
“對,大太太——譚府上下已經習慣稱昌平公主爲大太太——大太太不讓我們叫她昌平公主——她也早就忘了自己的公主身份。”
“大太太是一個知書達理、深明大義的人,她生了一兒一女之後,得了產後風,便不能再生養了,爲了傳宗接代,延續譚家的香火,她才力勸老爺娶了另外兩房太太。”
“大太太生了一兒一女,香火已經有人繼承,爲什麼還要勸老爺再娶兩房太太呢?”
“這——說起來,話就長了!一兩句話是說不清楚的。”
“蒲管家,您能跟我們說說嗎?”魏明遠道,“我總覺得譚家有故事。”
“行啊!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跟你們說說也無妨,不過故事挺長,我得從湯堯禹順說起。”蒲管家吸了一口煙說道。
“話說洪武皇帝駕崩之後,他的皇孫——太子朱標的兒子朱允炆當了皇上。朱允炆的叔叔——洪武皇帝的第四個兒子朱棣早就垂涎於皇位,自然對皇位虎視眈眈。”
“他聯絡諸王暗自擴充實力,等待時機。新帝即位不久,繼承洪武皇帝的遺志,採納幾位大臣的建議,仿效西漢初年削藩之策,在不到一年時間裡,削奪了五個親王的封號。”
“諸王不甘心就範,特別是早有野心、覬覦皇位的燕王朱棣就在燕京起兵,這纔有了後來的‘靖難之役’,“靖難之役”歷時四年。”
“最後,燕王的軍隊控制整個應天府,不久就包圍了皇城,皇城遭遇了一場大火之後,建文皇帝不知去向,燕王在應天府稱帝,改國號爲‘永樂’,前朝文武官員死的死,避難的避難。”
“聽說當時侯爺府被官兵圍的水泄不通——我們老爺原來是有爵位的,爲保住譚家唯一的一條根,公主和侯爺就讓一個叫翠雲的貼身丫鬟帶著他們兩歲的兒子連夜從暗道逃離了侯爺府就是應天府。”
“老爺可是建文帝最信得過的重臣,官至禮部尚書,被封爲麒麟侯——公主老爺知道難逃此劫,但譚家不能沒有後代,所以才毅然決然讓丫鬟翠雲帶著公子另尋活路,也爲譚家保住唯一一條血脈。”
“第二天早上,燕王軍隊衝進侯爺府,公主和老爺被帶走,並被關進大牢。”
“後來,有人向永樂皇帝諫言:新朝伊始,百廢待舉,爲保帝業永昌,應化戾氣爲祥和之氣,加上公主和皇上之間的兄妹關係,永樂皇帝就採納了大臣的建議,停止了對前朝文武大臣——特別是皇親國戚的清剿,公主和老爺這才得以僥倖活命,我們老爺丟掉了爵位,但留了條命。”
“回到歇馬鎮以後,老爺就派人到丫鬟翠雲的老家安慶去找兒子,翠雲的爹孃兄弟說,女兒翠雲確實帶一個兩歲大的男孩子回家過,當時,孩子病得不輕,翠雲的家人找村子裡面的郎中看過,用了幾劑藥之後,孩子仍然高燒不退,不醒人事,第三天早上,翠雲便揹著小孩子到安慶去看郎中,這一去就沒有再回來。”
“翠雲的家人到安慶找遍十幾家醫館,最後在一個叫做濟世堂的醫館打聽到一點消息:老郎中說,確實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子抱著一個兩三歲大的男娃到濟世堂來看過病。”
“孩子得的是肺病,當時孩子已經奄奄一息,郎中搖頭嘆息,無力迴天——翠雲抱著孩子逃離京城的時候,時值數九寒冬,孩子染上風寒,最後得了肺炎。”
“孩子死了以後,翠雲自知沒法向公主和老爺交代,便抱著孩子的屍體投了安陽河。”
“翠雲的家人請親戚和鄉親們幫忙打撈翠雲和孩子的屍體,由於翠雲投河時間比較長;再加上安陽河的水流急——安陽河和長江是相通的,所以沒有打撈到兩人的屍體——只打撈到一隻虎頭鞋——翠雲帶著孩子離開京城的時候,孩子的腳上就穿著一雙虎頭鞋。”
“老爺和太太入獄後不久,他們年近一歲的女兒也夭折了。公主生下女兒後得了產後風,落下了病,不能再生養,眼看譚家後繼無人,公主這才力勸老爺再娶的。”
“原來是這樣啊,那郎中識得翠雲嗎?”
“不識。”
“那郎中是如何知道這女子是翠雲呢?”
“女子的年齡,模樣,身量,身上穿的衣服和翠雲差不離,關鍵是孩子的年齡、病癥和公子也是一樣的。”
“這昌平公主也太大度了,讓老爺再娶一房太太即可,爲什麼要讓老爺娶兩房太太呢?”
“兩房太太不是同時娶進門的,二太太冉秋雲娶進門兩年多,爲老爺生了兩個千金,老太爺和老太太擔心譚家香火難續,就請來相師,這是大太太給老太爺和老太太出的主意。”
“大太太就勸老爺再娶一房,但老爺執意不肯,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大太太纔出此下策,擡出老太爺和老太太壓老爺。老太爺和老太太的話,老爺是不能不聽的。”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我們老爺是歇馬鎮有名的孝子。爲了譚家的香火,老爺才又娶了第三房太太。”
“相師是怎麼說的呢?”
