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訌
冼冰刃幾乎被我撲倒,搖晃幾下才抓著我的手站定,也同樣小心翼翼地傳聲道:“白軒彌是誰?我不認得……”
不認得?我將他拉到椅上,高臨下地按著他的肩頭問道:“少跟我裝傻,我沒生縱橫時白軒彌就是魔教教主了,你敢跟我說不認得?你不認得,又怎么會冒充他的身份到宮里來?”
他的眼頓時瞪圓,連嘴都張得極大,吞吐半晌才道:“天涯就是那個當兩天半就讓你奪了位的魔教教主?你和他不是關(guān)系不好嘛?他還拉著你跳崖了,你怎么能為了他這樣、這樣對我?我想方設(shè)法混進宮里,就只為見你一面,問問你為何做了妃子。.你竟還看上那個白軒彌了……”
“少廢話,那是我親弟弟!”我心下忽然生出幾分煩躁——他與我又有什么正經(jīng)關(guān)系,這般自以為是的要來管我的事?我就是有過錯,也是我自己承擔后果,憑什么要任人指點!我怫然作色,攥著他領(lǐng)子的手指又是一緊:“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的消息?我娘就這么一個兒子,他若出了事,我怎么和我娘,怎么和我九泉之下的爹交待!”
冼冰刃緊緊拉著領(lǐng)口處,臉色卻比方才緩解了幾分,雙唇微張幾回,似是要開口說話。我甩開他的衣領(lǐng),負手而立,只聽他說道:“原來他是你弟弟,是我吃錯醋了……可是你怎么會入宮做了妃子的?秋宮主怎么也在宮里,你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我怎么覺著這么亂得慌呢?”
他覺著亂得慌,我比他還覺著亂得慌呢。不過他到底遇著我弟弟了沒有?我冷哼一聲,坐到旁邊椅子上道:“我的事不必你管,你只說白軒彌現(xiàn)下如何了。若他折在你手里,哼哼,我魔教與鳳凰山莊,日后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滿面憤然,五官都微見扭曲,咬著唇不肯說話。我難道還非得問他,給自己找別扭嗎?我轉(zhuǎn)頭看向百曉生,微微瞇眼,目光在他面上一掃,厲聲道:“白軒彌怎么樣了?你若說謊,我便當場拆穿冼冰刃的身份,叫你們二人來得去不得!”
百曉生雙眉皺起,放下手中茶盞,不滿地抱怨道:“沒你們這樣的,情人吵架折騰鄰。我就是陪他進來的,什么我都不知道。白軒彌雖然當過魔教教主,可是到底冼冰刃不是和你都搞得天下皆知了嗎?怎么可能再跟他搞上。真沒這事,誰管白軒彌沒事干嘛啊。”
看來他們是真沒我弟弟的消息。我不禁撫上小腹,腦中思緒紛亂,手指在桌上輕輕敲著,發(fā)出一聲聲雜亂的響聲。正敲得指甲有些發(fā)疼,手指卻猛地被人攥住,抬頭看去,卻見冼冰刃低頭看著我指尖之處,面容雖還有些緊繃,卻是已忍不住開口說道:“你若這么擔心弟弟,我替你留心他的消息就是。/非常文學/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安魔教之中,就這樣不分清紅皂白地問罪于我!”
叫他這樣說來,我倒有幾分慚愧。的確是這些日子憂思深重,又見了他這個冒牌貨,一時火起,就把心中不滿都發(fā)泄到他身上了。可這也不能全然怪我,誰叫他冒名頂替騙我在先……我知道他這樣入宮見我已是冒了極大的險,也知道他對我情意殷殷,可好意有時也會引人誤解,我只是一時心急……
罷了,既是我誤會了他,先低個頭又何妨。難道這本結(jié)束之后,我不要和他正式成親,順便接管他手中的江湖勢力么?早晚也當是一家人,何必得理不饒人,當真弄到心生嫌隙的地步。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指,深吸兩口氣,總算是平心靜氣,微微一笑,低聲安撫道:“如今這情形,也都是由玉嵐煙而起。我原只打算送他入京,怎知道中途遇見了皇帝,他要我留在宮中幫著走走劇情,等到他遣散后宮時也就能回去了。你不要多想,我心中一早認定只有你才是我將來的夫……人嗯……”
他手忽然一重,拉得我往前傾了傾,一雙薄唇便即壓了上來,將我許多未出口的感性煽情話語都壓回腹中。也罷,反正我也不是愛說那種話的人,與其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我一手撐在桌上,抬起身來迎向他急切探入的舌尖,與他深深糾纏,直到他身上的急迫和緊張全化作一片纏綿春水方才停下。
我重新坐回椅中,由得他捏著我的手,低首喘息了一陣,輕嘆一聲,正色道:“你能來看我,我怎會怪責你?只是我早聽皇帝說要把天涯弄進宮里,這些日子一直擔心弟弟和我娘,所以見你之后有些激動,你可不要怪我。”
他臉色微紅,向我微一低頭:“這也不怪你……我也有錯。方才你問我話時,若我不曾賭氣,而是好生答話,也不至于讓你生這場氣了。”
唉,我是神經(jīng)緊張?zhí)^,遷怒于他罷了。我便不提此事,只說:“我娘和弟弟身在魔教,如今我也出不得宮,還要靠你拂照一二。此外……天涯這個身份你不可再用,而且出入也不要帶著百曉生,易被人看出破綻。”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面上幾乎要放出光華來,點頭答道:“照料娘和弟弟本是我的份內(nèi)事,何用吩咐。待出宮后我便換了身份,讓天涯這個人消失便了。”
哪那么容易,我弟弟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了新了,我娘這個編輯可是鐵面不容情的。我拍了拍他的手背略作安撫,又請托了他一件事:“我如今做著這個妃子,沒臉和魔教聯(lián)絡(luò),我爹的人又不易支使,可否請你借我?guī)讉€人,留在京中作為接應(yīng)?”
