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府
裴大奶奶剛起身,趙嬤嬤從外走進來,“奶奶,四小姐來請安了。”
聽言,裴大奶奶眼簾抬了抬,嘴角瞬時垂了下來。
因為裴蕭常年在外打仗,身邊自然也不能沒個照料的人。所以,當初在裴蕭離京去邊境的時候,裴大奶奶為了表貼心和賢惠,就提了身邊的陪嫁丫頭紫英為姨娘,讓她跟著裴蕭去了京城。
為了防止紫英生出野心,在她跟著裴蕭妃去邊境之前,裴大奶奶悄無聲息的,將一碗絕子湯送到了紫英的口中,斷了她的子嗣。
女子沒有子嗣,就沒有盼望,自然就會安分很多,不會出現為了兒子,意圖將主母取而代之的心。
她既給了紫英富貴,就不能讓她生下兒子生出野心。
然,出乎意料的是紫英竟然懷上了子嗣,并生下了四小姐裴沁兒。這說明什么?說明紫英根本就沒喝下那絕子湯,說明紫英早就心存野心,對她這個主子更是早有防備。
如此,裴大奶奶心里怎么會痛快。
幸而紫英自己肚子不爭氣,跟著裴蕭十多年,也就生下裴沁兒一個女兒而已。這讓裴大奶奶心頭舒服不少,也安心不少。
如紫英這般有心計的人,若是讓她得了兒子,那還得了。
也因為以上種種,讓裴大奶奶看紫英母女很膈應。
再加上裴沁兒生于邊境,長于邊境,讓裴大奶奶無論怎么看,都覺得她透著幾分粗俗,是上不得臺面的野丫頭,心里更加不喜。
“奶奶,奶奶……”
聽到趙嬤嬤藕喚,裴大奶奶從那些陳年舊事中回過神,扶了扶頭上的朱釵,涼涼道,“不是說了讓她不用來請安嗎?怎么又過來了?”
對紫英和裴沁兒,裴大奶奶不能弄死她們,可也不想看到她們。
“四小姐說,她給奶奶做了身衣服,想給奶奶看看,看奶奶您中意不?”趙嬤嬤說著,聲音稍稍壓低了一些道,“她來的時候,國公爺剛好路過,老奴怕國公爺不愉。所以,就只能讓她進來了。”
聽言,裴大奶奶冷哼一聲,這怕是借著國公爺,是看準了才過來的吧!
“既然如此,讓她進來吧。”
“是。”
趙嬤嬤走出去,少時,一個身穿素衣,模樣清秀,身姿玲瓏有致的裴沁兒緩步走了進來。
裴沁兒雖模樣說不上多精致,可身條卻是相當的好。若是不看臉只看身體,裴沁兒應該是那種一眼就被人看中的那種。
再加上是在邊境長大,身上透著一股子跟京城女兒家完全不同的氣質,因而讓她也多了幾分與眾不同的味道。
“女兒給母親請安,母親萬福。”
看著屈膝行禮,貌似乖巧又乖順的裴沁兒,裴大奶奶淡淡道,“起來吧!”
“是!”裴沁兒起身,隨著將手里衣服雙手遞上前,“女兒閑來無事給母親做了身衣服,希望母親不嫌棄。”
裴大奶奶看一眼,不咸不淡道,“你有心了。”這樣說,卻一點接過的意思都沒有。
看此,趙嬤嬤上前一步,伸手接過,“四小姐給老奴吧。”
“好。”裴沁兒將衣服遞給趙嬤嬤,轉頭對著裴大奶奶道,“母親,女兒聽說,皇上正在選妃,京城官員但凡家里有女兒的都要入宮參選,不知女兒可有什么要準備的嗎?”
聞言,趙嬤嬤猛的抬頭,看著裴沁兒,神色變幻不定。入宮?她竟想入宮選妃!
裴大奶奶聽裴沁兒竟然就這樣直白說了出來,臉色冷下,心里冷哼,果然是在荒蠻之地長大,如此不知羞恥。 心里膈應,涼涼道,“怎么?你想去?”
“這個,女兒自是聽母親的!只是女兒聽聞皇上下了圣旨,擔心若是不去,會被定為不敬,所以特問母親一下。”裴沁兒看著裴大奶奶,恭敬亦坦誠道。
裴大奶奶聽了,心里冷笑,這是在拿皇上甚至壓她嗎?
