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六爺放下手里的砍刀,恭恭敬敬地在樹前磕了頭,我們見狀也跪在地上磕頭,瞎老貴從自己的褡褳里取出幾樣東西,然后整齊地擺放在樹前,嘴里念叨著一些生澀難懂的土話,盤六爺灑了酒,又磕了一個頭,我們也跟著磕了一個頭。
烏葛和東子將樹皮重新貼在**的樹干,用鐵絲仔細扎好,因為怕烏葛和東子沾染那東西的氣味,盤六爺從懷里掏出兩塊熏尸香,東子喜得合不攏嘴,連忙將尸香點燃掛在脖子上。
這熏尸香的味有些大。
東子可不管這尸香味大不大,只要能出這迷鬼林就成,這地方陰氣足,而且吸血蚊蟲多,要是在這呆一晚非得變干尸不可。
“一會都上點心,別走神。”
盤六爺盯著前面粗壯的樹叮囑道。
我們也不敢分神,拿著家伙什緊盯著四周,烏葛和木尕護著盤六爺和皮老七,我下意識將阿月護到身后。
停了一會,盤六爺便招呼著我們趕緊走,說來也奇了怪了,這次走了沒一會,我們便出了那林子。
站在林子外面,我向后看了一眼,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仿佛我們進了別人設好的陷阱里。
東子見我發愣,拍了拍我的肩膀問:“茴子,發什么愣,再不走我們可趕不上盤六爺他們了。”
“東子。”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下意識向迷鬼林看去,發現那林子里閃過一道黑影,正想往里面闖。
忽地臉上挨了一拳,我抬眼看向東子,發現這貨又要打我,我躲了過去,一把抓住這小子手怒道:“于曉東,你他媽的發什么瘋?”
“……”
東子狐疑地看著我,見我臉色正常這才解釋道:“茴子,不是我發瘋,是你小子中了邪,剛剛要不是我拉著你,你小子又跑進林子了。”
“是嗎?”
我尷尬地撓了撓頭。
東子踢了我一腳,怒道:“茴子,你他娘的犯什么傻呢,這迷鬼林我們好不容易走了出來,你要是再跑進去,老子還得跟進去救你。救你倒沒啥,可要是真困在這林子里,我們可糗大了。”
我笑道:“放心,這林子困不住咱倆,行了,我們還是先跟上六爺他們。”
東子黑著臉,我向后看了一眼便和東子追盤六爺他們,其實盤六爺他們并沒走多遠,我和東子他們追上的時候,瞎老貴正給所有人解釋剛剛樹里的東西。
我和東子走到吉恩身邊,東子撞了撞沉思中的吉恩,阿月依舊冷著臉。
離開了迷鬼林,我們往南走,瞎老貴說只要繞著山腳下的小路便可以到達翻馬嶺,我們都表示懷疑,瞎老貴見我們懷疑他,這才沉臉開口道:“怎么,你們以為我在騙你們?”
“貴叔,哪能呢?”烏葛討好地開口。
瞎老貴瞪了我們一眼,然后帶著我們抄小路,盤六爺和皮老七一路沒有說話,而東子耐不住性子,一路上嘰嘰歪歪說個不停,木尕也恢復了正常。
出了迷鬼林后,我們順著眼前的這條小路上山,瞎老貴指著遠處低矮的山丘說那便是翻馬嶺,我和東子瞅了好半天也沒瞅出個所以然,翻馬嶺其實就是一個小山包。
聽瞎老貴說這翻馬嶺之前不叫這名,而叫蛇龍窩,可后來不知道怎么,馬幫的馬一經過那地便發瘋,馬幫的人見那地方不吉利,每次販鹽都繞開那地,時間一長,那地便改了名被盤江人稱為翻馬嶺。
我們一邊聽著瞎老貴說,一邊打量著周圍,吉恩自從見了迷鬼林里的東西,便想問我那樹里的東西是什么,我沒吭聲,東子走在后面,拍了拍吉恩的肩膀給他解釋。
其實樹里的東西是死了一百天的熏尸,那地方聚陰,加上剛死過的熏尸,故而能將人困在林子里。
這熏尸一般不攻擊人,它們被背尸匠禁錮在樹干里根本不能動彈,它們本身就有很強的怨氣,在嗅到新鮮人氣,便會蠢蠢欲動,而我們進入的地方正好是背尸匠劃定的圈子,那圈子原本是為了防止活人進入迷鬼林,可后來卻被居心不良的尸匠做成蓄養陰尸的工具,不過好在我們遇上的是個有良心的尸匠。
他并沒有將圈子做死,而是在中間留了門,因為盤六爺破了那門,又拜了祭,所以我們才能平安的出迷鬼林。
吉恩聽到這,心里有些后怕,見吉恩臉色發白,東子大咧咧地道:“洋鬼子,其實用不著擔心,那玩意好對付……”
“別吹,小心牛皮吹破了。”
我白了一眼東子,示意他不要胡咧咧,東子追了上來,撞了撞我的肩膀賊兮兮道:“茴子,你小子是不是藏著什么寶貝,拿出來讓哥們我開開眼?”
