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柴進把竇懷恩、秦順文和姬飛叫到昌平公主的跟前。
昌平公主沒有想到竇懷恩和秦順文竟然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只要是公主殿下吩咐的事情,懷恩敢不從命,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只需吩咐,不必商量?!?
“請昌平公主放心,我們對這一帶很熟,由我們兩照應程家班周全,這也是老天爺安排好了的。有我們兄弟倆在,就不會有人敢造次。”秦順文道。
馬車行駛到三岔路口,譚爲禮騎著馬左拐朝霍家窪飛奔而去;車隊則右拐上了去普覺寺的山路。
譚國凱讓昌平公主攜家人到普覺寺來避難,這是主要目的,另外的目的是請悟覺住持爲譚家佔一卦。
悟覺住持是一個得道的高僧,他深邃的目光應該能洞穿歲月的長河看到未來,雖說悟覺住持常常把“一切隨緣”四個字掛在嘴上,但這四個字中所蘊含的禪機,絕非常人所能理解。
譚爲琛經(jīng)歷千難萬險,最後認祖歸宗,應該是“一切隨緣”的結果;竇懷恩和昌平公主相遇,這也是“一切隨緣”的結果。
毋庸置疑,“一切隨緣”四個字所包容的道理,應該是可以化解昌平公主心頭的所有陰霾的。
昌平公主只要見到悟覺住持,悟覺住持就一定有辦法讓昌平公主放下心中所有的凡念和俗念,用豁達坦然的心情面對眼前和未來發(fā)生的所有事情。
這也是譚國凱讓昌平公主到普覺寺的另一個目的。
可見,在身陷囹圄的時候,譚國凱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昌平公主。
這個女人的出生是如此地高貴,但遭遇到的挫折和坎坷非常人所能比。
普覺寺正在整修幾個大殿,一些工匠在拆換腐朽的門窗,一些工匠在修葺殿頂,一些工匠在換臺階上的殘石,一些工匠在給菩薩重新上彩。
譚國凱一行走後不久,悟覺住持就派人請來了工匠。
悟覺住持聽說昌平公主要到普覺寺暫避一時,執(zhí)意讓幾個侍僧用竹竿綁在椅子上,擡著他到山門外迎接。
看到昌平公主拖家?guī)Э?,程家班也跟隨在側,而譚國凱和真兒又沒有來——譚國凱是可以不來的,但若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真兒是一定會來的。
悟覺住持似乎已經(jīng)明白是怎麼回事情了,和昌平公主、冉秋雲(yún)、林蘊姍和程班主施過禮之後,悟覺住持當即吩咐幾個僧人收拾整理禪房,好好安頓昌平公主一行。
按照悟覺住持的吩咐,星雲(yún)禪師和沙波禪師將原來住在東禪院的一部分僧人搬到西禪院,騰出五間禪房。
昌平公主一行在方丈禪院只喝了半盞茶,星雲(yún)禪師就走進住持院來了:“師傅,東禪院五間禪房已經(jīng)收拾好了。”
“程班主,你們隨星雲(yún)去好好安頓一下,用過齋飯以後,貧僧到東禪院看各位。星雲(yún),盡寺院所能,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師傅放心,星雲(yún)明白?!?
昌平公主沒有想到星雲(yún)禪師這麼快就把禪房騰出來了,這也難怪,僧人嗎?
隨身攜帶的無非是衣服和經(jīng)文,挪動起來比較輕省。
大家跟在星雲(yún)禪師的後面沿著觀音大殿東邊的耳房和長廊進了東禪院。
東禪院一共有十個房間,騰出來的禪房在禪院的南邊,院子裡面有幾棵銀杏樹和香樟樹,還有一棵很大的菩提樹。
在一個超大超高的香樟樹下,有一口水井。井沿有膝蓋高,井口上有一個木架子,木架子上橫著一個木軲轆,木軲轆的一邊有一個搖柄,軲轆上纏繞著一圈繩子,繩子的頭部拴著一個木桶上。
井口上蓋著一個木蓋子,木桶就放在木蓋子上。
沿著禪房前的長廊,星雲(yún)禪師在一間禪房前停了下來。
沙波禪師正帶著幾個僧人在擦洗窗框和桌椅板凳,所有窗戶全部打開。
木桶裡面熱氣直冒,僧人們用熱水擦洗窗框和桌椅板凳。
所有的禪房裡面都是大通鋪——在普覺寺,除了悟覺住持,所有的僧人都睡大通鋪。
僧人們的居住條件大致如此。每個大通鋪最多可以睡八個人,如果擠一點的話,可以睡十個人。
昌平公主、林蘊姍、堯箐小姐、程向南、梅子、紫蘭,紅珠和阿香被安排在南邊第一間禪房裡面
趙夫人、冉秋雲(yún)、婉婉小姐、趙媽、阿玉、潤月、翠雯和菊花(菊花是趙夫人的貼身丫鬟)被安排在第二間禪房裡面。
譚國棟、譚爲仁,譚爲禮、譚爲智、譚爲信、樑大夫、柴進、姬飛、南梓翔和饒東山被安排在第三間禪房裡面。
大家先在普覺寺落腳是對的。
