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趙大叔,歐陽瑾瑜迫不及待的進了屋子,沈重華乖乖地躺在床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門口,看到有人進來先是欣喜地亮了一下眼睛,隨即發現進來的不是林氏,頓時瑟縮了一下,腦袋向著被窩里面拱了拱,一臉警惕的看著他。
歐陽瑾瑜見狀不知道該拿出什么表情面對她才好,他私心里是不大相信沈重華會忽然傻了的,也沒聽說誰受了傷就變成傻子了,她會不會是裝出來的?
林氏跟在后面進了屋兒,沈重華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軟軟的叫了一聲:“娘親!”
吳文咬牙切齒的在母親身后對著沈重華舉起拳頭,那是他的母親,這個不知道什么來歷的人怎么可以如此自然的管他母親叫娘親呢?他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嫉妒了,擔心自家娘親被別人搶走。
對于屢教不改的沈重華,林氏無奈的撫了撫額頭,上前幾步:“頭疼嗎?我去煎藥來,你再喝幾回身上的熱度就能退下來了。”
沈重華伸出一只小爪子巴住林氏的衣裳,聞言認真地想了想,晶晶亮的眼眸盯著林氏:“不走?”
“當然不走,這兒是我家,我能去哪里?”林氏哭笑不得,心里卻也有些憐愛,摸摸沈重華的腦袋:“你乖乖的躺著別動。”
沈重華這才收回爪子,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嗯,我聽話。”
歐陽瑾瑜直到林氏離開了這間屋子,還是沒能回過神來,一雙本來狹長嫵媚的眼睛越瞪越圓,不見了嫵媚反添了幾分傻氣,倒是叫高高在上的貴公子身上多了幾分人氣。
看著被子里面縮成一團的小人兒。歐陽瑾瑜真的很想出去問候一下蒼天的,這算個什么情況?這個撒嬌耍賴小孩子一樣的家伙真的是沈重華?是那個年紀不大就特別有主見冷靜的沈重華?老天爺你睡醒了沒有?
看著那個長相極為魅惑的人向著自己走過來,沈重華動了動,裹在被子里面像條蠕動的蟲子,隨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動作,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走近的歐陽瑾瑜。癟了下嘴巴:“你別過來。我叫娘親打你哦!”雖然是威脅的話語,從她嘴里說出來卻軟綿綿的沒什么力道,配上一張美麗的小臉上可憐兮兮的表情。叫人忍不住的想要欺負一把。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歐陽瑾瑜忍住差點爆出的粗口,擔憂的看著縮在被窩里面的沈重華,隨即有些不解:“怎么可能忽然之間就傻了?這不大可能啊。”
沈重華躺著,只有一雙眼睛骨碌著打量著歐陽瑾瑜。滿含好奇的樣子,忽然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姐姐!”
……歐陽瑾瑜愣愣的看著滿臉笑容一臉純真的少女。弄明白這聲姐姐是在叫自己之后,險些一口血噴出來,本來就受了重傷的身體晃了晃,靠在了床邊上。一臉的呆滯。
沈重華眨巴著眼睛,努力的想要往上看試圖看到歐陽瑾瑜的臉,渾身無力的歐陽瑾瑜看著她努力地翻白眼的樣子。更加無力了:“你做什么?”
“姐姐你站到旁邊去好不好?”沈重華笑瞇瞇的提要求:“你站在我頭頂前面,我都看不見你。”
我不是什么姐姐!歐陽瑾瑜憤怒。可是眼下腦子不清楚的沈重華他能說些什么?“你翻個身不就能看到我了?”
“不行!”沈重華義正詞嚴的拒絕,認真嚴肅的說道:“娘親說了,要躺在床上,不能動!”
……歐陽瑾瑜再次體會到了欲哭無淚的感受,他受的傷不輕啊,再被沈重華幾句話打擊的幾乎要吐血,感覺肺腑的傷勢好像加重了一樣,頭重腳輕的飄出去,好吧,或許他還在做夢,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吳文蹲在泥土燒成的小爐子前添著柴火,林氏在那里照看著藥,看見歐陽瑾瑜過來了,用筷子翻了翻咕嘟咕嘟冒著水泡的藥材,微微笑的轉過臉來:“怎么樣?她還記得些什么嗎?你也別太著急,趙大叔也不會什么高明的醫術,明兒一早我就進城去請大夫來看看,或許吃上幾服藥就沒事兒了。”
歐陽瑾瑜卻沒那么開朗樂觀,他總覺得這回的事情似乎大條了,不過面對這對救了自己兩個人的母子,他也不好露出什么不好的情緒來,從身上摸出銀子來:“我身上一般不會帶什么錢,這些銀子你們就先留著。”
“你這是做什么?”林氏吃了一驚之后,臉上卻拉了下來,他若是收下了那成什么了?這樸實的婦人心里生氣:“你把錢收起來,我們母子兩個雖然窮,卻也不是那種挖空心思想賺錢的人。”
吳文丟下手里的扇子站起身來,一張少年的臉孔因為生氣漲紅著:“我們就算窮,也不需要別人憐憫!你以為我娘救你們是為了錢嗎?帶著你的錢趕緊滾出我家!”
