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以后……
小萱站在小閣樓的門口,看著被她收拾得空空蕩蕩、僅剩一張木板床的房間。曾經,在這里住了三年,三年的記憶,將從這一刻開始清空。
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寧書萱!
小萱摸了摸靜靜地掛在胸前的小玉簫,卻感受不到任何溫情,那里面空空的,就如同她此刻空空的內心。
一滴清淚從她眼角滑落,無聲地落到地板上。朦朧淚眼中,曾經蕭凌墨變的那只白貓站過的窗臺還歷歷在目,只是在淚水的浸潤下,扭曲得有些變了形。模模糊糊中,那只白貓似乎還站在那里,正擺動著毛茸茸的大尾巴,瞇著眼睛溫柔地注視著她。
可是小萱知道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整整一個星期,她每天躺在床上,出神地盯著頭頂窗戶外面的藍天白云,期盼著聽到那聲輕輕的貓叫??墒?,隨著時間逐漸流逝,她心中的希望也在夕陽一次次西去中化為泡影。
蕭凌墨已經不在了!
一絲苦澀的笑在她嘴角泛起,擦干眼角的淚水,她狠狠地扭了一下臉,決然地關上門,扭頭飛快地走下了樓梯。
秋風瑟瑟,黃葉飄飄,拖著大大的行李箱,小萱獨自一人走在空曠的街道上。零星的幾個路人匆匆與她擦肩而過,沒人注意到這個看起來有點落寞的年輕女人,除了一直蹲在樹頭的一只猩紅眼睛的烏鴉??粗≥鏉u漸遠去的背影,那只烏鴉“呱呱”叫了幾聲,振翅飛入了高空。
“師兄,那個小姑娘走了,你看現在怎么辦?”烏鴉飛過大半個城市,來到另外一頭的一座古舊院落里,落地瞬間幻化成人形,一個甜美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一個高挑的年輕男人正靜靜地立著,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他抬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天邊的晚霞,粉白色的臉蛋被映上了一層紅暈,更突顯出他冠玉般的面皮。許久,一個清亮的男聲才慢慢響起:“不用急,她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那個妖嬈的黑衣女人咯咯一笑,走到那年輕男人身邊,水蛇般的腰輕輕地扭動著,飽滿如櫻桃般的紅唇輕啟,一陣淡淡的蘭花般的幽香隨即撲入男人的鼻子:“那么冥劍師兄,娶我的事你急不急呢?”
冥劍低下細長的鳳眼,掃了一眼這個狐媚的女人,邪笑一聲道:“鬼音師妹,你就這么著急嗎?”
鬼音細長的手臂纏住冥劍的胳膊,妖魅的眼睛眨了眨,夕陽的余暉照著她唇邊的那顆美人痣,顯得整個人更加地嫵媚:“哎呀,人家可都27了呢?!?
“哼哼?!壁湫σ宦暎压硪衾@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拿開,低聲說道,“師父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瞞著我們,待我查到真相,想辦法拿到師父的煉魔秘笈,到時候你我二人一同修煉,還不是與天地同壽,與日月爭輝?”
鬼音對他的回答似乎并不滿意,嗔怒地瞟了他一眼,隨即又恢復到滿臉的嬌笑。忽然,她好像想到什么事一樣,柳眉輕鎖著說道:“師兄,我倒是擔心小乙他……”
冥劍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低頭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什么。鬼音會意,一抹媚笑又在臉上展開,轉身變作烏鴉,撲扇著翅膀飛了出去。
我冥劍想達到的目標,誰也不能阻礙,即便是你,師父……
他看著天際逐漸變小的黑點,冷笑一聲轉身走回了里屋。
城北天橋邊的一棟破房子里,陸小乙正懶懶地躺在床上,雙手交叉著枕在頭后,嘴里叼著一根牙簽,無聊地盯著天花板想著心事。
自己在醫院里昏迷了整整三天,對于后來發生的事情他是一點也不知道,給小萱打了幾次電話,她要么就是關機要么就是掐掉,信息也不回。雖然聽歐陽洵說了整件案子的情況,他心里還是有點震驚。
思緒被拉回到他八歲那年。寒冷的冬天,北風冷冽地吹著,似乎要吹出人心底最深處的絕望。陸小乙穿著一件破爛的棉襖,瑟縮著躲在天橋底下。已經兩天沒有吃上一頓飽飯了,空空如也的肚子更加劇了他身體的寒冷。
“嗚嗷——”遠處一只大野狗正頂著寒風在垃圾堆里刨食,骨瘦如柴的身體在風中微微抖動。陸小乙睜著餓狼一般的眼睛,緊緊盯著那只同樣可憐的野狗,慢慢地從身后摸出一片銹跡斑駁的破鐵片來……
“呀——”
“嗷嗚——”
“嗤啦”一聲,陸小乙重重地跌到地上,鐵片劃破了他大腿處的衣服,破爛的棉絮露了出來。野狗圓睜著眼睛,露出尖利的牙齒,惡狠狠地瞪著陸小乙,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吼叫聲。
陸小乙驚恐地坐在地上,手腳并用地向后退去。本想宰了這畜牲飽餐一頓,沒想到兩天沒吃飯的他竟連這樣一只喪家野犬也打不過。
看著步步逼近的野狗,陸小乙倔強地爬起來,滿身的疼痛卻讓他再次重重地摔到地上,小小的心臟砰砰亂跳。
我這無父無母沒人疼沒人要的孩子,死了也罷!
“啪!”
“嗷——”
一聲輕響過后,是野狗發出的凄慘叫聲。陸小乙睜開眼睛,卻看到那野狗已經倒在地上抽搐著,一道渾濁的血液從它嘴里流出,眼睛早已翻白,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之后,一個蒼老而嘶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孩子,愿意跟我學道術嗎?”
天橋下,一堆篝火旁,正坐著一老一少,烤狗肉的香味一直散發到橋上。
“師父,我們這個門派叫什么?”陸小乙擦了擦滿是油光的嘴,好奇地問道。
那個被他叫做師父的老頭穿著一身青布道袍,后背插著一把大大的拂塵,面色紅潤,長及腰際的白須在風中輕輕擺動,慈祥地笑了笑說道:“我們是玉皇派。不過孩子,可不要對別人亂說?!?
“以后,我每個星期都會來傳你一次功法?!?
玉皇派,人鬼……躺在床上的陸小乙輕輕地搖了搖頭,師父慈祥的面容又出現在他腦海里。
本派怎么會有那樣沒有人性的邪術?
“咚咚咚”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把陸小乙拉回了現實。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來找他?
陸小乙不情愿地離開松軟的床,箕拉著拖鞋,打著哈欠走到門邊,“嘩”地一聲拉開門。莫不是催水費的?
然而門外站著的人,卻讓他嚇了一跳,嘴里的牙簽也差點掉到地上。
寧書萱!還拖著個行李箱?
“你……這是要干嘛?!”陸小乙滿腹狐疑地看著小萱的行李箱,一絲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小萱淡淡地看著他,聲音毫無起伏地說:“我要搬來和你一起住?!?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