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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皇上來看了我、我二人之間前嫌盡釋的緣故,令我心境頓然就明媚起來。
這是難以爲怪的,畢竟同皇上之間這隱隱撩撥的心事是我這陣子所一直都鬱結(jié)在心的。時今既然與他重修舊好,我整個人便也跟著都很輕盈了!
這天這地這世界,在我眼中都有了一個重新的定位,我開始懷抱著與以往所不同的心境,開始認真的領悟、洞察身邊的真善與自然的美景,這一切的一切於我來說都是那樣的深可歡喜。
這一次的歸寧,此刻已發(fā)生了本質(zhì)的改變。不是因我被什麼逼迫,也不是我在無奈之下做出的權(quán)宜,而成了真真正正、光耀門楣的回家省親。
我的心情不錯,思量著自進宮後就沒有逛過這坊間坊裡的街道,擡眸瞧著今兒這天氣也是大好,便攜了冉幸出外散心。
兩個人並排走在車水馬龍的繁華地帶,妙眸逐一睹過這琳瑯滿目的一處處攤位。縱然我在宮中已經(jīng)見識過了這世上許多難能一見的曠世奇珍,可此時此刻還是爲這種種民間的工藝而感到新奇!
身旁的冉幸更是這也好奇、那也好奇。她與我不同,兩年前我尚未出閣時還時常逛街,可她似乎極小的時候就被姜淮給送入了宮。這些年來她也懶得出宮,故對這些個東西都不怎麼見識過。
“如何?”心念一動,我側(cè)眸莞爾的笑問她,“這宮外的種種瑣碎之物,比起宮裡頭那些個琳瑯滿目的寶貝,自然是上不得檯面的。不過,是不是倒也不失珍奇之處?”聲波清越。
“可不是!”冉幸歡喜的心情沒有掩飾,在宮外小住的這些日子她似乎比以往開朗了許多,“奴婢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民間有這樣多有趣的東西、有趣的地方呢。”她笑起來。
“嘖,這才哪裡到哪裡?”我心情愈好,“反正時今我們都出了宮,不妨啊得著這個機會……趕明兒我們便多走幾個地方,卻又如何?”
“這自是極好的,不過還是小心著些。”冉幸又恢復了她一貫的老毛病,她斂眸低聲,“畢竟這宮外不比宮裡啊。”
“唉!”我惱不得便是一嘆,頗無奈於她的無趣。啓口才想說什麼的,可軟眸一動,目光沒走心的波及過一側(cè)木櫥窗後時,卻甫一下震住!
我瞧見那一排陳列的麪塑、泥人攤子之後,顯出一道與我記憶中那樣切合的人影……
我心一動、神緒一恍惚,下意識暗中道著:“不會吧!不可能,怎麼會有這樣巧合的事情呢?不可能……是我看錯了,一定是的……”
可是目光還是不由自主的徐徐向那人影凝過去,這令我心中的恐怖突忽愈甚!
因爲我已經(jīng)可以明確的認定了,這不是一個所謂的幻象,更不是一閃而過間看花眼而滋生出的幻覺。因爲這人影並未消失,相反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叫我心潮澎湃起伏難定!
這不是旁人,正是我幼時身居江南時那位可親可愛、曾叫我以爲是我整個世界的女人……我的孃親!
即便我們之間已然相隔了一十三載多的流光,但在孩子的心裡試問誰人能比得上自己的母親?那麼無論隔著多
少流光多少歲月,孩子又怎麼能忘記自己的母親吶!
這些年來我時常會有諸多疑問想要問她,問她當年爲什麼拋棄我,爲什麼任由著我離開她而跟著一個陌生人走,問問她這些年來可有悔過、恨過,問問她可有想過我,問問她究竟有著怎樣的苦衷……
但這些詰問我一直都沒有辦法親自向她問出來,因爲我不能找到這個人,因爲我根本就沒有離開帝都、遠行江南去找她的時間,甚至我連心力都也沒有了!
因爲她當時的一念之差,就輕而易舉的顛覆了一個孩子的世界、改變了一個孩子一生的人生路呵!
好吧,即便這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中一早註定好的宿命,於她無關、於人無擾。
但我還是想要問問她,不然我心中始終有著這樣一段段的鬱結(jié)不能平復、這扭曲成團的心絃不能舒展。
時今我覺的自己周身血液都在沸騰了!可我的四肢卻一點點的冰冷,漸漸我有如被凍凝在當?shù)氐乃芟瘛?nèi)心顫抖、神情激動,反倒忘記了緊跑上前喚住這個出現(xiàn)的很奇怪的女人!
“娘娘。”冉幸忽地一喚我,想是我這副忽然就失魂落魄、更兼動容的模樣把她給嚇著。
我一回神,身子跟著打了個激靈,旋即對她急急道:“本宮有些事情需要自己一個人去處理,你先在這邊兒自己逛著,不要跟來!”也不待她答話,我來不及向她解釋太多,充耳不聞她的驚呼,擡了步子撥開人叢急急的便向孃親她那邊兒過去。
幾乎就在同時,孃親她似乎也看到了我,遠隔一條街道的就見她整個人身子也一顫!她面上的神色似乎跟著顫抖了一下,旋即她開始竭力的壓制這顫抖,但是她壓制不住。
如此,我愈發(fā)的確定了這個人她就是我舊時的孃親,就是她!
