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看了看近處的磚頭房和遠處的磚頭牆,看了看身邊擁擠的人羣,試圖體會老人說的那種沒有家的感覺。
“你跟世間所有人沒有任何感情聯繫?”小米一邊走一邊問道。
“哈哈,是啊。”老人的笑聲乾巴巴。
“這麼說來,你豈不是屬於無情衆生了?”小米想起馬秀才曾經跟她講過的世間分爲有情衆生和無情衆生的話來。人精老人可以說是有情衆生中精怪,可是他修行的首先要義便是拋棄感情,其行爲與無情衆生雷同。
老人又笑了,笑得搭在小米肩膀上的手打顫。
“你笑什麼?”小米不認爲她剛纔的話有什麼好笑的。
老人道:“你知道我現在跟著你在這人羣之中穿行是什麼樣的感覺嗎?”
“不知道。”
“就像是走在森林中的感覺。”
“森林中的感覺?”
“是啊。在你或者其他人看來,我已經接近無情衆生了。但是在我看來,我周圍的人才是無情衆生。我走在這裡,就像走在寂靜無聲一片死寂的森林之中一樣。他們與我無關,也不關心我。我與他們無關,也不關心他們。他們每一個人,都像森林裡的一棵樹木。別說這裡了,大江南北,塞外邊疆,對我來說都是無人森林。有時候我會有錯覺,似乎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老人緩緩說道。
“可是……其他人也有他們喜歡的人,有他們關心的事情啊。怎麼可能是無情衆生呢?”小米不理解老人的想法。
“跟我有關之人,便是有情衆生;跟我無關的人,便是無情衆生。你會因爲一個人喜歡上一個地方,一座城市,一種味道,一件你不喜歡的事情。那個地方,那座城市,那種味道,那件你不喜歡的事情就都變成了有情衆生。因爲你有感情跟它們交流了,好像它們也能感覺到。當那個喜歡的人不在了,或者根本就沒有那個喜歡的人,那個地方,那座城市,那種味道,那件你不喜歡的事情,就是所謂的無情衆生。”
小米一邊走一邊想。
“這是我個人世界的無情衆生和有情衆生,與佛理中的無情衆生和有情衆生無關。”老人說道。
小米記得馬秀才說過,有情衆生即是一切有感情、有見聞覺知之生命。如果一個人感覺不到對方的感情,感覺不到對方對他的見聞覺知,對方便是無情衆生?小米感覺漸漸有了人精老人的體會。
“原來還可以這樣區分有情衆生和無情衆生。”小米說道。
一個人到處行走,求得長生,最後卻活在一片荒蕪世界中。這到底是人精的幸福,還是人精的無奈?
“快到了
。你不要緊張,你只要帶我出城門即可。”老人搖了搖小米的肩膀。
小米擡頭一看,前面的青磚城門已經近在眼前。
再走近一些,她就聽到守衛城門的士兵吆三喝五的聲音了。
走到城門下的時候,守衛城門的士兵沒有爲難這個小女孩和步履蹣跚的盲眼老人。畢竟一個尚未長成的小女孩和一個路都看不清的老人很難引起懷疑。
走出城門很遠以後,老人停了下來,對小米說道:“就到這裡吧。謝謝你。你可以回去了。”
小米心中不捨,說道:“我再送你一段吧。”
“不用了。我其實不用人帶路的,你也知道。”老人說道。
小米站住了。
老人繞過小米,繼續朝前方走去。
小米在他背後問道:“你不怕迷失在無情衆生的森林裡嗎?”
