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朝堂上,秦乾庭和楚夢熊等人的表現很耐人尋味,這兩個人很可能是譚國凱案——包括朱桂案的主謀。
無論是莫不言,還是趙明道和費長鶴。他們都沒有提秦乾庭和楚夢熊的名字。不僅如此,他們衆口一詞,把矛頭一致對準翟中廷。
而翟中廷今天的表現也很古怪,他似乎是故意把所有的矛頭引向自己。不管什麼罪行,他都是大包大攬,來者不拒。
翟中廷還有一個兒子,還有家人,他好像對秦乾庭和楚夢熊仍然抱有幻想,有秦乾庭和楚夢熊在,兒子翟溫良和翟家就有了依靠。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秦乾庭和楚夢熊都倒了,他翟家就徹底完蛋了。
翟中廷保秦乾庭和楚夢熊,用的是壁虎斷尾的招數。
秦乾庭和楚夢熊應該是給翟中廷——包括莫不言等人承諾吧。
所以,朱高熾決心找到那個駝背跛腳的送藥人。如果此人不是莫不言的人,那就一定是秦乾庭的人——或者楚夢熊的人。
太子殿下和楊洞若到莫府的情況,我們待會兒再說。
朝堂上的戲即將進入**。
剛開始,楚夢熊是帽翼抖動,緊接著是身體抖動——開玩笑,至高無上的皇上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一言不發,只是用眼睛冷冷地看著你,是個人都受不了。
楚夢熊是秦乾庭的門生,秦乾庭爲了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設局讓皇上見到了楚夢熊的妹妹楚婉君。
一次,秦乾庭假裝生病,皇上在朝堂上兩天沒有看到秦丞相,於是決定親臨秦府看望。在秦府,皇上看到了楚夢熊的妹妹楚婉君。
秦乾庭是楚夢熊的恩師,楚夢熊就讓自己的妹妹到秦府伺候恩師,所謂伺候,不過是彈琴給秦乾庭聽。
當然,楚婉君的容貌確實非同凡響。就這一次,楚婉君在皇上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久,秦乾庭和幾位大臣建議皇上遴選才人以充實後宮,這種事情,皇上求之不得,並將這件事情交給秦乾庭親自操辦。
於是,楚婉君作爲才人進了宮,並順利成爲九個面聖的才人之一。皇上挑選的第一個人就是楚婉君。兩年以後,楚婉君被升爲平妃。
所以,楚夢熊和翟中廷構陷譚國凱,秦乾庭難脫干係。
遺憾的是:翟中廷、莫不言、趙明道避而不提秦乾庭和楚夢熊的名字。朱高熾手上沒有證據,是不可以對這兩個人發難的。
秦乾庭身爲丞相,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如果沒有證據,皇上也會不把秦乾庭怎麼樣。
皇上雙手背後,走到秦乾庭的面前。
秦乾庭的頭更低了,他感受到了皇上冷冷的目光,脊背有一股涼氣由下往上冒。
朝堂上非常安靜,安靜的連喘氣聲都聽得見。大家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有一點,大家是肯定的:皇上並不想馬上結束朝會。
太子殿下、聶太傅和歐陽若愚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他們從秦乾庭和楚夢熊的身上看到了恐懼。
皇上重新站在了楚夢熊的面前。
此時,楚夢熊的帽檐邊開始冒汗珠。
皇上剛想說什麼,侯公公突然走進大殿。
“侯公公,你把昌平公主接進宮了?”皇上迎了上去。
“回皇上的話,老奴已經把公主殿下接進勤政殿。爲琛公子也來了。”
“昌平的身體怎麼樣?”
“皇上是知道的,公主殿下本來身體就不好,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又走了這麼遠的路。身體能好到哪裡去呢!”
“有沒有叫太醫把脈?”
“太醫正在把脈,公主殿下看到譚國凱神志不清,說不出話來,當時就厥過去了。”
“厥過去了?現在醒了嗎?”
“醒過來了,醒是醒過來了,可眼淚像斷了線的珠一樣流個不停。老奴看了都傷心。”
皇上注意到:侯公公的眼睛有些潮溼。
“啓稟皇上,公主殿下提到代王朱桂了,她既牽掛譚國凱,也牽掛代王朱桂。”侯公公道。
皇上陷入了沉思。
“啓稟皇上,老奴帶來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侯公公道。
皇上走到高臺跟前,侯公公緊跟其後。
“侯公公,你快說。”皇上用右手的食指朝自己的右耳點了一個。
侯公公將嘴巴湊到皇上的耳朵跟前嘀咕了一會。
侯公公說完之後,皇上走上高臺,坐在龍椅上。掃了一下重臣,然後道:“翟中廷,你擡起頭來。”
“老朽不敢。”
“擡起頭來!”
翟中廷慢慢擡起頭來。
“翟中廷,你在青州和揚州的府邸——包括應天府和京城的府中是不是有密室啊?”
