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秀聞言危顫顫的站起來,她的腰身雖然拉直了,可那兩只臂膀依然是耷著緊貼身旁兩側,就像那等待著判刑的罪犯般畏畏縮縮的。
由于方才在外面受著了凍,腳上的鞋子又不厚實,加上貼了雪花,此刻雪花融化了,被冰凍的雪水弄濕了雙腳,十只腳指是難以忍耐的麻凍,她不受控制的直哆嗦著。
皇帝不動聲色的由頭到尾打量著她。
她耷著肩,立在皇帝身旁顫抖了好一陣,皇帝身側兩旁都有太監提著冒著熱氣的暖爐站立著,是為皇帝驅寒用的,此刻暖爐就在董秀就近一丈外,溫暖的氣息緩緩的向她的四周傳過來。
炬只一會兒,除了冰冷的又腳,身上頓覺得刺骨的寒意慢慢的消失,她這才緩緩的鎮定下來,停止了四肢的輕微顫抖,不再哆嗦。
應耿天從容的坐在披著軟毛的皮椅上,探究的打量著她,見她那沒有焦距的雙眸渙散而無神,及那蒼白干裂的雙唇、木然的臉孔,整個人就像沒有靈魂的軀殼!
盯著站在自己眼前那個畏縮著并且毫無神氣的眼眸,一點靈氣亦沒有,如此行尸走肉。這才過去多少日,一個月不到吧,記憶中那如若星辰的閃亮瞳眸,此刻就像一淵死水。
烯不知為何,端坐在龍椅上的應耿天不知不覺得就擰緊眉宇,他直勾勾的盯著這個身形單薄的小秀子不放。
眼前的小奴才與之前出巡時跟隨在自己身邊的那個稍為活躍的奴才相比,那是豈止是判若兩人可以形容,令他在他身上是找不著半分熟悉感。
此刻他穿著單薄的衣袍,衣袍是單件的,是里面沒有夾層棉的那種。在這大冷的天竟然不穿棉襖,這身衣袍還是秋天時節的太監所穿的藍袍,他身形過于消瘦,秋節時還尚合身的衣裳此刻顯得寬大而松弛。
這一身穿在他的身上,加上他又總是縮著肩膀,長袖寬袍處竟然沒有一寸皮膚顯露出來。
過長的衣袖令皇帝看不見她的雙手,皇帝將視線轉移,看了一眼他的脖子處,他的脖子也是耷著的,原本圓潤的腮幫子尖削了許多,隱匿在下巴的頸項上帶著些黑紫的傷疤依然未消。
呆愣的站在他跟前的董秀實則頭腦尚未完全清醒,自從她昏迷了幾日,醒過來之后的日子總是過得暈乎乎、神智不清,多數是清醒的時候少,暈睡的時候多。
她時常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一時如置身在封閉死寂的黑房內,伸手不見五指,令她覺得窒息。
一時間又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是睡在床榻,身下的床榻竟然還是個熱炕,熱炕是熱炕,但她周身上下,竟是沒有一自在,手腳都刺痛不已,背后一處還帶著尖銳要命的疼痛。
即便如此,困倦卻是常常降臨,神色一恍,又回到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人間煉獄,一班如牛鬼蛇神的的獄卒拿著帶刺的皮鞭,時刻鞭策著她工作,她置身于一群行尸走肉的苦役當中,在冰雪之中,用那***肌膚的雙手,搬運著沉重的石塊,血紅脹腫的十指就如萬針穿刺般難受。
她不明白為何有時候會有人來給她換藥,是不是她已經死已非命,是上帝可憐她死得不明不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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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之后她才慢慢的回想起他們曾經對她說過她已經回到了宮中了,她任由別人將她擺布,送藥來就張口喝,送粥來就張口吃。
今天一個小太監匆匆而來,沒有說什么緣由就直接將她拉了出去,她沒有反抗,她根本不懂什么是反抗,被拉到了門外,觸目所及是那熟悉的宏偉的建筑,迂回曲折的廊,她才真正的意識到了自己當真回到了皇宮當中。
被拖著在寒冷中穿梭,轉得暈頭轉向,直到來到了松書殿外,才得知是皇帝要召見自己。
宮中的禮節她依然記得清楚,見著皇帝就得三跪九叩,她也照做了,皇帝令她干什么她也照從了。
前一刻還戰戰兢兢的站在皇帝跟前的她,在下一刻雙眸又開始渙散,應耿天緊擰著眉心看著眼前精神恍惚的小奴才。
回想起自己曾經射過他一箭,他倒想知道他那傷口愈合的怎么樣,可關心的話句來到他嘴角卻成了一句命令的話:“明日起小秀子你就返來殿前侍候吧!”
站在他跟前一時精神恍惚,一時回過神又覺得被皇帝盯得不知所措,手腳不知如何擺放的董秀聽到他的話,怔怔的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反映甚是遲頓,呆了好一會兒,突然間睜大眼睛看著上座的皇帝。
此時,耳邊傳來身后一個太監輕微的咳嗽了一聲,暗示她領旨,她這才會過意來,慌張的趴跪在地上領旨:
“奴才遵旨!”
站在殿內當差的李小英聽到皇上如此吩咐,暗暗叫糟,他連忙向前走上一步,恭恭敬敬的向皇帝請示道:
“皇上,這小秀子,身子尚虛,而且他手腳并不靈便,奴才唯恐將他調到殿前來侍候皇上的話,會有力不從心之處,怠慢了圣上,不如讓奴才另外為皇上物色一些能干的侍從跟隨皇上吧,最近新入的小太監倒有幾個很是機靈!”
他想盡辦法打消皇帝繼續讓小秀子伺候左右的想法,可匆忙之間只想到這么一著。
皇上聽后略有不快,他沒理會出言相勸的李小英,只從嘴里淡淡的說了句:“就按朕的意思辦吧!”言語間帶著不容置疑的獨斷。
李小英一頓!“是!”他回道,圣上如此堅決,他再大的膽子也不敢不從啊,唯有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