老人頭也不回地回答道:“我沒有目的地,怎麼會迷失呢?到哪裡都一樣。”
“希望我們以後還能見面。”
老人沒有回答,越走越遠。
小米見老人的背影消失才轉身回城。
回到狗肉館之後,小米問赫連天馬秀才什麼時候回來。
赫連天說:“快了快了。”
而事實上,姥爹還被雨水困在離撫順不遠的小鎮上。無聊的時候,姥爹便和旅店老闆下下象棋解悶。
兩人相談投機,棋藝都不錯,所以漸漸成了朋友。
姥爹注意到旅館老闆有個女兒,那個女兒一天到晚將自己關在閨房裡,極少出來。
一次,姥爹正在和旅館老闆下棋,老闆的女兒從閨房裡走了出來。
姥爹一看,嚇了一跳,這老闆的女兒長得太瘦了!簡直只有皮包骨!似乎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吹走。
老闆的女兒拿了一件什麼東西就回到閨房裡去了。因爲太瘦,她走起路來都是悄無聲息的。
見她回了房間,姥爹便悄聲問老闆道:“你女兒怎麼這麼瘦?如果身患疾病,應該帶她去看看醫生纔是。再者,你得勸她多到外面來走動走動,天天呆在屋裡不見陽光,樹木都會枯瘦呢。”
老闆嘆道:“馬先生,我何嘗不知道疼惜自己的女兒?可是我想盡了辦法也沒能讓她身體好起來。”
姥爹暫且放下棋局,問道:“她一直這麼瘦嗎?”
老闆道:“那倒不是,兩年前她胖過,胖得難以置信。去年才瘦下來的。”
“如此說來,這不是疾病,便是心病。”
“哎,她確實經歷過一段離奇往事,不過不是什麼好事。”
“可否說來聽聽?說不定我
能幫上忙。”姥爹說道。
老闆說道:“我這女兒十九歲的時候得過一場重病,那時候瘦得厲害,但還不至於現在這般光景。那時候她走路都需要人扶著。”
“在胖之前她還這麼瘦過?”姥爹問道。
老闆點頭:“是啊。”
“那她後來怎麼胖起來,怎麼胖起來之後有瘦成這樣的?”
老闆說,女兒十九歲的時候,他到處求醫問藥,希望女兒身體好起來,免得耽誤了婚娶的最佳年齡。可是醫生看過無數,補藥吃過無數,女兒的身體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後來有一身穿學生裝的人來到旅館,他自稱朱某,要去某某地方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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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見他眼睛圓耳朵大,臉胖身上贅肉多,肚子凸出,不像是讀書之人。可是旅店來者皆是客,老闆沒有細究他的身份。況且現在世道混亂,魚龍混雜,正道邪道白道黑道的人都有,多嘴容易惹禍端。即使知道可疑,也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纔好,不然這旅店開不了多久時間。
似乎是巧合,但回想起來又似乎早有預謀,那書生住了幾日見到老闆的女兒後,主動找到老闆,說他能治好老闆女兒的病。
老闆見朱某的模樣不像醫生,不相信他能治病。
在此之前,有不少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郎中主動請纓來給他女兒治病,可是大多騙了醫藥費便沒了下文。老闆認爲這個姓朱的文弱書生也是個騙子。
所以老闆拒絕了他要幫忙治病的請求。
老闆走進女兒的閨房後,女兒問他,剛纔外面是誰在說話。
老闆還沒有回答,那朱某便闖了進來。
老闆急忙攔住他,呵斥道,我女兒的閨房不允許家外男人隨便進入!
那朱某一手推開老闆,直接走到他女兒的病牀前,將蓋在她女兒身上的繡花被揭掉,使得他女兒春光乍泄。
老闆的女兒嚇得抱住身子,縮到一角。
朱某讚歎道:“這麼白嫩的皮膚,這麼好看的雙腳,真令人銷魂啊!”
老闆見他如此放肆下流,急忙喊幾個下人進來,將朱某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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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某被人強行拖出去的時候兩眼還離不開老闆女兒的身子。
老闆的女兒急忙起牀穿好衣服,在屋裡走了一圈,然後坐在椅子上。
老闆見女兒渾身亂抖,以爲女兒會責罵他讓這麼一個莽撞而好色的男人闖進她的閨房,連忙向女兒道歉。
可是女兒沒有一點要責備他的意思。
他發現女兒面頰微紅,氣喘微微,眼神閃爍。她時不時地眼睛瞥向剛纔朱某闖進又被拖走的那扇門,竟然有不捨的意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