“別,我這寶貝可見不得光,萬一泄了氣,不頂用怎么辦?”我將背包抱在懷里,防賊一般防著東子。東子一見我守財奴般抱著背包,嘴里頓時開罵:“馬茴,你他娘的還是不是我兄弟,老子看看能咋的?”
“不咋的,就是不想給你看……”
東子氣得踹了我一腳,我向后躲了過去,我們兩打鬧了一路,走了有小半天功夫,所有人又累又餓,可盤六爺沒發話,我們也不敢停下來休息。
東子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一路上叫喊著要吃熱乎飯,瞎老貴打量著周圍,稍微一點風吹草動,他便讓我們停下來。
走了有三四個鐘頭,盤六爺這才發了話,讓原地休息,東子一聽休息,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地上臟不臟。
烏葛知道東子嘴饞,便和吉恩打了幾只野兔,剝了皮洗干凈用削好的樹枝插好。生了火將兔肉放在火上烤,沒一會兒那誘人的肉香竄了出來,東子貪婪地看著那兔肉,哈喇子差點沒流出來。
我看著東子這沒出息的樣,心里很是鄙視,這小子啥都能熬得住,就是熬不住嘴,每次都是他先喊餓,不說一些屁話好像心里過意不去似的。
吉恩踢了東子一腳,笑道:“你小子還能不能有點追求?”
“不能。”
東子坐了起來,眼饞地看著烏葛手里冒肉油的兔肉,拼命地咽了口水道:“洋鬼子,這你就不懂了,這人呀是鐵,飯是鋼,若是不填飽肚子,哪能有力氣干活。再說了這幾天一直吃肉干,老子這嘴都吃出泡了,再不吃點熱乎飯,這胃可就鬧革命了……”
我說:“東爺的胃那是鋼胃,就算一個月不吃熱乎飯也鬧不了革命。”
東子見我拆他的臺,頓時瞪眼:“什么鬧不了革命,我給你說,東爺這胃不好伺候,萬一哪天歇菜了,我也沒轍。”
見我們都不信,這小子一把奪過烏葛烤好的兔肉撕了一塊,含糊不清道:“不和你們廢話,老子就先吃肉,等吃飽了再跟你們幾個理論鬧不鬧革命這事。”
我搖了搖頭,烏葛將烤好的兔肉先分給盤六爺皮老七,瞎老貴,然后才將兔肉分給我們,烏葛這烤肉技術不錯,肉香肆意。東子連吃了好幾串,嘴里一個勁地夸贊烏葛的肉烤得確實不錯。
吃飽喝足歇了一會,瞎老貴催促著我們趕緊上路,東子有了力氣,便開始吹噓,我們也樂得有人解悶,對東子的話聽一半接一半。這邊,東子剛說完,瞎老貴便給我們有關翻馬嶺的一件奇事。
聽瞎老貴說盤江還沒被大水淹之前,村里有一宗祠,宗祠供奉著盤江歷代的名人鄉紳,可大多數是陸姓鄉紳。
而這陸姓鄉紳為盤江做了不少好事,盤江人都敬仰這陸姓鄉紳,后來這陸姓鄉紳壽終正寢,村里人合計讓陸姓鄉紳進宗祠。
說來也奇怪,這位陸老爺子自打進入盤江宗祠后,這盤江風調雨順,年年大豐收,盤江人一見這,喜得合不攏嘴。
后來盤江受了一場瘟疫,死了將近一半的人,再后來出龍灣挖出了鎮樓獸,村里的人都慌了,認為那鎮樓獸此時出現是大兇,那就在這時,村里又發現一件怪事。宗祠里鎮壓尸氣的七星盤不見了,村里的老人說那是天降惡兇,盤江不久便要發大禍。
最初誰也沒在意,可后來村里的怪事連著發生,村里的人怕了,請來了風水先生,又請了陰師,倒騰了一陣,村里總算平靜了。
可沒過一個月,之前的風水先生投了井,陰師半夜被莫名掛在村口的歪脖子樹上。
而陸老爺子的后代因為盤江南事遷離了盤江,可就在遷離的頭天晚上,陸老爺子的大孫子竟然死在翻馬嶺的尸河里,而其他人都死的死,瘋的瘋,最后陸老爺子的后輩全都死在盤江的翻馬嶺。
聽完瞎老貴這么一說,我們有些懷疑,先不說那陸老爺子的后背全死在翻馬嶺,就拿這七星盤說,七星盤是冥物,能碰它的人只有死人,這莫名其妙的沒了,這有些說不過去,難不成拿走它的人是粽子不成?
盤六爺吧嗒吧嗒吸著水煙,神情隱晦,那煙霧籠罩的臉卻隱藏著我摸不透的凝重。
這七星盤到底去哪了,該不會真被粽子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