裴大奶奶心里惱火,臉上并未顯露多少,只是涼涼道,“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自有思量。”
裴沁兒聽了俯身,“女兒遵命!”看裴沁兒一點不糾纏,讓走就走,干脆利索。
她這樣子,一點也沒讓裴大奶奶覺得她聽話乖巧,反而愈發厭惡。
工于心計,滿腹野心,不知羞恥!
“果然是什么樣的人就下什么樣的崽兒,跟她那低賤的娘完全一個樣兒。”裴大奶奶陰著臉罵。
趙嬤嬤看裴大奶奶氣怒,忙寬慰道,“奶奶,范不著跟一個庶女置氣,她想入宮為妃,那是異想天開。”
裴大奶奶面色沉沉,她也知道裴沁兒絕對不會如愿,只是看裴沁兒那樣子,這心里實在是不痛快。
“宮中那邊可是真的已經開始選秀了嗎?”
趙嬤嬤頷首,“是,今天但凡年齡符合的女兒家,都已入宮了。”
裴大奶奶聽了,扯了扯嘴角。曾經她還以為,當今皇上是少見的一往情深之人,顏璃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可現在看來,是她想多了。
男人都是一個樣,不管曾經多喜歡,當人不在了,心里的悸動沒了,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現在顏璃也不過是當今皇上眾多女人中的其中一個而已,就算曾經特殊,之后也沒什么不同。
當新人入宮,顏璃很快就會被遺忘。
皇宮
這次選秀,只限京城官員之女,并未大選。就這,人亦不少。看著戶部送來的花名冊,已足有百十余人。
二八年華,嬌養著長大的女兒家,個個都如含苞待放的嬌花一般,或清新甜美,或嬌俏可人,千姿百態,各種風情,芳香迷人。
今日的皇宮,因一眾盛裝打扮的嬌女,一掃往日都沉寂和壓抑,變得分外的熱鬧,分外的多彩。
論樣貌,比才藝,觀秉性,看家世!
選秀無非看到就是這些,但凡有一樣能入皇上的眼,能讓皇上中意,入宮就有希望。
看著高位上那俊美的帝王,想到父母的教導,想著日后的錦繡富貴,少女萌動的心,充滿了希望和幻想,不少都使出來渾身解數來表現自己,竭盡所能的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
秀女們的注意力和心思都在四爺的身上,而百官卻時不時的將目光投向那高位下首的人身上。
墨纮!
前朝帝王,他們怎么也沒想到,皇上不止至今還留著他性命,甚至在今天這個日子還將墨纮也帶到了大殿上。
對著當今皇上,看著前朝皇帝,百官不由的倍感壓力,如坐針氈。
“你讓我來這里做什么?看這一群叛徒嗎?”墨纮看著朝堂上的官員,沉著臉道。
在他皇位被奪時,這群官員,不說拼力為了他守住,而是直接將他放棄,轉身對墨昶俯首臣稱,這不是叛變是什么?
絕對的叛變,絕對的叛徒。
被墨纮用問罪嫌棄的眼神盯著,百官壓力也相當的大。
“哼!你等著吧!他們往日能這么對我,日后也定會那樣對你。一幫貪戀權勢的軟骨頭。”
看墨纮那嫌棄又萬分唾棄的樣子,四爺勾了勾嘴角,淡淡道,“可這幫貪戀權勢的軟骨頭,生的女兒好像個個都很逞皇兄的心意。看不上老子,卻中意人家閨女。在這一點上,皇兄倒是個愛憎分明的人。”
墨纮聽了,看四爺一眼,抿嘴。
墨昶這是諷刺他嗎?定然是。
不過,話雖難聽,倒也是事實。他第一次發現,京城的女兒,個個都如花似玉的,每個都不錯。
這些嬌花,雖然得不到,可過過眼癮也是舒服的。
看著下面才華橫溢,容貌上佳的秀女,墨纮看著四爺道,“你看中哪個了?”說完,不待四爺回答既道,“我看都召入宮也不多。”
四爺聽言,看著墨纮不咸不淡道,“企圖讓朕縱欲過度而死,這就是你謀朝篡位的方式嗎?”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那樣死了有什么不值的。”
“那也要看牡丹是那一顆。”
墨纮聽言,順著接道,“若那顆牡丹是顏璃呢?”
話出,墨纮當即就后悔了,看四爺漫不經心的神色消散,眼底染上一抹暗色,墨纮隨即移開視線。
聽到顏璃的名字,比聽到有人要造反,反應還大。墨昶如此,讓墨纮很想問問他,江山與顏璃,在他心里到底哪個才更重要?
看皇上臉上表情突變,讓在坐的人,心里均是一緊,正疑惑發生了什么事,忽而聽到……
叮鈴,叮鈴!
