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董秀以前也常來,雖然很多東西更換了,但基本的格局并沒有變,她對此處并不陌生。
但為何她此刻端在這個并不陌生的地方,心中卻總得惴惴不安。
幾名眼生的宮女在此處來回的走動著、忙碌著,似乎要將這兒的一切重新擺設一次,白玉雕砌的屏風、鮮艷的花瓶、帶著一串串閃亮的零碎吊飾的門簾----
這一切怎么看都像是在布置一名妃子的房間。
居宮女們不停地忙碌著,就是將董秀一人晾在一邊。
興許是皇上的哪位寵妃子要入住這阿旗閣好與皇上朝夕相處吧,董秀暗忖。
三名宮女抬著一張新式的茶幾往內移動著,茶幾木質沉重,三個女子搬抬顯得吃力,這些活不應該是內侍做的嗎?為何這兒一個內侍也沒有。董秀見狀匆忙走過去伸出手欲要幫忙,卻見這幾名宮女趕忙放下茶幾,戰戰兢兢地將她請了回去。
赭她們那異常恭敬的態度令董秀不由得一慌,一個念頭無緣由地在她心底擴散開來,內心的恐懼更是慢慢地擴大。
她怔怔地坐著,兩名宮女抬著一張鍍著金邊的梳妝臺從她跟前走過,梳妝臺上鑲著的一面寬大的銅鏡,銅鏡緩緩地在她眼前晃過。
董秀因她長年與那神智不清的云婕妤朝夕相對,兩人對美丑都不甚在意,而她又甚少照鏡子,只知道自己長得還過得去,卻不知道自己這兩年以來已然出落得無比的動人,再加之她淡然的本質,令她自有一股輕靈之氣,越發出落得秀雅絕俗。
她的美并不是那種張揚的、妖嬈的美,而是淡淡的,空靈典雅的美。
銅鏡內映照著的是一張白皙的姣好面容,那柳眉彎彎,黑眸如盈盈秋水,小巧的鼻子下是嫣紅出水的櫻唇,她這時眼臉輕抬,雙眸往鏡片上一望,更顯得顧盼生輝。
她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緩緩晃過的銅鏡,這真是自己么?
在籬臺房間內的銅鏡都是模糊不清的,只能映照得到面部七分的相貌。此刻眼前的卻是寬的無比清晰的鏡片,兩年以來她首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樣子,令她不由得愕然。
鏡子緩緩地消失在緯縵之內,董秀心情一下子變得無比的沉重,昨天晚上皇帝鉗制住她時的異常舉動,以及望著她臉孔時那眼底蘊含著的意味。已令她慌亂,她僅是不敢面對而已,而現在,她卻又不得不面對,她要是沒有犯錯的話,皇上那眼神卻是**裸的**,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
那么要入住這阿旗閣的女人--------?不---不會是的,自己只是過來侍候的侍女。她拼命地制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但卻是越發的忐忑不安,一時坐在這黑漆龍戲珠紋圓凳上卻是如坐針氈,每一刻都無比的漫長。
一直熬到了正午,只見幾名侍女恭恭敬敬地端上了精致的菜肴要她進食。她們越是客氣和禮遇董秀就越是沉默。
她僅是悶悶不樂地挑了兩口就再也沒有進食的胃口了,擺在眼前的菜肴越是精致、越是珍貴就越是印證她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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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幾乎沒有進食過的菜肴剛被轍下,幾名太監就匆匆而來,領頭的老太監攤開手中的圣旨一踏進來開始大聲宣讀:“圣旨到!董氏閨女董秀接旨!”
該來的始終來了,董秀聞言默默地跪拜在地上聽旨。
“奉天承運,元武圣皇帝詔曰:自開辟以來,有應運之主,必有廣胤之妃。承圣帝明王之道,茲有從三品秘書監董然新之小女董秀,鐘靈毓秀、淡靜知禮、溫婉嫻淑、秉德出眾,朕登大寶,爰仿古制,冊為正四品美人!”
董秀在這內侍宣讀到這里時,不由得愕然,皇上竟然連她的出身也給查清楚了。從三品秘書監董然新之女?太可笑了,他為了讓她名正言順成為他的侍寢工具,作為一國之君竟然連這樣的謊話也說得出來,她爹哪里還是什么從三品秘書監,不是早就被他流放了嗎?
董秀一時之間懵住了,這內侍口中還滔滔不絕地宣讀著什么,她一概都沒有聽到。
四品美人?她一個帶罪的宮婢也能封品銜么?是不是為了這個,他才在擬定的圣旨上刻意提出了她親爹的舊時的品銜。
“-----賜侍女三人,御賜阿旗閣。元武九年秋!欽此!”老太監繼續宣讀著:
太監宣讀完畢后,嚴肅地將圣旨交予她的手中,并吩咐她道:“董娘娘,皇上吩咐了,今天晚上就由娘娘您侍皇寢,請娘娘您準備好,晚上自會有人過來將娘娘接到承恩殿去。”
董秀聞言接住圣旨的雙手不由得一抖,該面對的東西始終要面對,只是沒有想到考驗來得如此之快。
這名公公向囑咐完她之后,行了個禮就轉身領著那一群太監匆匆離去了。
董秀拿著圣旨木然地跪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久久沒有起來,她似科陷入了另一個世界,一時之間沒有靈魂,
一個身影輕手輕腳地向她走來,直到那人的衣袍下擺在她眼前晃動,她這才迷茫地抬起來。
眼前那低下頭來以奇怪的眼神打量著自己的竟是一個久違的熟悉面孔,董秀不由得一愣。
對方同樣打量了她良久,這才拘謹地輕聲向她問道:“你真的是小秀子么?”
董秀看著眼前熟悉的臉孔,聽著他那熟悉的聲音,頓時雙眼發紅,不由得向他撲騰過去,一把抱住他的雙腳,放聲大哭起來:“小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