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三年,十一月。
長安。
看守城門的兵士身著紅色的軍服。頂盔貫甲,腰懸漢劍,站得筆直。
“鄴城大捷!鄴城大捷!”
遠遠悄來一個沙啞的聲音,透著無盡的歡喜。
“鄴城大捷!鄴城大捷!”
過往的百姓紛紛轉頭看著從長安成爲疾馳而過的那一騎,忍不住轟然叫好。
一通叫好之後方纔回過味來。驚訝不置的驚呼起來:“鄴城大捷?”
誰都知道大漢天子親征河北,天下重歸大漢指日可待,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就這這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從青州到冀州,從北海城到鄴城,如今袁紹已經徹底被連根拔起,鄴城大捷,不就是說河北已經平定,那麼也就個冀州如今已經徹底平定,袁紹覆滅了嗎?
今年,大漢王朝在少帝劉辨的帶領下的勝仗不斷,從荊襄到江東,再到益州,百姓固然歡喜不已。可是鄴城大捷,天下就快要平定了吧?這太難以讓人置信了。
百姓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入眼的盡是驚訝、難以置信之色,彼此之間間的只有一個問題:“這是真的?”
“鄴城大捷!鄴城大捷!”
沙啞的聲音更近了。只見一個急使飛馳而來。
這個急使一身是血,衣衫上的血跡乾涸,成了青紫色。身上更有幾處傷口,只是匆匆包紮一下。這一切說明,他是從戰場上下來的。
他說的應該不會假,百姓不的不信了,齊聲歡呼起來:“鄴城大捷!鄴城大捷!”
“大漢萬歲!天子萬歲!”
沖天的吶喊聲在洛城門響起。帶著無盡的喜悅,直上九重天。
“快!清道!”
守門的兵士興奮的吼起來,飛身上馬,爲天子使臣清理道路,他們一邊飛馳,一邊揮著胳膊,大聲吶喊:“鄴城大捷!鄴城大捷!”
“鄴城大捷!鄴城大捷!”
吼聲直達雲霄,天子使使還沒有進城。長安門已經瘋狂了。
進出的百姓,停了下來,立在道旁;留出一條寬闊的通道,任由天子使臣馳過。不管識與不識,百姓相擁而泣。喜極難言,彼此擁著,盡情的歡呼、吶喊,渲泄著無盡的喜悅。
“乒乒乓乓!”
爆畢聲此起彼伏,從洛城門開始,迅速向長安各城蔓延開去。
只一會兒功夫,長城給喜悅包圍;長安沸騰了,到處是“鄴城大捷!大漢萬歲!”的吼聲。
吼聲一浪高過一浪,此起彼伏。毫無停歇之象,不知何日方歇。
金華殿外。
垂首站立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一眼,最後目光都停留在各自的身上。
寒風拂過,幾縷髮絲被風吹拂著。
“子魚,看來。”鍾繇雙眸有些溼潤的轉向一旁的華歆,久久不能言。
“呵呵。”華歆雙眸之中點點淚痕滲透,轉即擦拭著笑道:“呵呵。元常兄,看了陛下這一仗打完,就不用再打嘍。”
鍾繇點點頭,長安城內天子使並未達到,但是青州大捷,冀州大捷的消息已經迅速的傳遍了每一個角落,天子劉辨平定天下,平定河北指日可待。
“那你以爲曹操如何?”
“曹操?”鍾繇搖搖頭,誠懇的回道:“說實話,曹操我不清楚,也許他會拼命反撲,也許他會就這麼等待,慢慢衰亡,但是,說實話,陛下是希望他能投降不是嗎?”
“你信?”
“不信。”
“呵呵。”空氣之中突然就停頓了那麼一秒,隨即兩人同時仰天長嘯。
……
青州,冀州大勝的消息有如一陣旋風一般席捲著整個華夏大地,在青州袁譚被遼東水軍成功的攻破後,袁紹的大軍便處於外無援軍的情況,而魏延和馬超成功的會師鄴城,就徹底的瓦解了袁紹在河北大地的勢力。
十一月,上旬,青州刺史袁譚被殺。
十一月,中旬,冀州刺史袁熙、袁尚被殺。
一時間,袁紹三子皆亡,袁紹一脈斷子絕孫。
遼東聞此消息,全部譁然,沒有人想到這一仗打得竟然這麼順利,旦夕之間便把袁紹的根據地,連根拔起,河北定,那大漢一統的腳步還會遠嗎?
眼下這個時候,便再也沒有人懷疑少帝劉辨能成功復國的消息,每個人現在腦海只剩下一個幻想,那就是少帝劉辨究竟能把大漢帶到一個什麼樣的高度?
