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風這一次到山陽任職，臨行前，父親胡一飛反覆給他提醒，一個人在山陽工作一定要低調。要深入羣衆，真正瞭解中國的實際，瞭解影響中國發展的癥結。要特別珍惜這次到下面鍛鍊的機會，不要總以爲是去鍍金，而要看成是一次經風雨、見世面的難得機遇。聽得胡風心裡一直在發笑，這一次不是去鍍金還能是幹什麼？要不是爲了鍍金，他纔不會從北京跑到這個山溝裡當什麼市長呢！

不過，胡風也有想法，既然是來鍍金的，時間就不宜太長，他還是要把以前公子哥的面目隱藏起來。好好地鍍一層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打道回府了。他給自己在山陽的任期定的是一年，最多不超過兩年。就算是兩年吧，要籠起自己內心的那匹野馬，咬著牙也要留給山陽、留給k省一個清正廉潔、開拓創新的好形象。

胡風到山陽以後，果然是深居簡出，很像是一位大志在胸的年輕幹部。他還特意湊出時間出了一趟西山縣的王家川，那個地方是他第一次去。畢竟，他不是王國英親生的。如果是親生的，外公、外婆所在的地方，他肯定早就去了。

胡風這次去王家川，是事先約好的，王國霞、王國棟、王國樑他們是一道回去的。就連廖不凡、廖輝、王金、王銀們也回來了。因爲他們要來給王大勇老漢過98歲的生日。

王大勇老漢雖然已經是98歲的高齡了，但他的身體比弟弟王小勇還要好。大腦一點也不糊塗，手腳也算靈活。有時候，在同村後生的鼓動下，王大勇老漢還能走一趟太極拳。

事前，王國慶和王國英兄妹已經商定，這一次回去給父親過生日，僅限他們王家的自己人，其他親戚朋友，特別是各級官員一個也不能邀請。可這次王國慶在中央黨校第41期幹部培訓班學習，脫不開身。王國英正在青海查一個案子，也回不來。事情就委託給王國霞夫婦來牽頭辦理。王國慶給王國霞交待，這一次一定要本著節儉、低調的原則，僅限於自己一家人來熱鬧。外人一律擋回去，要給人家做好解釋工作。如果有人一定要來，就告訴他們，等到老漢100歲生日的時候，歡迎他們來熱鬧。這一次有高人指點了，說不宜熱鬧。

聽了王國慶的話，王國霞在電話中連聲說：“好好，大哥，你就放心吧！”

爲了能讓這一大幫親友們吃好玩好，吳天彪專門帶了兩輛越野車隨行服務。吳天彪前來參與，王國棟他們無法拒絕，因爲吳天彪是吳天然的弟弟。吳天然這次不能到場，吳天彪前來似乎也是應該的。當然，吳天彪在來的時候，還特意拉上了王聰聰和小非非。

王國霞、王國棟他們的願意是要保密，是要低調?？伤麄儎傄坏酵跫掖?，消息就上報到了山根鄉，也上報到了西川縣。

因爲上面有交待，凡到王家作客的人，如果是副處級以上當官的，資產過億經商的，或者是副師級以上當兵的，王家川的支書老何都要立即上報給鄉里。這些人來到王家川，當地政府是一定要派員前來作陪的。至於由誰來，則是由西山縣委辦公室統一安排。

這次何支書一看，到王家川的這一行人來頭不小，形勢很大。這些人，有些他認識。比如王國霞、王國棟、王國樑三姐弟，還有吳天彪、王聰聰、王金、王銀等人。有些人他沒有見過，比如廖不凡、廖輝、胡風等人。但不需要把每個人的身份一一弄清，何支書就決定將消息立即上報。因爲已知的這些人都符合上報的條件了，比如王國霞和王國棟都是市長，王國樑是副市長，吳天彪是經商的，但早就是山陽市首富。那些他不認識的，肯定也都是大人物。

何支書當即給山根鄉的黨委書記劉保平撥通了電話，報告了他看到的一些情況。劉保平就對他說：“好，老何，你先到王老先生家招呼著，我們一會兒就到?！?

放下電話，劉保平就給縣委書記袁大明打了電話。

袁大明在電話裡問道：“你是說王國霞、王國棟、王國樑三位市長都回來了，還有王聰聰、吳天彪，好，我知道了。王家肯定是有什麼重大的聚會?。『沃浻袥]看到王國慶省長，還有吳天然司長？他們兩個回來沒有？”

劉保平說：“王省長和吳司長，何支書記說沒有看到?！?

