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站了會，清瑤氣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額頭上沁出細(xì)細(xì)的汗水，看來是怕我久等了。
我抬手用袖子為她擦去額頭的汗水，忍不住抱怨道：“都快長成大姑娘了，還這么急急忙忙的，我既然答應(yīng)在這里等你，那肯定是會等你的，不用那么急的。”
清瑤喘了幾口氣，有些嫌棄的撇嘴道：“總是拿袖子給我擦汗，臟死了，就不能換一個嗎？”比如手絹什么的，那材質(zhì)多柔和，比袖子好用多了！
我反駁道：“我的袖子就只給你擦過汗，別人想讓我擦，還沒機(jī)會呢，所以，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說著我屈指在清瑤額頭輕彈了一下，看著清瑤露出一臉痛苦又糾結(jié)的表情，我瞬間就笑了。
清瑤摸摸被我敲疼的額頭，嘟嘴道：“就知道欺負(fù)我！”
我輕笑，笑容很快收起，突然想起十三年的約定，確實也欺負(fù)不了清瑤太久，還有三年，我就會離開皇宮了，這一次走，真不知道想見何期。
在我感慨之際，清瑤從懷里拿出一個荷包遞給我，“染生，這個送給你，上次看到你那荷包都壞掉了，還是用新的吧！”
我接過，打量起來，是大氣的黑色，上面繡著兩朵盛開的梅花，我莞爾，問道：“這個……你繡的？”
清瑤點點頭，我見她搓著手指頭，看了為了繡荷包上的兩朵梅花，她著實也下了一番功夫。
抬手揉了揉清瑤的腦袋，如小時候那般用贊許的目光看著她，“謝謝，清瑤。”
清瑤抬頭看著我，嘴角的弧度漸漸擴(kuò)大，眼眸閃著星光，卻是搖搖頭，“只要染生喜歡就好！”
我收回手看了眼天色道：“時辰不早了，我走了。”
清瑤很聽話的點點頭，對著我揮手告別，“染生，路上小心！”
我點點頭，示意她先進(jìn)屋，她只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我才轉(zhuǎn)身離開。
回到自己住處，我拿出清瑤為我繡的荷包，嘴角的微笑不受控制的擴(kuò)大，或許是被清瑤的青春氣息感染到，我也覺得自己似乎沒那么老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著，墨青甯失明了，頭發(fā)也在一點點發(fā)白，玄天麒找到我，要求我把墨青甯的眼睛治好。
我只能愛莫能助的搖搖頭，那是毒素造成的，我也無能為力，只希望墨青甯的意志可以更強(qiáng)一些，這樣還能拖延幾年。
清瑤還是每天都往我這邊跑，幫我曬藥，時而問我一些藥草的名字很功效。
三年后，如與墨青甯當(dāng)初約定好的那般，一大早我提著要箱子去給她做一貫的檢查。
墨青甯雖然眼睛看不見，心里卻跟明鏡似的，聽到我的說話聲，她問：“師兄，是你來了？”
我點點頭，想到她看不到，就淡淡嗯了一聲。
墨青甯轉(zhuǎn)頭對身邊坐著的玄天麒道，“夫君，我有話要跟師兄單獨談?wù)劇！?
玄天麒點點頭，站起身，幫墨青甯攏了攏衣服，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墨青甯聽著玄天麒的腳步走遠(yuǎn)，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對我說：“師兄坐吧。”
待我入座后，墨青甯才開口道：“師兄來是來辭別的吧？這一天還是到來了，十三年對有些人來說有點漫長，可我覺得彈指之間也就過去了，師兄，感謝你這13年都在我身邊的陪伴，我只是有些遺憾，沒有，幫你選一個稱心如意的妻子，照顧你的后半生，害得你如今還是一個人孤孤單單。”
我自嘲一笑，“或許，我跟我爹一樣，此生注定孤獨到老吧！！”
墨青甯抬手摸到手邊的茶壺柄，拿起一個杯子倒了杯水，長期失明的她已經(jīng)很適應(yīng)現(xiàn)在這種生活狀態(tài)，聽著水聲能確定水杯是否倒?jié)M。
將倒好的茶推到我面前，墨青甯才道：“不要那么說你自己，我知道你無心留在楚京給你介紹再好的親事你都會拒絕，因為你知道，那些千金閨秀從小嬌生慣養(yǎng)，是沒有辦法跟著你浪跡江湖，反而成了你的負(fù)擔(dān)，你這人自由習(xí)慣了，哪收的了那樣的束縛。”
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淡笑道：“還是你了解我。”
墨青甯輕笑，“我們可是兄妹，怎能不了解？你什么時候走？清瑤知道嗎？”
聽到“清瑤”兩字，我的心莫名觸動，一絲彷徨劃過心田。
好在墨青甯看不到，不會察覺到我任何的異樣，放下茶杯，我云淡風(fēng)輕道：“離別都是傷感的，我不想她因為我的離開傷感，到時，你找個借口把她叫到你身邊，我也就能安心離開了。”