我的心情更加激動,什麼都來不及管顧,加快足步的迎她過去。
這時忽然有一輛馬車疾馳而過,一下子就擋住了我的前路、遮迷了我的視線。
我心中一陣焦灼,這一顆心“怦怦怦怦”跳動的異常劇烈,似乎就要一個猛子的衝出這心門了!
但畢竟是馬車,我也不好硬闖。須臾的時間於我來說實在煎熬,就彷彿已然度送了經(jīng)久的光陰。
不過還好,馬車過後我鬆了一口氣,那個女人她還在那裡呆呆立著,面上動容之色愈發(fā)著重,眉梢眼角之間還濡染了些許焦灼。
我忙重又向她走過去。
她終於回神,又遲疑了一下之後,她擡目四顧,似乎是在防範著什麼人,即而她重新看向我,也邁開步子向我這邊走過來。
“琳瑯!”
驟地一聲,我聽到姜淮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
我心一定!莫名生就出一種緊張和害怕,我非但沒有轉(zhuǎn)身理會姜淮,還下意識的想要逃開,更下意識的加快了足下這步子。
可這時肩膀便是一暖。
我心甫又一躍!不禁“啊”地一聲叫了出來!轉(zhuǎn)目間果然見姜淮已經(jīng)追過來,擡手匡扶住我的肩膀。
我如是來不及理會他,下意識再向著孃親那邊
兒看去,見她本想過來的,但這時候瞧見姜淮至了我身邊,她一見這個男人,竟是二話都不多說的忙轉(zhuǎn)身就跑走!
我一愣又一驚,下意識想再追,但被師父拉住。
“怎麼了這般冒冒失失的。”他面上的神色仍然是雲(yún)淡風輕,似乎並沒有紋絲的異樣。於此微停,他頷首攏了攏眉彎,不無擔心,“這畢竟是宮外,不是宮裡,一個人出來可不是叫人擔心的緊麼!”
我一時又恍惚起來,看師父的樣子、聽他說話的口吻,他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方纔我孃親的存在。可是他猝然的出現(xiàn)與太過湍急的阻攔,又讓我怎麼都覺的這不是巧合、這是他的有心爲之。
我沒跟他說我不是一個人而是帶著冉幸,沒說什麼我幼時便經(jīng)常來這裡逛遊所以不會有事云云,憑著下意識的反應我轉(zhuǎn)目看定他、直接了當?shù)母嬖V他:“方纔我看到孃親了。”沒含著什麼情態(tài),漠漠的、定定的。
“嘖……”姜淮面上一定,旋即他啓口笑笑,“你是看錯了吧!”一句話就斬釘截鐵的予以我否認,旋即擡手一攬我肩膀便把我往回匡扶著走,“都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容貌不變呢!”
是看錯了麼?我心下被他撩撥的恍惚起來。但一轉(zhuǎn)念,想到方纔的幕幕種種,我一定心。
不可能,怎麼可能看錯了?這個男人他怎麼就這樣篤定,爲什麼每一次都會對我的觀點不屑置之、插科打諢!
心念波動,我揚起面眸:“可是……”
“好了。”姜淮打斷。聲音不逼仄,反倒很溫柔,但肅穆與不容置疑昭著的流露其中。
我一噤聲。
即而姜淮又一匡我的肩膀,半強迫著我繼續(xù)擡步跟著他往回走。
這束縛的力道強大而有力,帶著不容拒絕、甚至不容疑問的一種決絕。
我心神愈發(fā)恍惚,內(nèi)心感到有絲絲縷縷的不安漫溯著、迂迴著攢動起來。但迫於這一種無形氣場的拿捏,我不敢去拂逆我身邊的這個男人,只得跟著他這麼一步步的走。
強迫著自己靜下心來後,我不動聲色的偷眼瞧著姜淮的神情,見他目色恍惚卻不失沉澱,似乎是徑自陷入到了某種幽遠的回憶、與不能告知的謀劃裡去。
這神情,讓我不由想起那天夜裡他喝得爛醉時,所喚出口的那聲“表妹”。
我心一晃!身子跟著也是一動。
那麼,我的孃親與他的表妹有什麼關係?
腦海裡突然又閃過方纔孃親一見他後,轉(zhuǎn)身就走的驚惶模樣……
我便愈發(fā)的不解,爲什麼這個男人他不願我見到孃親,孃親又爲何那樣怵怕他、下意識的迴避著他?
難道,我的孃親就是他的表妹?可是這樣的話,那我又是誰?難道他……當真是我的父親?
這個念頭一涌出來,就猝地一下讓我不安!
但我的直覺下意識的告訴我,不會的,這一切都不會是我輕而易舉就可以想象到的樣子……
真相是什麼,只有他們幾個人知道,而唯獨我不能知道!
心裡一黯,諸緒百結(jié)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