“相師說,事不過三,如果第三房太太還生不出男孩子來的話,那就是天意——那就是譚家命數裡沒有男丁。老天爺不讓譚家有後,譚家只能聽天由命——欣然接受。”
“那三太太進門後有動靜嗎?”
“三太太林氏進門後的第二年,就生了一個帶把子的娃。說來也巧,三太太林氏娶進門後不久,二太太又懷孕了,三個月後,譚家請樑大夫給二太太把脈,說是:多半是男孩。”
“那譚家的香火有望了。”
“是啊,老爺仍然把延續香火的希望寄託在二太太的身上。”
“那郎中脈搭的準嗎?”
“準的很,十個月以後,冉秋雲生下一個男孩,取名叫譚爲仁;第二個月,林氏也生下一個男孩,取名叫譚爲義。譚家在兩個月內誕下了兩個男嬰。”
“不但樑大夫搭脈搭得準,那相師的卦象算的更準,相師說,譚家大院陰盛陽衰,只要陽氣上升,男孩子就會一個接一個。”
“後來,林氏又爲譚家生了兩個兒子,取名叫譚爲智和譚爲信。不僅如此,連南院的二老爺的老婆趙氏也生了一個兒子。”
“這個二老爺又是何許人呢?”
“二老爺是我們老爺的兄弟譚國棟啊!趙夫人一連生了三個丫頭片子,最後一個纔是兒子——這個兒子是在三太太娶進門後懷上的,取名叫譚爲禮。三太太生下二少爺爲義後的第二個月,趙氏生下了爲禮少爺——在三個月的時間裡面,譚家一下子出生三個男孩子。”
蒲管家吸了幾口煙之後,接著道,“沒有兒子的時候,譚家煩惱,可兒子多了,煩惱也越來越多了。”蒲管家話中有話。
在大家族裡面,煩惱一般是由爭奪家產和繼承權而產生的。在封建大家族裡面,由於出生不同,其身份地位就會截然不同。
“此話怎講?”
“在男孩子中,譚爲仁是排行老大,他打小就本分規矩,好讀書、愛學習,老爺年老體衰之後,就讓爲仁少爺幫助他打點生意——我們爲仁少爺十三歲就跟著老爺到店鋪和作坊走動,老爺顯然是想把譚家大當家的擔子交給他。”
“現在,老爺把所有生意都交給爲仁少爺打理,爲仁盡心盡力,任勞任怨,很合老爺的心意。但二少爺爲義的意見很大,還有他的母親三太太林氏。”
“那林氏生了三個兒子,譚爲義,譚爲智,譚爲信,在譚家大院說話的底氣也足了許多,自然也就尾大不掉起來。”
“林氏啊嫁到譚家大院以後,她爹在歇馬鎮也開了一個錢莊,鴻升錢莊所有的收入,扣除掌櫃和夥計的工錢,剩下的全歸林氏所有。林氏有孃家和錢莊撐腰,底氣就更足了。”
“我們大太太一向溫良恭讓,自從林氏生了三個兒子以後,林氏在說話的聲氣上,也比大太太和二太太高了許多。要不是老爺壓著,那林氏的尾巴早翹上天了。”
“現在,老爺的年歲越來越大,身子也出了一些問題——十九年前,老爺被關在水牢裡面一個多月,落下了病根,我有點擔心啊!”
“大太太又沒有一兒半女,二太太冉氏只有一個兒子,老爺在的時候,她們不會有什麼問題,老爺一旦有事,大太太在譚家大院的日子就難過了,二太太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啊。”
蒲管家說完之後,捋了一下鬍鬚,一口氣抽了四口煙,然後磕掉煙鍋裡面的菸灰,重新裝上一鍋。
“譚老爺爲什麼不讓二少爺做生意呢?”
“程班主算是問著了,林氏太嬌慣自己的兒子,二少爺打小就調皮搗蛋,不好好讀書,整天沒有一點正行,還喜歡偷奸耍滑,一肚子的鬼主意,讓人捉摸不透。年齡不大,但幺蛾子不少啊!”
“蒲管家很擔心譚家出事嗎?”
“安穩日子怕是要到頭了——爲仁少爺大當家的位子恐難保——多少雙眼睛正盯著他呢。”
“譚家的大當家有那麼重要嗎?”
“譚家歷經三代不衰,在歇馬鎮是名門望族,程班主,你們到地方就知道了,譚家家大業大。我們老爺回到歇馬鎮以後不久就開始打理譚家的生意,譚家原來只經營藥材、傢俱、茶葉。”
“後來又添了摺扇、毛皮、黃酒的生意。過去,生意只做到青州、梧州、滕州,老爺接手之後,又擴大到寧波、杭州應天府等南方各地。”
“譚家的生意這麼大,這大當家的名頭可不能小瞧啊!三太太林氏一心想讓自己的兒子當這個大當家。老爺還健在,那林氏和他的兒子譚爲義就煽陰風、點鬼火,小動作不斷。”
“爲仁少爺生性善良,待人寬厚,全無半點心計,肯定不是那林氏和譚爲義母子倆的對手——那林氏出身商賈之家,林家是應天府有名的票號,林氏十二歲就跟著林老爺出入錢莊,耳濡目染,算盤打的啪啪響,其精明和算計不亞於男人。”“看樣子,這豪門大戶也有一本難唸的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