袁大明就說：“這樣吧，保平，你先代表鄉里抓緊過去，先招呼著。問一問是啥事，我和方縣長馬上就到。”

劉保平說：“好好，我們先過去看看是啥事，一會兒我給你打電話?！?

功夫不大，劉保平的電話就來了：“袁書記，是這樣，今天是王老先生98歲的生日，他們王家的親人是回來給老先生祝壽的。除了剛纔說的那幾位領導，這一次回到王家川的還有剛到咱們山陽市上任的胡風市長，還有江陽市的市委書記、也就是王國霞的愛人廖不凡。”

袁大明的大腦快速地轉了一下，迅速統計出這一次來了一位市委書記、三位市長，一位副市長。他一拍大腿說：“保平啊，看來咱們的工作還是不細啊，像王老生98歲生日這麼重大的事情咱們都沒有掌握，太被動了，太被動了。”

劉保平說：“袁書記，這是我工作上的失誤，我向你檢討。”

袁大明在電話中說：“幸虧王省長和吳司長沒有回來，如果他們回來了，咱們地方上竟然沒有動靜，那可是咱們工作上的嚴重失職啊！算了，現在不說這個了。你對胡市長說，我和方縣長馬上就到?！?

袁大明立即給方縣長打了一個電話，很快，方文中就來到了袁大明的辦公室。

袁大明簡單地向方文中通報了情況，讓他立即安排。方文中不愧是縣長，他當即對袁大明建議了三條：“袁書記，你看這樣行不行。第一，咱們在西山大飯店安排幾個雅間，中午一聽請領導們回縣城吃飯。第二，讓事務局準備一個匾額，上寫‘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下注敬賀王老先生98歲壽誕，西山縣委、政府。第三，咱們這一次去，就以咱們兩個的名義拿上一個紅包。我的想法是9999元。古代皇帝才稱萬歲，9999元也象徵是9千歲了！錢雖然不多，圖個彩頭?！?

聽了方文中的話，袁大明說：“方縣長，你考慮得很全面，就按你說的，快去安排吧。”

方文中就坐在袁大明的辦公室裡立即打電話進行了安排。一切準備好以後，他們兩個人就坐著縣委的公務接待車——豐田考斯特出發了。

汽車在王大勇老漢的門前還沒有停穩，袁大明就下了車。他直奔大院而去，一進院門，就看到裡面站了不少人。這些人，他基本上都認識，似乎官位都比他大。他首先緊緊地拉著胡風的手說：“胡市長，我們來晚了，有失遠迎啊！”

胡風說：“袁書記，我們這次回來，只是一家人聚一聚，沒有別的意思。你怎麼會知道了？”

袁大明笑笑說：“各位領導，王家川雖然是藏龍臥虎，但畢竟是我們西山縣的地盤??！”

王國棟說：“大哥已經交等了，這一次誰也不驚動，你看你，不用來的。”

袁大明又拉著王國棟的手說：“王市長，看你說的，我是外人嗎？再說了，王老先生98歲壽誕，我也想來沾沾老壽星的喜氣不是。”

這時候，方文中縣長和辦公室古主任一塊兒擡著匾額走了進來。袁大明就進屋拉著王大勇的手說：“王老先生，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　?

www ?ттκan ?C ○ 王大勇老漢呵呵笑著說：“謝謝，謝謝！老朽多謝了！”

方文中和古主任進來看了看問道：“袁書記，今天祝壽是不是太簡單了！”

袁大明說：“是的。胡市長、王市長，我們這裡有這裡的規矩，你們這樣祝壽有些太簡樸了，不熱鬧啊！古主任，按照咱們西山縣的傳統，佈置一下。”

王國霞想阻止，可古主任已經讓辦公室的人、也可能是禮儀公司的人已經開始佈置了。

紅地毯從門口一直鋪到了上屋，王大勇老漢所坐的太師椅後面的牆上貼上了一張巨大的“壽”字，老人的腳下，還鋪上了一塊金絲軟墊，大概是用來讓後輩人在此叩頭用的。

院子裡已經架好了音響設備，《祝你生日快樂》的旋律迴盪在小村的上空。工作人員又從考斯特車裡擡出一塊巨型的生日蛋糕，緩步地穿過人羣，放到了正屋的八仙桌上。

小非非還沒有看到過這麼大的蛋糕，他興奮地跳到蛋糕跟前說：“太爺爺，讓我來切蛋糕！”

王大勇老漢高興地說：“好啊，非非，那個大壽桃一會兒就讓你來吃！”

王聰聰站在人羣后面想，失控了，完全失控了！現在這種場面，他們老王家已經指揮不住了。你想低調，能行嗎？怎麼官場上這些人比孝子賢孫們還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