墨青甯輕扯嘴角，白發(fā)被她綰出一個高雅的發(fā)際，上面的金步搖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墨青甯道：“師兄從小就害怕清瑤哭，即使清瑤長大，你依舊沒有改掉這個毛病。”
我苦笑，清瑤小時候都是我?guī)Т螅@還不都是因為墨青甯這個媽做的不好！
墨青甯道：“師兄可想過，清瑤一直很依賴你，若你不在，她改怎么辦？”
我心一橫，冷冷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清瑤也長大了，該獨立起來。”
墨青甯靜靜的聽著，倒也沒做聲。我有些坐不住，站起身道：“師妹，那我走了，我們后悔無期。”
墨青甯道：“還是找個伴吧，不要等你老了，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師兄，我希望你可以幸福。”
我已經(jīng)快步離開，將墨青甯的話遠(yuǎn)遠(yuǎn)的拋在腦后。
今天清瑤并沒有來太醫(yī)院倒是省了我一番心思應(yīng)付她，心里莫名覺得空蕩蕩的，收拾行李時，我還在想清瑤會去哪里？平日的作息從不輕易更改的她干嘛去了？
想了很久，我才想起來，今天是清瑤及笄的日子，我是不是該送給她什么及笄禮？
想了很久，我取出幾顆百毒丸裝進(jìn)瓶子里，封好蓋子，找來守在太醫(yī)院門口小太監(jiān)送過去。
再次檢查一番行李，確定沒有任何遺漏后，背起行李轉(zhuǎn)身離開。
出了重重宮門，我的心沒有向往中的那樣開心，反而變得有些沉重，我不知道是不是在皇宮住久了有些依賴感，還是擔(dān)心未來的日子，一個人獨自飄零，如墨青甯說的那樣，以后身邊沒有朋友，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似乎也挺悲哀的。
我抬頭看天，天空白云朵朵，天氣真好。
當(dāng)我走到宮門口，將手里的通行令牌遞給守衛(wèi)時，身后傳來一道焦急的呼喚，“染生，你給本公主站住！”
我轉(zhuǎn)頭，看到清瑤一身粉衣，將頭發(fā)綰出少女的發(fā)髻，頓感清新可愛，只是看她一眼，我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亂了。
我的眼皮突突亂跳，轉(zhuǎn)身就跑，我在前面跑，清瑤卻鍥而不舍的在后面追。一開始她的聲音趾高氣昂一副公主的傲嬌姿態(tài)，可漸漸的，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聲音變得哽咽。
終于我跑不動了，停住腳步轉(zhuǎn)身。
“染生，就算你要走，就帶我一起走，我不要當(dāng)金枝玉葉，只想呆在你身邊，做什么都行！”身后的清瑤早已淚流滿面，我的心也跟著一點點沉淪。
走到她面前，抬手撫摩她的臉頰，想將她臉頰的淚水擦去。
而清瑤卻張開雙臂，一頭扎進(jìn)我懷里，緊緊的環(huán)住我的腰，害怕一松手，我就會消失一般。
我渾身僵硬，如被定住，腦海只回蕩著清瑤哭泣聲，她說不要做什么金枝玉葉，只想跟在我身邊！
可她是大楚的公主啊！而我是她的叔字輩，我和墨青甯是兄妹相稱，算是半個國舅，這就成亂倫了！
我有些無奈的拍著清瑤的背，墨青甯說對了，我就是見不得清瑤哭，她一哭，我的心就會糾結(jié)在一起，她開心，我的心才能釋然。
拍著清瑤的背，我道：“別哭了！”
清瑤搖著頭，將她的眼淚全蹭到我身上，我的胸膛一片濕潤。
許久，清瑤才緩緩抬起頭來看著我，被淚水洗滌后的眸子格外的清亮，她盯著我的眼睛，很認(rèn)真的問我：“染生，帶我走，我就不哭了，以后天涯海角，我都陪著你。”
我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作勢要推開她，她也感覺到了，哭得更傷心了，還不忘威脅我，“染生，你要是推開本公主，本公主就咬舌自盡，你謀害本朝公主同樣要陪葬，到時，我就在黃泉路上等你！”
我抽了抽嘴角，只能無語的看著面前眼睛發(fā)紅，眸色卻燦若星辰的女子。
我無奈道：“可我是你母親的師兄，雖沒有正式結(jié)拜成兄妹，卻一直兄妹相稱，算是你半個舅舅，我們年紀(jì)差一輪……”
清瑤抬手捂住我的嘴，“本公主命令你，不許再說下去，這是我第一次這么任性，用公主的身份壓制你，染生，你一定知道我喜歡你，從小開始，我是你一手帶帶的，你怎么會看不透我的心事呢？”
仔細(xì)細(xì)想一下，清瑤似乎還真為我做了很多傻事，給我繡荷包，每次墨青甯說給我相親，她就肚子疼，后來清瑤經(jīng)常做糕點給我，再后來有次她做了噩夢，光著腳丫抱著枕頭來敲門，說要跟我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