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局長不過是個小小的市警局局長,對於武省長這樣的封疆大吏來說,其實就是個小蝦米一般的人物,所以他聯(lián)繫武省長的結(jié)果並不太好。沒過多久,吳局長就回了電話,讓我們不要抱太大希望,說是電話打到了武省長秘書那裡,秘書聽說武家老孃還好好活著,就只說會轉(zhuǎn)告給省長大人,然後就沒了下文。
我跟關(guān)煜婷也不是不通世事,知道吳局長也有自己的顧忌。畢竟從表面上來說,這一次的失蹤案已經(jīng)徹底結(jié)案,如果說武家的老太太跟失蹤案有關(guān)聯(lián),豈不是暗指老太太其實是犯人?武省長脾氣好也就罷了,要是個暴躁脾氣,說不定就會報復(fù)到吳局長身上。
我顧忌武省長的秘書如果懂事的話,肯定不會把這件事情上報給自己老闆,畢竟這事要是傳出去,對武省長的政途影響可不太好。
不過接下來我們就得到了好消息!就如同我之前的猜測一樣,在拜訪過老太太,並且承諾明天會繼續(xù)去拜訪之後,我們的記憶沒有再一次被篡改了!用一種比較形象的比較就是,作爲玩家的老太太,把我們的記錄存檔了!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吳局長,並且最終確認,這一切絕對跟武家的老太太有關(guān),至於那出現(xiàn)的牆妖,死而復(fù)生的失蹤者等等,根據(jù)我們的推斷,其實不過只是看似重要的線索,其實只要抓住了武家老太太這根線,其他線索其實可以完全忽視了。
武家老太太看起來是個普通的老人,但其中絕對發(fā)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變故。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就得由我這個‘陰’陽術(shù)士來解決了。
說真的,這一次武家老太太的事件,算是我所經(jīng)歷過的靈異事件裡最不復(fù)雜的一個了,唯一讓我們覺得棘手的,就是那會每天重置的記憶,只要從那循環(huán)中突破出來,我們很快就找到了真正的線索。
早上九點剛過,我們在曙光大道附近的路邊攤吃了點豆?jié){油條,就來到了武家,老太太早早地就站在‘門’口等著我們了,見我們過來,蒼老的臉上登時滿是笑容,歡喜地道:“小夥子果然言而有信,老太婆還以爲你們嫌我囉嗦,今天不會來了呢。”
“武婆婆你多心了,我這人向來說到做到。”我拍著‘胸’脯向老太太保證,老太太也連連自責,說自己太多心,就把我們邀請進了屋裡。
武家的老宅子是解放初期修建的,窗戶是那種木質(zhì)的格子窗,沒有窗玻璃之類的東西,所以房間裡的光線並不是很好,但是我能夠清楚地看到,房間裡打掃得很乾淨,跟昨天后院凌‘亂’的景象不可同日而語。
老太太燒了開水,倒了熱茶給我們喝,關(guān)煜婷知道我要‘摸’‘摸’老太太的底,就自己提出要幫老太太做家務(wù),順便把昨天剩下的一部分沒打掃完的庭院給打掃乾淨。
老太太歡喜地看著她,顯然對她的懂事勤勞十分喜歡,就說了幾句辛苦了,然後陪著我和胡沁雨聊天。
得虧當初跟著老爺子學‘陰’陽玄術(shù)的時候,老爺子給我灌了不少古文書籍,讓我死記硬背地給記下了,什麼四書五經(jīng)、道德經(jīng)、正一經(jīng)、上清、太平經(jīng)、周易等等,讓我可以找到不少的話題跟武老太太‘交’談。老太太的學識其實相當驚人,這些在現(xiàn)代人看來十分生僻的知識,對老太太來說竟然知識信手拈來。
後來我隨口一問,才知道老太太當年小的時候也是書香傳家,看過的書不計其數(shù)。
在我曲意逢迎,胡沁雨不時的刻意討好下,老太太笑聲漸多,並且對我們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她說起自己最遺憾的事情,以前是老伴早死,現(xiàn)在唯一遺憾就是已經(jīng)許久不見自己的兒子了。
我就奇怪地問她,爲什麼家裡就她一個人的時候,老太太卻一瞪眼:“家是我們自己的地方,怎麼能讓外人長居?像你這樣的客人我自然歡迎,但我兒子卻給我找個傭人來服‘侍’我,我們家又不是什麼貴族,要什麼傭人?再說我現(xiàn)在身體還不錯,能夠自給自足,外人在我面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我看著礙眼。”
其實真說起來,我跟老太太關(guān)係也沒親密到那種程度,只不過老太太顯然是把我當成了晚輩,所以說話就處處透著沒把我當外人看的味道。
到十一點的時候,老太太就說差不多該做飯了,然後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我看她站起來的時候很吃力,分明就沒有了早上迎接我們的時候那種健步如飛的感覺。
事實果然如此啊!我心中暗道一聲我的想法果然沒錯,急忙扶著老太太站起來,和胡沁雨一起幫著她在廚房忙活。關(guān)煜婷就悄悄靠了過來,把我拉到旁邊,低聲道:“王正,院子裡……情況不太對。”
我看她神情奇怪,就急忙跟老太太道了歉,和胡沁雨一起跟著關(guān)煜婷到了後院,就見院子裡‘花’團錦簇,紅的、綠的、黃的……盛開的鮮‘花’開滿了整個後院!
