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和煦的陽光透過天上悠閑散步的幾朵云彩,緩緩地穿進大大的落地窗里,滑落到窗后的寫字臺上,灑到桌上趴著的一只慵懶的大白貓身上,泛起一團柔和的溫暖黃光。
就在這桌子旁,小萱正坐在藤質的太師椅里,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精裝版《明史》,低頭低聲誦讀道:“甲辰,陷昌平。乙巳,賊犯京師,京營兵潰。丙午,日晡,外城陷。是夕,皇后周氏崩。丁未,內城陷。帝崩于萬歲山,王承恩從死。御書衣襟曰:‘朕涼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諸臣誤朕。朕死無面目見祖宗,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無傷百姓一人?!源髮W士范景文而下死者數十人。丙辰,賊遷帝、后梓宮于昌平。昌平人啟田貴妃墓以葬。明亡。是年夏四月,我大清兵破賊于山海關,五月,入京師,以帝體改葬,令臣民為服喪三日,謚曰莊烈愍皇帝,陵曰思陵?!?
一段讀完,她抬起頭看了看那只白貓。只見他伸了個懶腰,黑色的眼睛微瞇了一下,抖了抖胡須,“蹭“地一下跳到小萱腿上,用粉紅色的鼻子拱了拱那本《明史》,問道:“這之后呢?”
小萱急忙低頭翻書,一邊翻一邊說道:“這上面說,明朝滅亡以后,由福王朱由菘在南京建立弘光政權……”
白貓聽到這里“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這家伙居然也能位及九五之尊。后來怎么樣?”
“后來由于江北四鎮不和,弘光政權堅持了一年就覆滅了。之后陸續又有隆武、魯王、紹武、永歷等政權先后成立,只是都沒有一個統一的領導者。內部不斷傾軋,再加上清軍有孔有德、吳三桂、尚可喜這樣的大漢奸幫助。這些南明勢力都沒有堅持太久就被清軍一一攻滅。就是這樣,明朝全境就落入清軍手里了?!?
白貓蜷在她腿上靜靜地聽著。聽到這里時耳朵微微聳了一聳,就把頭埋到兩只前爪里,耷拉著尾巴無精打采地不再說話。良久,才張開三瓣嘴嘆了口氣說道:“想不到我大明竟然就這樣亡了。將不用命,士不效死,一個個望風而降。想來是天數已盡,連老天都不眷顧。罷了罷了,我蕭家列祖列宗也算對得起先皇了?!?
說罷,他似乎認命一般抬起頭來。鼻子輕皺、胡須微抖,眼睛又是一瞇,黑幽幽的兩只圓眼睛好似黑色的寶石一般閃閃發光,竟還輕聲地“喵”了一聲。
小萱看著眼前這只白貓的萌樣,怎么也無法把他和那個風度翩翩的白衣男子聯系起來。不過,萌也有萌的好處,這樣她就可以趁機欺負這只貓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剛把手放到白貓的耳朵上準備捏一捏的時候,突然自己的肚子很不爭氣地“咕嚕?!币宦暯辛似饋?。羞得她立即漲紅了臉,剛舉起的手也不好意思地放下了。
白貓聽到聲音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一臉無辜,幽黑的眼眸看著小萱。眼睛一眨不眨,胡須卻滑稽地動了動,那神情好似在說:“你怎么又餓了?”
“額……”小萱看著白貓一副欠揍的樣子。半晌才不得不承認道:“我好像是有點餓了。樓下有個餐廳,要不我們下去吃點東西?”
半個小時以后。小萱磨磨蹭蹭地收拾完自己,才抱著白貓走進了電梯。原來。從順平縣城回去以后,她和蕭凌墨就馬不停蹄地趕往了六朝古都南京。本來按照蕭凌墨的說法,南山里的那些財寶足夠養活她好幾輩子了。恰在此時,律所的老領導陳主任和珊姐又盛情邀請她繼續回去任職,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蕭凌墨,她接受了他們的邀請,不過還是向陳主任請了一個月的長假。
說起來那些財寶都是我的,可最后,還不是需要有你,我才能拿到嗎?
不過話雖如此,小萱離開順平之前,還是滿滿地把那些夜明珠啊金銀首飾啊什么的裝了一大袋。趁著現在先好好享受一番再說,她這樣安慰自己。因此這次出行南京,可是讓她著實體驗了一把富婆的生活,這兩天盡顧著到處游覽南京的風景名勝,對于蕭凌墨所說的尋找靈蕓和凌風南渡的蛛絲馬跡,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雖然蕭凌墨屢屢催她,可她依然沒事人一般一點也不著急,這不,又興致勃勃地跑到這個市郊的溫泉度假中心來了。蕭凌墨沒辦法,只得任由著小萱到處游玩,只是在中山陵的時候稍微逗留了一下,細細查看了一下這陰氣森森的地方。說來日子倒也過得平和愉快,只是有一件事起初讓蕭凌墨很是不舒服。
那就是,小萱不管到哪,總是要緊緊地把他抱在懷里,像抱一個寶貝一樣,生怕一不留神就被人搶走似的。
“我有腳,自己可以走?!泵康竭@種時候,蕭凌墨總是又好氣又好笑地提醒她道。
“但是這里多危險啊?!毙≥婵偸菚V劬?,捏捏他的鼻頭狡辯道,“這里這么多車,你那么小誰能看到啊。萬一一不小心被車給軋了,找人不成把自己賠進去了,可一點也不好啊?!?
蕭凌墨語塞,只得屢次提醒道:“那我可以附在你的首飾上,何必非要變成這只貓呢?”
