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聽到姥爹在牆壁那邊敲得咚咚響,急忙過來問姥爹怎麼了。
姥爹虛弱地說道:“你叫她多喝鯽魚湯,那個採走她的奶的人就會自己跑回來告饒。”
外公將姥爹的話轉告給舅媽。
於是,舅媽一天三頓都喝鯽魚湯。
沒過幾天,果然那個採奶的人回到舅媽面前求饒,說以前採了別人的奶稍稍發漲幾天便過去了,這次卻痛不欲生,知道遇到了高人。
舅媽便要了那人的生辰八字,按照姥爹交代的寫在一張三寸長三寸寬的紅紙上,然後將寫好的生辰八字放在門檻前,再用一條扁擔壓在上面。
當天晚上舅媽就有了胸口脹的感覺,急忙抱了孩子喂,果然奶回來了。
從那之後,再有人被採奶,外公便叫她多喝鯽魚湯。
這種對付小人的辦法不是姥爹從書上學來的,也不是高人傳授的,而是從吳婆婆那裡聽來的。
吳婆婆離開採陰補陽的老頭子後頻繁地使用她的邪術採奶,在外面飄蕩的二十多年採了二十多個人的奶,聽說老頭子已死,回到老家之後,她又一直採到姥爹來找她。她說她也記不清採過多少次了。
她說她自知罪孽深重,可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禁止不住保持美貌的慾望,所以就禁止不住傷害他人的舉動。
姥爹聽了她的述說,感慨萬分。一個女人愛美愛到如此變態的程度,可悲可嘆!
吳婆婆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略帶羞澀地問姥爹:“你見著那個負心白眼狼司徒子了,給我說說他長得怎麼樣了啊。是還年輕呢,還是老態龍鍾?頭髮白了沒有?眼袋重不重?像他那種縱慾的人,肯定眼袋比水袋還明顯。”說完,她笑了笑,似乎自己已經想到了司徒子眼下掛著兩個沉甸甸的眼袋的模樣。
姥爹沒有見過司徒子,不知道該如何接吳婆婆的話。他不能胡謅說司徒子面容還年輕英俊,也不能說司徒子已經鬚髮蒼白。他看了出來,吳婆婆雖然一口一個白眼狼,其實心裡還是愛著司徒子的。她當初離開老頭子的宅院也是迫不得已。說不定她一直保持美貌也是爲了以後有一天會再次碰到司徒子。因此,如果姥爹說司徒子還年輕,或許會讓吳婆婆的期待更加強烈,去害更多的人來保持她已經失去平衡的青春容顏。但如果說司徒子已經步履蹣跚,故意打擊她的期待,姥爹又不忍心。
“我已經忘記他長什麼樣了。我們不過是一面之緣,沒有過多來往。”姥爹選擇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吳婆婆表示理解地笑著點頭,然後說道:“其實我知道他長什麼樣又有什麼意義呢?老也好,年輕也好,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已經是過往了。我這些年一直擔心我的邪術被人發現,這幾年卻又希望被人發現。我聽說做小偷做久了的人也會有這種奇怪的心態。怕別人發現是因爲怕被抓住,怕被懲罰,怕被責罵。希望被人發現呢,是
自知犯下的罪惡太多,心中的負擔很重,自己制止不了,希望別人來制止吧。”
"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制止你。我雖然知道有采奶這麼一回事,但是不知道怎麼破解。"姥爹如實說道。知不知道這回事可以讓對方不知道深淺,迷惑對方,但是會不會破解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無法迷惑對方,迷惑也沒有任何意義。總不能用假的破解方法來破解她真的術法。
吳婆婆悽慘一笑,說道:"司徒子告訴了我這種損人利己的術法,卻沒有告訴過破解之法。但是隻從我學會這個害人的術法之後,就開始尋找破解這種術法的方法。"
"你爲什麼自己要尋找破解之法呢?在我看來,應該是被你採奶的人才會削尖了腦袋去想破解的方法啊。"
吳婆婆說,這是類似小偷的心理,也類似武術家的心理。小偷在偷東西的過程中要想到怎麼撬鎖開門,各種各樣的鎖的機關都要弄清楚。因爲對他來說,鎖就是破解被偷的方法。武術家在擊打別人的過程中學習怎麼傷害到對方,但是同時也要想到別人怎麼做纔會破解他到攻擊。
她說,她曾因爲不知道破解採奶之術而睡不著覺。