“這是四季、這是薔薇、這是牡丹、這是荷‘花’、這是菊‘花’……”‘女’孩子對‘花’‘花’草草的認知,比我強得多了,何況關(guān)煜婷還是個警察,她指著開得正鮮‘豔’的‘花’兒,神情有著莫名的凝重:“你看出來沒?這些‘花’的季節(jié)不對!有的應(yīng)該是‘春’天才開的,有的是夏天才開的,更過分的是那邊的梅‘花’,那是隆冬纔有的,但是現(xiàn)在可是九月底!而且昨天晚上這裡可是一片荒蕪的院子,雜草叢生,野草甚至都蓋過了我的膝蓋!”
我用力拍了拍關(guān)煜婷的肩膀,嘆息道:“沒錯!這也更加印證了我的猜測,好了,別說了,回去幫婆婆做飯吧,她老人家這麼大年紀了,別給累著了。”
說罷,我看了一眼那邊靜靜矗立的圍牆,感覺圍牆旁邊的梧桐樹似乎輕輕抖動了一下似的。
老太太年紀大了,口味比較清淡,我這人呢,吃飯向來就比較喜歡味道重的,什麼紅燒、油炸,那是來者不拒。不過陪著老太太當面,我也不好表現(xiàn)自己的喜好。
胡沁雨家裡條件好,平時就不太會做家務(wù),雖然跟著我這兩個月下來,也只是學會了在電飯鍋裡煮飯。老太太卻是那種典型的原生態(tài),就連做飯也是用鐵鍋燒的。
飯燒好的時候,老太太還特意把鍋巴挑了起來,拿手裹成一團,遞給我說:“你們年輕人不是都喜歡吃鍋巴的嗎?我還記得我兒子小時候,那時候糧食可沒現(xiàn)在這麼足,當時也是好久才能做一頓乾飯,每次做乾飯的時候,我兒子就守在鍋邊,眼巴巴地看著我,就等著我把鍋巴留給他,呵呵呵……”
老太太一邊說一邊陷入了回憶,我滿含感‘激’地接過鍋巴,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我家鄉(xiāng)的小鎮(zhèn)子發(fā)展肯定要比大城市慢,我才七八歲的時候,鎮(zhèn)上都還沒多少車呢。
那時候我家裡做飯也都是用鐵鍋燒,每次燒完飯,媽媽就會把鍋巴裹好了,一邊叫我回家吃飯,一邊把鍋巴塞給我。
可是我的媽媽已經(jīng)不在了,是出了車禍,肇事逃逸的車至今都沒找到!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吃過媽媽親手做的飯,也再也沒能聽爸爸在飯桌上嘮叨,要我好好唸書了。
吃著鍋巴,回憶著往昔,我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老太太頓時慌了手腳,一把丟了鍋鏟,一邊手忙腳‘亂’地拿衣袖給我擦眼淚,一邊問:“你這孩子,怎麼哭了?是不是婆婆做的飯不好吃啊?那就別吃了,快別吃了。”
胡沁雨也是手足無措地望著我,她能夠感知到我內(nèi)心的想法,所以很明白我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她拉了拉我的衣袖,緩緩地靠在我的身邊,低聲道:“沒事,我會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我三口兩口把滾燙的鍋巴吞了下去,擦了擦溼潤的眼角,笑道:“婆婆,沒事,鍋巴很好吃,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父母,他們在三年前去世了,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吃過鍋巴了,婆婆今天做的飯,讓我想起了媽媽的味道。”
老太太放心地笑了起來,一邊拿鍋鏟把最後的一點鍋巴剷出來,一邊道:“你這孩子,有什麼好哭的,以後想媽媽的味道了,就來婆婆這裡,婆婆給你做飯。”
“嗯。”我輕輕地迴應(yīng)著,心裡卻更加的失落,就連這樣的味道,我也無法再吃到了啊,婆婆,你已經(jīng)死了,難道你真的就不知道嗎?
老太太的手藝很好,很快就做出了一頓豐盛的午餐,我們也不客氣,吃過之後,就陪著老太太在後面院子散步消食。‘花’團錦簇的後院,到處是陣陣的芳香,但我們身邊卻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漸漸濃烈起來。
走了沒幾步,老太太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即便有我和關(guān)煜婷攙扶著,她也一屁股坐在了屋檐下,喘著氣苦笑道:“老了老了,不行了啊……”
說到這裡,老太太渾濁的老淚終於再也繃不住,瞬間奔涌而出:“不行啊,終於還是不行了啊……我還想見兒子最後一面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