歐陽瑾瑜看著這生氣的母子兩人,嘆了口氣,面上有了幾分笑意:“你們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們的生活也不寬裕,請大夫總是要錢的,這位小兄弟還要讀書……我拿出錢來沒有看不起你們的意思,只是覺得我跟重華兩個人既然留在這里,總是要耗費你們家糧米之類的,也算是我們兩個暫時的費用吧。”
林氏心情還是很不好,被歐陽瑾瑜這么一弄,顯得他們是覺得有利可圖才會救人的,不過他隨后說的這些話也算是有道理,請大夫抓藥的錢不少,城里稍微有名望的大夫出診費都高得嚇人,就憑他們家那點錢財,還真是靠不上,再說,文兒讀書也是要銀子的。
看出來林氏有些猶豫,歐陽瑾瑜笑著把銀子放在一旁:“柴米油鹽醬醋茶,哪樣是不需要錢的?兩位救了我們,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難道還要我們厚著臉皮白吃白喝?”說著面上苦了起來,皺著五官:“再說,重華這個樣子,還需要這位嫂子多多幫忙才是。”
他都這么說了,林氏總算是勉強的收下了銀子:“好吧,我就收下了,明兒就進城去請大夫來,如果銀子有剩下,還是還給你們。”
吳文一張年輕的臉漲的通紅,看著歐陽瑾瑜出去了,對著母親不滿地抱怨:“干什么收下他的錢?這些個有錢人,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
“文兒!”林氏沉下臉來,厲聲喝止他:“你將來是要科舉入仕的,若是你有出息,真能當上官,將來是要守護一方百姓的,不管是貧民還是有錢人,都是老百姓,你不能因為別人有錢就區別對待,要是你不能把心態擺正了,科舉入仕還是算了吧,免得我費盡心力養出來一個什么都不懂只會可著自己心意來的糊涂官兒!”林氏說完,從爐子上端下來瓷質的小鍋子,把里面的藥汁子倒出來:“你自己好好想想,怎樣才算是一個好官。”端著藥碗就離開了廚房。
歐陽瑾瑜做在沈重華床邊上,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不過沈重華似乎感覺這樣很有趣,努力的瞪大了眼睛試圖壓過歐陽瑾瑜。
“你不記得我了,那其他人呢?”歐陽瑾瑜試探的問:“秋十三?”
沈重華水潤的眸子瞪得溜圓,嘴巴微微的笑開:“你眼睛不如我大!”
歐陽瑾瑜控制住自己撓頭的沖動,連秋十三都不記得了,病情看樣子不輕啊:“那么湯圓呢?這丫頭可是打小跟著你的。”
“吃湯圓!”沈重華聞言一臉嚴肅的收起笑容,卡巴卡巴眼睛,忽然咕噥著嘴說道:“正月十五,吃湯圓。”
“噗”,歐陽瑾瑜要吐血了,這個樣子叫他可怎么辦?
秋十三醫術高明,說不定會有本事把她治好,可是歐陽瑾瑜也是個人,也有自己的私心,私心里,他并不希望這樣子的沈重華見到秋十三。
以前好好的時候,沈重華眼里心里就只有一個秋十三,如今她雖然腦子不清楚,可是也同樣把過去的一切給拋開了,在她身邊,就只有自己一個人。
俗話說得好,近水樓臺先得月,如果他跟沈重華近距離接觸一段時間,是不是也可以培養出深厚的感情來?
想法似乎很誘人,可是歐陽瑾瑜怎么也過不了自己這道關口,這樣的做法實在是卑鄙,傳出去豈不是叫人恥笑?重華有朝一日恢復了神智,會不會因此而恨他?
自己的未婚妻成了別人的,對于心高氣傲的歐陽瑾瑜來說,絕對是一種痛苦的煎熬,但是沈重華面對秋十三的時候那甜美的笑容,信賴的眼神是無法掩飾的,她過得很開心,這樣或許就足夠了,作為沈家唯一的后人,沈重華已經不需要跟歐陽家繼續綁在一起了。
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認定了的人忽然之間就成了別人家的,鍥而不舍的守候在身邊,期望著有一天奇跡會出現,卻沒想到因為秋十三,沈重華險些就沒了性命。
如果跟著秋十三代表的是無盡的危險,他情愿被她恨著,也要分開他們兩個,眼下沈重華就像個懵懂的嬰兒,這正是最好的時機,可是他為什么卻左右搖擺,就是不知道該怎么決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