而回應他的,總是小萱調皮的嬉笑,以及一句相同的話:“附在首飾上多不好啊。以前你是實體不怕太陽,可以隨便出來。你也說過我很重要,那我現在要是遇到危險需要你保護我,你一出來就被太陽給曬化了怎么辦呢?變成貓好歹還有一個中間過程呢。實在不行你可以上去咬啊抓啊……”
聽到這,蕭凌墨總是哭笑不得地說不出話來。妥協地讓她緊抱在懷里。不過時間久了,也漸漸地習慣了。畢竟是附身在貓身上,有時候貓性發了還會湊上去蹭兩下,惹得小萱喜歡得不行。
于是這時,你便可以看到一個長發過肩、穿著藍紫色風衣的年輕女人,睜著閃亮亮的眼睛笑瞇瞇地看著緊閉的電梯門,卻歪著頭把臉頰愛憐地蹭在懷里抱著的一只肥肥的大白貓身上,直蹭得那只貓嘴里“喵嗚喵嗚”地叫個不停。
“叮咚”一聲,電梯終于下到一樓,小萱抱著白貓火急火燎地走出去。不想正與進來的人撞了個滿懷。白貓被夾在中間,疼得“喵”地大聲慘叫一聲,滿眼委屈地抬頭望著小萱,眼里已經閃起了瑩瑩的淚光。
“走路也不看著點,眼睛瞎了嗎!”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響起。小萱摸了額摸白貓的頭低聲安慰了一下,急忙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穿金戴銀的低矮男人兇神惡煞地瞪著自己。那男人約莫五十歲上下,早已謝頂的禿頭油光锃亮。滿臉的贅肉擠到一起,一雙肥厚的嘴唇正叼著一支不知什么牌子的雪茄。此刻他本已經短得不能再短的脖子因為生氣正用力向上伸著。肥大的肚腩跟著一挺一挺,似乎極盡全力想展現自己的“偉岸”,在小萱看來卻像是一只搶食的鴨子一般滑稽可笑。
不過這男人雖然長相猥瑣,身上卻是一身名牌。再加上脖子里粗粗的金項鏈和手指上幾乎戴滿的金戒指。一看就是一個暴發戶。雖然小萱現在也是富婆了,但好歹是個天生正義感的律師,蠻不講理的事情是不會做的。更不想在陌生的地方惹出什么事來。因此她尷尬地忍住笑,低頭賠禮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看路,實在是對不起?!?
這男人卻似乎不想善罷甘休。仍舊擋著小萱的去路惡狠狠地說道:“怎么,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了?你知道我這身行頭有多貴嗎?弄臟了你賠得起嗎?哼哼,看你那打扮,別說是賠了,拿去洗都沒這個錢吧。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人是怎么會住進這種高級酒店的……我說,你不會是干那個的吧?”
男人猥瑣地上下打量了小萱一番,彎起嘴角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完全不顧小萱的臉色,肆無忌憚地說:“你要是做那個的,今晚倒可以考慮陪陪我,我會讓你……”
男人說到這突然張大著嘴巴再也說不出話來,小眼睛掙得圓圓的,一手緊握著脖子漲得滿臉通紅,另外一只手指著小萱,嘴里發出“啊啊”的聲音。小萱經他那么一說,正要發作,猛然看到這男人怪異的樣子,再低頭看看懷里正目不轉睛盯著男人的白貓,瞬間明白了什么,得意地說著對那男人說:“怎么樣大老板,今晚要不要我陪啊,我很想知道,你會讓我怎么樣呢……”
男人的臉漲得越來越紅,眼看著就快要喘不過氣來。小萱正要告訴蕭凌墨差不多了,突然從那男人身后響起一個嬌滴滴的女聲:“親愛的你怎么還在這,電梯壞了嗎?”
小萱越過那矮男人向后看去,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人扭著水蛇腰走了過來。小萱第一反應是這女人和穆秋語長得一樣美,再仔細看時才發現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穆秋語雖然美艷,身上卻還帶著年輕女孩的天真,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小萱更是覺得她其實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而眼前這個女人,美艷之中卻透著一股隱隱的高貴氣質。細長的柳眉,高挺的鼻梁,有些凹陷的眼眶和一張小巧玲瓏、緊抿著的嘴唇。淡然的神色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意。皮膚白皙嬌嫩,似乎都要透出水來。一個發髻在腦后高高地挽起,更是襯托得一張小巧的臉蛋精致無比。可是這女人卻披著一件劣質的皮大衣,雖然是冬天,里面竟只穿著一件黑色皮抹胸,白嫩的半露,引起人無限的遐思。一雙美腿更是在敞開的大衣下暴露無遺,腳上卻箕拉著一雙拖鞋。整個人的裝束顯得風塵味十足,聯想到剛才這男人的話語,小萱隱隱間明白了這女人是干什么的。
只見這女人剛一出現,矮男人立即恢復了正常,白貓也從容地閉上眼睛打盹,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那男人漲紅著一張豬肝臉,驚恐地看著小萱結結巴巴地說:“鬼,有鬼,有鬼……”說著一把拉過那女人,頭也不回地鉆進電梯。
小萱滿頭黑線地看著這個猥瑣的男人,輕輕地抖了抖白貓,小聲說道:“好啦,玩得是不是有些過火了?”
白貓卻沒有任何反應。小萱低頭看去,只見他正睜著幽黑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那一男一女,眼神里竟帶著一絲敵意。
小萱詫異地抬頭看去,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刻,分明看到一道陰毒的目光正向她射來,驚得她渾身一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