秦皇漢武,亦或是文景之治?
答案沒有人揭曉,畢竟少帝劉辨眼下還有幷州和河南之地未收復。
……
壽春城外。
“主公。”戲忠和郭嘉、程昱幾人相繼走到曹操的身後。
聽聞身後的問候,曹操並沒有回饋,只是慢慢地感受著北面寒風來襲。
涼意慎人,寒意慎人。
不過同樣振奮人心。
“他終於還是成功的拿下袁紹了。”許久,曹操才由衷而嘆一聲。
“嗯。”戲忠滿臉憂愁的看向身旁的兩個同伴,三人心中同時達成一種共識,如果現在曹操還不同袁紹、袁術和解聯手,那麼恐怕迎接他們的就將是朝廷四面八方的合圍。
“主公,我等……”
“不必說了。”曹操揮揮衣袖,打斷三人開口,轉回頭盯著戲忠道:“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堅持嗎?”
“爲什麼?”
“因爲我一直都在相信,如果他不負我,我也不會辜負他。”
“可是。”
“哎。”曹操再次打斷戲忠的談話,盯著北方道:“也許我曹操這一生都註定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也註定這一生都是有野心的,但是我絕對不會對他動手。”
言罷,曹操拂袖即走。
他不是沒有想過就這麼逍遙自在,自己當自己的主子,就這麼活下去,但是他心中一直堅信一個事情,那就是少帝劉辨能復辟大漢,就已經是逆天之舉,自己再大的野心,也不可能逆天。也許,從一開始少帝劉辨就已經發現自己的野心,只不過,相對於野心,他更看重自己的能力。
“嘿嘿……讓我當你的大漢相國,你有沒有想過,袁紹之後,你又該如何待我?”
……
壽春。
袁術如今已經兩鬢斑白,歲月的痕跡已經在他的臉上留下了該有的痕跡,如今他已經徹底的成爲了一個垂死之人,當初偷襲揚州秣陵的意氣奮發也已經不見。
剩下的,只是壽春城的荒蕪。
他終究是何孫策匯合了,而且成功的解救了壽春之圍,但是他能靠著孫策解救一時,卻不能用孫策解救一世,曹操竟然同自己死磕到底。
而屢屢指揮失誤,註定了袁術即將步入塵土。
“主公,從冀州傳來的消息。”這壽春城內或許只有孫策、周瑜兩人尚有一絲朝氣。
“什麼消息?”
“這。”孫策回身看了看周瑜,如果這麼說去處,袁術是該憂愁還是悲?
“說吧。”似乎袁術已經習慣承受打擊,竟然稍有幾分灑脫的說道。
“袁紹大敗,青州、冀州都丟了。”
“好!”
擊掌一聲,袁術驚拍桌子信誓旦旦道:“豎子,早該死了,南陽袁氏我纔是正宗。”
“呃。”孫策回頭看了一眼周瑜,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咦?”袁術眉毛一挑,忽地轉回身看向孫策道:“曹操在壽春,河北實力最強的除了袁紹,就是遼東辛言了,媽的,竟然……竟然……”
“嗯。”周瑜似乎也有一絲泄氣的說道:“沒錯,少帝劉辨已經平定河北了。”
“呃。”
……
徐州。
經過幾次推讓之後,劉備終於如願所長的成爲了徐州牧,但是當長安的消息接二連三的傳來後,劉備的野心已經漸漸減小,他不知道自己這一生,還有沒有重新平定天下的機會。
“雲長。”
“大哥。”關羽依舊是那副樣子,臉色微紅,閉目不言。
“大哥,二哥,沒想到那個辛言就是天子劉辨啊!乖乖,不怪虎牢關下,他手下那麼多猛士相隨,原來他就是天子,嘉德殿,漢壽,江陵,虎牢關,真定,遼東,漁陽,金華殿,他竟然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只憑弱冠之軀,便可重塑漢庭。”言至於此,張飛的神情無不是羨慕之色。
“嗯。”劉備點點頭道:“沒有想到昔日不及弱冠天子竟然在如履薄冰中走出了一條屬於他自己的路。”
“呵呵。”張飛聳肩一笑道:“大哥,看起來咱們扶漢的目的是達不到了,這奶奶個叉的,他自己一手就把漢室扶起來了。呵呵。”
聞聽此言。
劉備把頭轉向關羽,遲遲不言,似乎在聽關羽的發言。
兩人皆是心知肚明,當初結義,誓言匡扶漢室到底有多少是自己的私心所致。
天子劉辨如今君臨天下,自己這點人是該歸降,還是反抗?
