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甯聽著孩子們的嬉鬧聲,嘴角綻開一抹燦爛的笑,這樣的聲音真美好,院子里熱熱鬧鬧的,再也不用單一的聽著玄天麒的嘮嘮叨叨。
墨云寶坐到墨云初身邊,擼起袖子,自高奮勇的拿起一旁的肉串開始烤肉,“妹妹,你哥我的手藝也是一流的,給你見識見識,一般人還吃不到呢!”側頭看向目視前方沒有焦距的墨青甯問道,“娘親,你說對吧!”
墨青甯笑了笑,“天子動手烤肉,尋常人自然是吃不到的,吃到的人真是幸福呢!”
墨云寶得到夸獎,眉眼彎彎,娘親就是好,知道他喜歡聽好話。
玄天麒回憶了一番,記憶里他還是吃過墨云寶的烤肉的,那是墨云寶七歲那會,一家人從北疆趕往京都,墨云寶在路上閑著無聊,做過幾頓烤肉討好墨青甯的,他也沾光嘗到過。
墨云寶可是天生的吃貨,不管吃任何食物都會做一番評價,這樣“挑剔”的美食家如果親自烤肉,定會追求完美,達到自己預期的效果,所以,他做的烤肉自然不難吃!
玄清瑤雙手托腮眨眨眼,“說起來我還真沒吃過二哥烤肉,今天真是有口福了,那你也得多考烤一些。”
墨云寶抽了抽嘴角,被玄清瑤叫“二哥”,怎么聽怎么別扭,只是他這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墨云寶有些后悔與墨云初做兄弟了,只能做老二,不但如此,墨青甯喜歡拿他與墨云初作比較,唉!他很受傷,難道娘親沒聽說過一句話叫做“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墨云寶承認自己的確好吃懶做再沒了誰,這也足以說明,他就是天生帝王的命。身邊那些宮女太監都是用來來伺候他的,他也不需要會很多事情,雖然能者多勞,但是作為一個成功的上位者,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讓身邊的人物盡其用。
炭火上,肉片發出滋滋的聲音,白色的煙霧隨風而散,空氣里花香混合著烤肉的香味,令人不由吞了吞口水。
墨青甯靠在玄天麒懷里,也開始嘴饞起來,玄天麒順手在墨云寶面前的鐵架子上取走一片烤的外焦里嫩的肉片遞到墨青甯嘴邊,“小饞貓,嘗嘗看你兒子的廚藝。”
小饞貓!墨青甯吐吐舌頭,她都一把年紀了,不適合用那么可愛的“稱呼”。
墨青甯張開嘴咬住面前的肉片,點頭道,“小寶雖然好久沒有給我烤肉了,手藝沒有退步,挺好的。”
墨云寶嘻嘻笑著,就差沒搖尾巴洋洋得意,“娘親要是喜歡吃小寶的烤肉,小寶以后每天都給娘親做。”
墨青甯擺擺手道:“這種機會還是偶爾一次吧!如果你天天做的話,那些朝中大臣指不定又要參本宮一本。”皇帝可不是用來給她老人家烤肉用的。
墨云初也烤好一串肉,轉身遞給一旁虎視眈眈看著的玄清瑤,“吃吧,看你口水都流到地上了!”
玄清瑤翻白眼,敢取笑她是吃貨,她那么淑女,哪里有口水!
一家人和樂融融的吃著烤肉,時而聊起外面發生的趣聞趣事,說及木染生,墨青甯這才想起自己怎么都沒有給他安排好的親事,只可惜當初約定的時間到了,木染生沒有繼續任職太醫院院長,而要辭職故里了。
墨青甯這才想起木染生之前說的話:“我只有十二年的時間,等到玄清瑤十三歲,我就離開京城!”
聽說木染生今日要走,原本還美滋滋吃著烤肉的玄清瑤面色一變,突然站起身對玄天麒福禮道:“父皇,母后,兒臣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件大事要辦,不能在耽擱了,時不等人,這就告退了!”
玄天麒點點頭,擺擺手,示意玄清瑤自便。
墨云寶目送玄清瑤匆匆離開的背影笑話道:“妹妹這是怎么了,怎么搞得跟她公主府著火似的?”