後來,她終於遇上了另一個也會採奶之術的高人,她的睡眠質量才得以恢復。那個高人像她一樣到處尋找哺乳期的獵物,術法的步驟跟吳婆婆一模一樣,但比吳婆婆略勝一籌的是她會破解之法。
那個高人告訴吳婆婆,只要被採的人將採奶的人的生辰八字放在門檻前,用一條挑過重物的扁擔壓在上面,就可破解此術法。此法稱之爲"還水"。
那個高人也曾像吳婆婆那樣爲破解之法無法睡眠,每次採奶之後,她都會心神不寧,草木皆兵。她總想著有人來破解她的術法,看到門前多了一把被人扔棄的剪刀,看到窗紙破了一個洞,看到別人對她一顰一笑,或者稍有怒言,她就想對方是不是識破了她的術法,是不是用剪刀或者其他的方式來破解她的術法。
她爲此幾乎要瘋掉。
後來得知破解之法,她才從瘋瘋癲癲的狀態轉回常人狀態。
那個高人說,以前常聽說哪個武術家學習了什麼武林秘笈之後走火入魔,那時候她不理解一個人擁有了那麼令人羨慕的本領之後爲什麼還要瘋掉,她自己經歷一番之後終於恍然大悟。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你得經歷過才能理解,沒經歷過的人再怎麼參悟都參悟不了,再怎麼教也教不會。
出於同病相憐,那個高人毫無保留地將她得來的破解之法告訴了吳婆婆。
"我以爲學得了這個外人不知的術法會讓我開心,讓我的生活變得更滿意。可是學過了才知道,這個術法附帶而來的副作用讓我備受折磨,簡直將我的生活攪得一團糟。"吳婆婆感慨道,"可惜這些事情只有經歷後才後悔,沒經歷之前就算聽別人說種種不好,自己還是會著了魔一樣地去乞求追尋。"
姥爹聽著吳婆婆的人生感悟,不發一言。
等吳婆婆將所有的話說完之後,姥爹才說道:"說實話,我是看破了你的術法纔來找你的。你前些天採了任婆婆她兒媳的奶,她覺得事情有異常,去了我家找我,我到了任婆婆家發現了一些跡象,又問了可能的人,然後找到這裡來的。既然你都承認了,那麼你能不能將你的生辰八字寫給我?你將生辰八字寫在紅紙裡包好,我不會偷看,也不會告訴別人這是破解之法。我將任婆婆這件事情處理一下便會離開。不過離開之前奉勸一句,以後不要再用這種術法害人了。一旦被人發現,雖然別人可能破解不了你的術法,但是別人會毀了你珍愛的面容。"
姥爹說的是大實話。普通人對付不了許多邪術,但是對付會邪術的人的方法可多了。
吳婆婆笑得更加悽切,嘴角的笑容如刀刻一般生硬。她做了一個深呼吸,說道:"我既然給你說了破解的方法,你以爲我還想躲避嗎?我不但要給任婆婆的兒媳還水,還要給以前所有被我採過的人還水。"
姥爹對吳婆婆的這番話表示驚訝,但問道:"可是你怎麼將你的生辰八字告訴所有被你採過的人呢?"
吳婆婆說道:"告訴我破解之法的高人還說過一句話。將採奶者的生辰八字放在她自家門前用扁擔壓上,則可將她所有的罪孽還水。"
"可是這樣的話,你所有的積累都還了回去,肯定會對你自己造成非常嚴重的影響吧?"姥爹對她這個說法更加驚訝。
"當然。偷了東西並不是還回去就能了結的,還得吃官司坐牢。我也一樣。"吳婆婆倒是顯得坦然多了。
"只要你以後不再這麼做就好了。再說了,你以前偷的現在還回去,人家的孩子已經過了喝奶的年齡,沒用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姥爹勸道。
吳婆婆淡然一笑,說道:"馬秀才,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就會將任婆婆的兒媳的奶還回去,讓你好給任婆婆一個交代。"說完,她推著姥爹往外走。
姥爹見她已經和盤托出,沒有任何隱瞞,知道她不會騙自己,便從她家出來,去了任婆婆家,叫任婆婆第二天看看她兒媳會不會恢復,如果不能,再來畫眉村找他。
任婆婆歡歡喜喜地送走姥爹。
第二天,吳婆婆將整個村的人叫到她家門前,說是有重要事情宣佈。
那天吳婆婆塗脂畫眉,盛裝打扮,彷彿要出嫁的新娘一般。
村裡的人不知道她要幹什麼,紛紛竊竊私語。大家早就對她的年齡與容貌的差距表示不可理解,也曾茶餘飯後猜測過她到底怎麼保持的,是不是有什麼秘方或者秘法。有些愛美的姑娘沒少登門拜訪,只爲打聽保養的竅門,可是沒有一個人得到想要的東西。
這天來湊熱鬧的不少是曾經登過她的門的姑娘,有些姑娘以爲吳婆婆要公佈她的保養秘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