星雲(yún)禪師和程班主安排房間的時候,譚爲禮回來了,霍家窪的學堂在譚國凱一行離開之後就動工了,房子已經(jīng)蓋好,只差安門窗、粉刷牆壁了,學堂的圍牆要等房子完工之後再砌。
所以,大家只能在普覺寺住一段時間。
其它兩間禪房裡面住著程家班的人,外加竇懷恩和秦順文——女人住一間禪房,男人住一間禪房。
普覺寺就這個條件,不能和譚家大院相比,所以,只能主僕同居一室,同睡一牀。
人本身就是一個奇怪的動物,什麼福都能享,什麼罪都能受,再說,這根本就談不上吃苦受罪。
這邊,大家剛收拾好牀鋪和東西,幾個僧人就送來了五大桶熱水,他們還打來五小桶井水。大家一路顛簸,風塵僕僕,是該好好洗一洗了。
大家洗好了以後,星雲(yún)禪師和沙波禪師領著十幾個僧人送來一桶小米粥,幾籠子饅頭,還有蘿蔔乾、香乾和鹹鴨蛋。
僧人們將小米粥盛好放在桌子上,放好筷子,每一張桌子上放一盤子蘿蔔乾,每個碗旁邊放一個木盤子,木盤子裡面前放兩個鹹鴨蛋。
平時,寺中僧人只有蘿蔔乾,很少吃鹹鴨蛋,即使吃鹹鴨蛋,也是每人一個。
經(jīng)過這麼長時間的旅途勞頓,大家就想喝一點稀粥,小米粥是粥中極品。
就想吃一點有滋有味的東西,蘿蔔乾和鹹鴨蛋正是大家想吃的東西。
昌平公主喝了兩小碗小米粥,吃了大半個饅頭,平時在府中,昌平公主最多喝一小碗米粥,饅頭頂多吃小半個。
看到昌平公主胃口這麼好,樑大夫和程班主心裡面寬慰多了。
離開歇馬鎮(zhèn)的時候,他們最擔心的就是昌平公主的身體。
昌平公主果然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在這時候不能倒下,一大家人還指望著她呢。夫君被押解進京,生死難料;兒子正追隨父親趕往京城,前途未卜;譚家似遭滅頂之災,命懸一線;這一大家人如同驚弓之鳥,進退失據(jù)。
樑大夫顧不上吃飯,他隨沙波禪師到伙房熬藥去了。
聽說霍家窪的學堂已經(jīng)初見規(guī)模,不久就將完工,昌平公主非常高興,有霍家窪的學堂,大家就有了落腳之地,即使譚家不能東山再起,有學堂作爲依託,一家人的生活就有了指望,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昌平公主還有很多牽掛和羈絆。
十九年前,在燕王的軍隊包圍侯爺府的時候,老爺跟她說,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不要以他爲念,人生總有一死,死不足惜,唯一放不下的是兩個孩子。
所以,只要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就一定要把兩個孩子拉扯大,什麼樣的日子都是人過的。
後來,上蒼垂憐,皇上開恩,夫妻倆才得以活命,之後發(fā)生的事情使昌平公主痛不欲生,女兒的夭折,特別是得知翠雲(yún)和琛兒出事的消息以後,昌平公主對生活完全喪失了信心。
但她還是在煎熬和痛苦中活過來了,那時候,她都沒有絕望。
現(xiàn)在,看著一大家子人,她就更不能一蹶不振了。
她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大不了帶著孩子們過和翠雲(yún)家人一樣的日子——什麼樣的日子都是人過的。
當昌平公主看到悟覺住持的時候,她完全釋然了,無需悟覺住持跟她說什麼,她已經(jīng)從悟覺住持永遠掛在嘴角上的微笑和淡然的眼神中感覺到人生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了。
悟覺住持已經(jīng)是耄耋老人,腿腳不靈,已經(jīng)失去了自由活動的能力,終日坐在禪牀上,重複著唸了一輩子的經(jīng)文,咀嚼著吃了一輩子的粗淡飯食,無半點慾念。
這樣的日子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可悟覺住持卻不以爲意,照樣活的好好的。
吃過齋飯以後,昌平公主在梅子和紫蘭的攙扶下到住持院去拜訪了悟覺住持,她還記得悟覺住持先前說過的話,她不想讓悟覺住持屈尊到東禪院來看她。
隨行的有程班主、譚國棟和譚爲仁、堯箐小姐、婉婉小姐。
一行人走進悟覺住持的禪房的時候,幾個僧人正準備把悟覺住持往椅子上擡。
看到昌平公主走進禪房,悟覺住持擺了一下手,幾個侍僧退出禪房。
不一會,三個侍僧端著茶盤走進禪房,將茶杯放在茶幾上以後,退出禪房,掩上房門。
悟覺住持剛要說什麼,禪房的門開了。
沙波禪師走進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