墨云初又烤了一些蔬菜和肉放到墨青甯面前,又考慮一些自己吃,對于墨云寶好奇的,他也很好奇,他們平常都很忙,沒時間照顧到玄清瑤的小小心思,都說女人的心思是海底針,最難猜。
墨青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她已經猜到玄清瑤這么火急火燎的去干嘛了。玄清瑤小時候基本上都是木染生在帶,如今聽說木染生要走,玄清瑤坐不住再正常不過,不過她也猜到,玄清瑤是留不住木染生的。
第二天,墨青甯與玄天麒正在吃早餐,就聽到侍衛的稟告,木染生與清瑤公主失蹤了。
墨青甯抽了抽嘴角,這個結局,她是沒有猜到的。
坐在一邊的玄天麒倒是很淡定,他握住墨青甯的手,語氣酸酸的說:“甯兒,你家師兄真是好本事,居然把我們寶貝女兒給拐跑了!”
墨青甯抽了抽嘴角,有些無奈的嘆氣道:“女兒長大了,由不得父母,就由著她去吧。”
玄天麒面色一沉,墨青甯是無所謂,可女兒是他的貼心小棉襖,怎么能說被人拐走就拐走的,還是被木染生這個國丈拐走,著讓他的老臉往哪擱?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他木染生一把年紀,好意思拐走他的黃花大閨女!
玄天麒一拍桌子道:“來人,傳旨下去,全國通緝木染生!”
墨青甯無語,低頭默默的吃飯,心里想著通緝也沒用,一定找不到那兩個人!有些人有心想躲,茫茫人海,找一個人就如大海撈針。
吃過飯后,墨青甯對玄天麒道:“夫君,我感覺好困,想睡會午覺,現在是桃花季節,我們在桃樹下埋點酒吧,等清瑤出嫁,我們再把酒挖出來喝,你說好不好?”
玄天麒點點頭,“好,甯兒說什么都好,我這就找鋤頭親自挖,你先睡會,等我將酒埋好了,回來給你講故事。”
墨青甯點點頭,在床上躺好,緩緩閉上眼睛,玄天麒在墨青甯額頭落下一個吻,這才轉身離開,只是轉身的瞬間,她眼角滑落一滴淚來。他怎會不知道,墨青甯這是在故意支開他。
玄天麒關上房門,緩緩遠去,他離開沒多久,用輕功翻墻回來,就坐在大門口的臺階上,聽著房間里傳來痛苦的呻吟聲。
他知道,墨青甯不想讓他擔心,總是一個人關起來痛苦著,即使換血,墨青甯的毒素還是沒有根除,那些毒素潛藏在墨青甯體內,時間越長,后遺癥越大,失明,白發,都是毒素復發的跡象,只是他無能為力,即使他擁有了天下,找不到任何辦法救他的愛人。
漸漸的,墨青甯的呻吟聲越來越輕,玄天麒站起身,他轉身推門而入,房間里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還夾雜酸腐的味道,令他不由蹙眉。
穿過隨風飄飛的紗簾,穿過長長的屏風,他看到床前一灘觸目驚心的黑血,同時他也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墨青甯。
玄天麒再沒有那一刻比現在還要惶恐不安的,即使在戰場上,他被敵軍包圍,四面楚歌,他也面不改色,只是在他看到面色蒼白的墨青甯時,心猛然一沉,好似墜入萬丈深淵。
他抱住墨青甯,將她緊緊的擁在懷里,顫抖著手指抹去她嘴角的血漬,只是墨青甯嘴角的血像是開閘的河流,怎么也擦不干凈。
玄天麒的心慌亂起來,他強忍住喉頭的酸澀,艱難的喚道:“甯兒,你睡著了嗎?”
墨青甯雙目緊閉,咳嗽兩聲,嘴角扯了扯,“夫君,我沒事的,只是感覺好累,好想睡覺。”
玄天麒拍著墨青甯的背,“睡吧,我就在你身邊,陪著你一起睡,答應我天黑之前要醒過來,我讓廚娘準備了你最喜歡的燒鵝,你要是不醒來,我就一個人全吃了……”
墨青甯點點頭,“好,我知道了,一定醒過來,我才不要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吃飯。”
只是,墨青甯這一次食言了,玄天麒抱著她一直守到天黑,她還是沒有醒過來。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玄天麒低頭看著懷里的墨青甯,看著她胸膛微微起伏,他推了推她,輕聲道:““甯兒,天黑了,快醒醒,我讓廚宮人上菜,你該起來吃晚餐了,晚點我背著你月下散步……”
墨青甯沒有任何反應,玄天麒的手幾近顫抖的放到墨青甯的鼻尖,呼吸還在,卻很微弱。
玄天麒的心猛然一慌,突然大聲對著門外喝道:“來人,宣御醫!”