秋嵐緒如今與我關(guān)系雖已算親近,卻也實在約束得太緊。若得有幾個可隨時調(diào)度的人,總是能多條后路,不用事事由人擺布。
他伸手摸上我臉頰,溫柔地笑了一笑,隨口應(yīng)下此事:“此事就包在我身上,鳳凰山莊也有些得力之人。我就留在京中,叫百曉生調(diào)些人過來供咱們將來所用。”
將來或再有像刺殺熊氏父子這樣的事,我便能借機脫身。待離開皇宮之后再和秋嵐緒說一聲,料他也不至太生氣。外頭還有兩尊大神盯著,我和冼冰刃不能說得太久,否則叫那兩人生出疑心,怕是我以后就不用考慮婚事了。
我有些不舍地拿開那只手,站起身來勸道:“時候不早了,你還是早些出宮吧,日后自還有再相聚之時。”
他低低嘆了一聲:“可惜我不能立時將你帶出宮去。你……受委屈了吧?是我無能,連自己的……”我伸手在空中虛按,打斷了他自怨自艾之語。此事到底是我執(zhí)念所致,何必他來自責。再說,自責能有什么用,不如將那心思花到想法補救上。
冼冰刃走后,我原先繃得緊緊的心弦倒是松了下來,連日來秋嵐緒又都有事要忙,早出晚歸的,我驟然減了壓力,連病都好得快了些。
這么安養(yǎng)了不幾天,含冰殿大門忽地叫人撞開,門外嵐飏宮弟子亂了一陣,又不知怎地平靜下來。我寢殿大門被人氣勢洶洶地自外頭推開,一個滿身煙霞的美貌女子大步踏入,直沖到我面前。在那女子身后,又是一個青衣玉人苦笑著從里頭關(guān)上殿門,卻被那女子叱了一聲:“你先出去,我和他有事相談!”
我無奈地放下手中冊,起身行了一禮:“麗妃娘娘,許久不見,可是又有什么戲要我出場?”
玉嵐煙出門之后,麗妃才款款行至屋內(nèi),坐在桌邊將手狠狠一拍,壓著嗓子道:“你懷孕了!”
是那小受告訴她的?我心中頓時無明火起,燒得臉上滾燙,瞇起眼裝作無事般問道:“娘娘說什么呢,我是男的……”
她從袖中掏出一顆金印來往桌上一砸,狠狠說道:“本宮掌理六宮,一應(yīng)晉升冊封都要經(jīng)本宮之手,都得我落了印才算!皇上立你為九嬪第二位的昭容,又要升為四妃之末的華妃,這可非小事,本宮當然要問過皇上緣故!”
原來是那皇帝賣了我,我還冤枉玉嵐煙了。我氣得胸脯起伏,呼吸聲粗重得直能聽見,麗妃還在那里滿面火氣地數(shù)落著我:“你然懷孕了,還一直瞞著不叫我知道?是不是要等孩子落地,皇上昭告天下太子出世,我才能知道你背著我做下這種事?”
我一向不打女人,此時聽她嘮叨卻也聽得夠了,隨手拿過那顆金印來,輕輕揉成一團,又按到桌中做個鑲嵌給麗妃看。那女人膽子倒大,看罷我揉弄那金印,冷笑一聲又開了口:“妹妹好大的本事,可是這么大本事就顯給我看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弒君去,就憑你肚子里這個孩子,等他生出來,你直接就是皇太后!”
我不耐煩道:“這孩子又不是皇帝的。”她下巴微揚,登即打斷了我的話:“廢話,你入宮才幾天就有了孩子,是皇上的才有鬼。可他既沒下旨把你廢出宮,又沒昭告天下說你是帶著孩子進宮的,那這孩子就是龍裔!”
麗妃那涂著血紅丹蔻的指甲屈起來,狠狠在桌面上劃著。“你既然懷了孕,那咱們還小打小鬧地破壞這些劇情干什么,直接弒君才是真的。你沒那本事,秋嵐緒不是有嗎?他是最終boss,還是你親爹,你叫他替你弒君,咱連造反就都不用了!”
做夢吧。我冷冷掃了她一眼,淡淡問道:“若要弒君,何必求秋嵐緒?你叫玉嵐煙配制一味毒藥,讓他親手給皇上下到飯菜之中,反正皇上絕不會懷疑他弒君,玉嵐煙又是正牌主角,更勝過秋嵐緒這種關(guān)鍵時刻一定要掉鏈子的boss。”
她長出口氣,緊抿雙唇,皺著眉頭道:“他弒得了君才怪,指著他還不如指著你。秋嵐緒是你親爹吧?他兒子讓人上了,他當?shù)脑趺床悔s緊殺了皇帝給你報仇?”
給我報仇?我才不做那種白日夢。他是玉嵐煙的師父,有其徒必有其師。他跟玉嵐煙才是作者指定的真愛呢,玉嵐煙叫皇上這么虐身虐心地虐了好幾十集,也沒見他生出弒君的心來——當然了完結(jié)時他是要弒一回,可那是boss退場戰(zhàn),必然要失敗……
我挑眉看向麗妃,十分懇切地勸道:“只有主角推boss
的,哪有boss殺得了主角的。我看你也不必做這樣指望,你要是怕死我倒可以想法將你帶出宮,那種難度太高的東西,你做夢時想想得了,別當真事惦記著。”
“沒出息!”麗妃在桌上狠狠一拍:“說白了你不就是沒膽么,那我就親自來!反正楚王、淮陽侯、和太尉都要造反,本宮就不信說不動他們聯(lián)手逼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