“回皇上的話,老朽的府中哪有什麼密室啊!皇上千萬不要聽信那些虛妄之語。”
“你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有人已經發現青州翟府——你兒子房間裡面有密室——你兒子已經將從譚府查抄的五十三箱東西藏在了密室裡面。”
“朕沒有想到你竟然是這樣一種人,不見棺材不掉淚,你就等著和你的家人一起受死吧!”
“老朽有罪,老朽罪該萬死,老朽不再隱瞞皇上。”
“說!”
“我說——我全交代,青州府中,犬子溫良的房間下面確實有一個密室,應天府,在老朽的書房下面也有一個密室,京城,老朽的臥室下面也有一個密室。”
“揚州呢?”
“揚州的宅子裡面沒有密室,揚州的宅子是老朽買的宅子。老朽很少到揚州去,那裡只有幾個人看院子。”
“密室裡面都有些什麼?”
“密室裡面藏著老朽這些年聚斂的錢財。高天黎在京城,他知道所有密室的機關。老朽願意交出所有的東西,只求皇上放過老朽的兒子和家人。”
“老朽死不足惜。老朽只有這一個兒子,求皇上看在老朽伺候聖上幾十年的份上,放我兒和家人一條生路。”
兒子翟溫良是翟中廷的死穴,爲了兒子,他願意交出所有的財富,但是不是交出所有的財富,現在還很難說。
翟中廷聚斂的財富再多,恐怕比不上朱桂在盂城驛弄丟的兩車庫金庫銀。
“啓稟皇上,”歐陽若愚右移一步,走出班列,“微臣以爲,翟中廷在揚州的宅院也要好好搜查一下。”
“啓稟皇上,歐陽大人言之有理。老臣以爲,最值得搜查的是翟中廷在揚州的宅院。”聶太傅道。
“代王的庫金庫銀是在高郵的盂城驛弄丟了,而揚州距離高郵很近,老臣以爲,翟中廷在揚州買宅院應該不是用來住人的。”
“朕心中有數。翟中廷,朕再問你最後一次,朱桂在盂城驛弄丟的兩車庫金庫銀是不是你設計,裡應外合弄走的。”
這件事如果是翟中廷做的,他會承認嗎?如果他是主謀,那麼,按照大明律,他知道最終的結果是什麼。即使撇開這個案子,他也難逃滿門抄斬,九族盡滅的下場。
所以,歐陽若愚斷定翟中廷是不會跟皇上說實話的,承認是死,不承認也是死,既然結果都一樣,那他一定會選擇死不承認。
“回皇上的話,老朽不至於糊塗到如此地步,老朽和代王弄丟的庫金庫銀毫無關係。”
“很好,七王。”皇上道。
“臣弟在。”七王爺朱禎走出班列。
七王朱禎對朝堂的事情一向不關心,如果皇上不點他的名字,他是不會說話的——這大概是他的生存之道吧。
“七王,你帶著朕的手諭到青州、揚州和應天府走一趟,各地的錦衣衛任你差遣。”
“朝會結束以後,你就動身。先把翟家人全部抓起來,然後讓高天黎說出揚州宅院密室的機關,如果他還不說,你就把宅院翻一個底朝天,看看到底有沒有密室和我們要找的東西。”
“朱禎遵命。”
“楚夢熊!”皇上突然大聲道。
“微——微臣——微臣在。”楚夢熊愣了一下,匆忙走出班列,三個字,他停頓了三次才說完整,而且聲音顫抖的很厲害。
“你參譚國凱是受了誰的指使?”皇上厲聲道。
“回皇上的話,微臣受了翟中廷的矇蔽,微臣祈求吾皇治臣失察之罪。”
“照你這麼說,朕見到的那幾個證人,也是翟中廷提供給你的囉。”
皇上終於提到和譚國凱案相關的細節了。皇上不提,太子殿下和聶大學士不方便問,歐陽若愚更不能問。
皇上下旨把譚國凱押解進京,絕不會只因爲楚夢熊的奏摺,皇上一定是看到了某些證據。
“回皇上的話,三個證人全是翟中廷提供的。”
這也就是說,楚夢熊參譚國凱的奏摺就是根據這三個證人的證言擬定的。譚國凱欺君罔上、意圖謀反並非是空穴來風啊!
“翟中廷,楚夢熊說的對不對啊?”
“回皇上的話,侍郎大人說的對。”
“那三個人到底是何許人也?你給朕詳細說說,也讓這滿朝的文武大臣好好聽一聽。”
“回皇上的話,婁阿滿以前是譚家的傭人,是老朽一個遠房親戚;陳大梁是歇馬鎮興隆客棧的夥計,戒念是隱龍寺的僧人。”
“他們的供詞都是你爲他們準備的嗎?”
“是老朽教他們說的。”
聶太傅朝歐陽若愚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