御醫很快將墨青甯的病床圍得水泄不通,木染生這個院長不在,這些資質深厚的老御醫也是束手無策。
見一個年老的御醫手里拿著銀針卻遲遲沒有下手,玄天麒怒的一拍桌子問道:“說,太后這是怎么了!”
房間里的人跪倒一片,拿著銀針的老御醫大著膽子說:“太皇,請你做好心里準備,太后估計是再也醒不過來了。”他們早就與木染生探討過墨青甯的病情,墨青甯這是毒素堆積到腦部,失明與白發只是前兆,如今昏迷,很有可能成為植物人,不是換血就能救活的事情。
這些御醫從木染生的口中得知什么叫植物人,便將墨青甯的這種癥狀轉述給玄天麒聽,希望這位愛妻心切的太上皇可以理解,他們真的是盡力了。
玄天麒陷入一陣沉默,本以為木云海的犧牲可以換得二十年與墨青甯長相廝守,可上天還是將她提前帶走。
許久的沉默后,玄天麒稟退左右,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墨青甯床邊看著成為植物人只會呼吸,再也不會說話的墨青甯,她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他的哭,他的笑,他的喜悅與悲傷……
他已經漸漸接受墨青甯從此只能躺在床上的事實,握住墨青甯微涼的手,將她的手貼在他的臉頰,一滴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滑落至她的手心。
玄天麒:“甯兒,你只是睡著了對嗎?你也能聽到我說話對嗎?你會醒過來的,我相信奇跡也會發生在你身上,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甯兒,你不醒,我不敢老去,不管等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我已經有很多的時間陪著你,從今天去我就抄寫經書,求佛將你送回到我身邊。”
“甯兒,除了你,我誰都不要,你別想著我會找別的女人,會把你忘記,我這一生只裝得下你。我從小生活在勾心斗角的宮里,看多的世間最出色的美女,唯獨你,是我心中摯愛,你一定不知道當我知道墨云寶是我骨肉那一刻,我的內心有多震撼,我感謝上天把你送到我身邊,上天既然把你送到我的身邊,又怎能這么殘忍的將你帶走?我不允許,不允許……”
兩個月后……
大雪紛紛而下,將整個京都都籠罩上白色,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而降,它們紛紛揚揚,隨風飄舞,將院子里開得紅艷艷的梅花籠上一層冰霜。
樹下,身著青袍男子臨風而立,白雪紛紛揚揚落下,吹白他的頭發,他舉手,伸向那枝被雪壓歪的梅花,那是甯兒最喜歡的梅花,他今天要將它摘下來放到甯兒床邊,她聞到花香一定會醒過來。
他踮起腳尖,迎著風雪終于將那枝梅花摘下,他的嘴角綻開一抹笑,他已在腦海里想象甯兒待會看到梅花的喜悅表情。
轉身,就看到一把紅色的油紙傘朝著他的方向走來,紅傘下是一張精致的秀顏,由于我想打到比較低,遮蓋了!女子在半張臉只露出優美的下巴,紅色性感的紅唇,以及黑色如瀑布般隨風飄動的黑發。
玄天麒的心頭一驚,他的甯兒是醒來了,出來接他回去嗎?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等著她踏雪漫步走來,紅傘漸漸近了,傘下女子精致的容顏也展露在他的眼前,玄天麒的眼眶瞬間濕潤,這不是他的甯兒,是他的女兒玄清瑤。
玄清瑤站在玄天麒面前,將手中的傘往前送了送,為他擋去一點風雪,關切的開口:“父皇,這些天下雪,你身子骨不好,還受了點風寒,怎么在這里吹風呢?母后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心疼的。”
玄天麒的黯然垂眸看著手里花開正盛的梅花,輕聲嘆息,“清瑤,我怎么總感覺她只是在睡懶覺,等我將梅花送到她床頭花瓶上,她就會醒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