突然清脆鈴鐺聲落入耳中,引的人不由朝著大殿中央看去。
一襲紫裙,纖腰緊束,更顯身姿玲瓏,舞姿優美!
舉手投足,長裙飛舞,發絲輕揚,馨香徐徐!
再配上手腕上那舞動,發出的清脆鈴鐺聲,更添幾分異樣風情,別樣撩人。
“這是哪家女兒?”
“好像是禮部沈大人的女兒沈雅淑。”
看著大殿中央舞動的女子,有人在下小聲議論,武佑站在一側,看著殿上女子,眉頭卻是不由皺了起來。
國公爺看到看著沈雅淑,眼睛微瞇。
在殿上人都看向沈雅淑時,只見那一直漫不經心靜坐在龍椅上的人,突然起身,緩步朝著大殿中央走去。
看此,有人心頭一跳,看看沈雅淑,心里暗腹:看來這位沈家姑娘要有大福氣了。
看沈雅淑引得皇上從高位上走下來,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有人若有所思。
墨纮看著四爺背影,嘴巴撇了撇,心里輕哼一聲,剛才聽到顏璃的名字還那副嘴臉,現在看到一個風情萬種的,就立馬‘男兒本色’顯露無疑了。看來,墨昶也不夠如此嘛!
在墨纮思腹間,看四爺走到殿中央,在沈雅淑跟前停下腳步。
“臣女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四爺垂眸,看著跪地請安的人,看著她頭上,那與衣服同色的紫色發帶,開口,“起來。”
“謝皇上。”沈雅淑起身,垂首靜立,恭敬規矩。
直到皇上忽而伸手,握住她手腕,突然的肌膚碰觸,讓沈雅淑本就不穩的心跳,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
而不知是她太緊張的緣故,還是她的錯覺,竟隱隱感覺皇上握著她手腕兒的大手,掌心間似透著絲絲濕意,那是汗水嗎?
國公爺坐在位置上,看四爺拉著沈雅淑的手腕,盯著她手腕上那精致的鈴鐺看。
“抬起頭來。”
皇上聲音入耳,沈雅淑極力穩住自己心跳和臉上表情,緩緩將頭抬起。
四爺看著,看那一張嬌俏,卻陌生的面容映入眼簾。
四爺看著,眸色幽幽,相似的衣服,同樣的發帶,手腕上的鈴鐺,相像的地方真的很多,可在上面已經看出不是她了,不是嗎?剛剛還在期待什么呢?
在期待奇跡出現嗎?所以,期待到緊張,期待到手心冒汗。
看著眼前陌生的面容,四爺握著她手腕的手松開,視線落在她脖頸上,手微微抬起……
“皇上!”
國公爺聲音入耳,四爺轉頭。
國公爺起身走上前,恭敬道,“皇上,歇息一下再選吧!”
四爺聽了,看看國公爺,轉身離開,國公爺隨和跟上。
趙敬廷站在不遠處,看著四爺離開的背影,看看臉上殘留著一絲嬌羞,卻又難掩失望的沈雅淑,趙敬廷無聲扯了扯嘴角,她不應該失望,她應該慶幸。慶幸剛才鎮國公及時開口。不然,四爺那只大手或許已落在她脖子上了,差點入了鬼門關而不自知的女人吶。而由皇上剛才的反應可看出,此次選秀,沒有什么意義。
離開宮殿,走到自己寢殿門口,四爺腳步站定,轉身看向國公爺,“今天來選秀的女子,鎮國公看著可有好的嗎?”
國公爺聽了,道,“回皇上,應該還是有的。”
“可是對于朕來說,就算全部都是好的,也沒有任何意義。”
“皇上……”
“我也想選幾個妃子出來,也在試著努力,努力對她們中意。所以,我也試著來選秀,盼望著或許真的有能入眼的也不一定。可現在看來,結果并未如我所愿。”
四爺說著,垂眸,輕輕撫過手腕上那已有些褪色的發帶,幽幽道,“如果可以,我想忘了她,我寧愿成為一個負心薄幸的人。那樣……至少不會太孤單。”
說完,四爺抬腳走進寢殿。
國公爺站在外,抬頭望望天。顏璃,天上人間,你此時又在哪里呢?
西域
“二丫,三殿下的參湯好了,趕緊給端過去。”
嬤嬤一聲喚,一個丫頭慌忙走進來,端起案子上的參湯,快步往外走去,走著……
鈴鈴鈴……手腕上的鈴鐺,鐺鐺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