……
“雋乂。”高覽牽繮上馬,轉回身面色無比冷卻的說道:“你我兄弟一場,如今青州已氏,鄴城也被敵軍攻破,整個河北只在旦夕之間,便入漢庭之手,我高覽雖然不才,但是亦知棄暗投明,不論今天你是如何決定的,這中山,我高氏五千家兵,是要投靠漢庭了。”
“呃。”張頜略有一絲不堪的擡頭看了看高覽,最後把話停留在嘴邊,低聲道:“走吧,走吧。”
高覽沒想到張頜竟然會這麼輕鬆的放了自己,卻想如果自己這樣去投漢庭,恐怕也得不到太大的重視。如果要把中山城獻出,那麼袁紹大軍就將被困死在整個晉陽城,漢庭天子劉辨已經發兵,如果藉此時機,將會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功勞。隧轉回身看向張頜道:“雋乂,如今形勢依然是這種情況了,你我兄弟,你心中怎麼想的,我高覽全部清楚,既然不得明主,你我何不共同投往天子劉辨?”
張頜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固執的堅持,眼下河北大地整片天空都處於一種慌亂之中,少帝劉辨的大軍已經在旦夕之間攻破了每個戰略要地,河北袁紹已經再無翻身之機。
“如今纔去投天子,拿什麼投靠。”張頜搖搖頭,現在自己這袁紹手下雖不受大用,但也是一員智將,頗受重用。但眼下要入天子劉辨那裡,又能得到什麼?
“呵呵。”高覽搖搖頭,看向張頜道:“兄弟你一直都挺聰明的,今天怎麼就不明吧了呢?”
“嗯?”張頜轉回頭看向高覽。
“獻城。”
“獻城?”
……
“這位將軍,我崔鉅業率全軍,前來投誠。”崔鉅業身背荊棘,雙手綁在身後,跪伏到牽招、霍峻等人的近前。
“迷途知返,自是最好。”牽招點點頭,回身衝著霍峻一笑。
兩人終究沒有白等,東平城下一戰,掩護魏延西去,也成功的等到了魏延攻破鄴城的消息,消息只是剛傳過來,面前的崔鉅業便率軍歸降。
如今,這河北,便再也不是袁紹的地盤了,袁紹已經成爲歷史了。
……
涿郡。
“盧師,盧師,你怎麼過來了?”文聘一臉驚恐的望向自己身後的盧植。
在盧植的身後依次站列兩旁的是廖化,周倉,等人。
“仲業將軍,我也在。”如今已經是護鮮卑中郎將的李博,讓過幾人,朝著盧植笑道。
“哦。”長嘆一聲後,文聘恍然大悟道:“你們是前來馳援陛下的?”
“嗯。”
“好!”文聘點點頭,如今遼東能調動的兵力全都到了,是該要跟袁紹決一死戰的時候了。
“我們出發吧。”
“去哪裡?”盧植淡定自若的問道。
“呃。”文聘一怔,接過身旁中山節王劉稚遞過來的鞭子,低聲道:“當然是去中山,斷了袁紹的後路。”
盧植笑著搖搖頭,道:“難道你還不相信陛下的能力?”
“呃。”文聘轉回身看向盧植道:“盧師可是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當然。”盧植點點頭,把手中的馬鞭高揚,對著城下的敵軍,低聲道:“我們就在涿郡,設下圈套,相信他們一定會來的。”
“嗯。”文聘思考了一陣兒後,點點頭,低聲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在此地等待袁紹。”文聘沒有問盧植爲什麼,因爲他相信盧植猜的沒錯。
嗯,是沒錯,因爲這一切都是荀攸授意的。
……
袁紹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失望,明明已經殺到了晉陽城下,明明已經把晉陽城的守軍困死在這裡,但是他卻碰到了難以爲繼的情況。
青州已失,冀州鄴城也破。
自己那三個兒子無一倖免,全部死於這兩場戰役之中。
而面前本應該是士氣跌落的晉陽城,也不知道怎麼得到的消息,本是垂暮沉沉的士氣頓時又盛了幾分,士氣如虹,完全沒有因爲自己大軍的到來有任何恐懼,整個袁軍如今已經深陷囹圄。
圍困晉陽就是一個敗筆。
當然誰也沒有想到晉陽城,竟然這麼難打。
呂布VS黃忠,這一次兩人沒有正面交鋒,也沒有用手中的兵刃去換回一場結局的勝利,但是黃忠卻用另一種方式,以他的赤鴉和百戰,徹底的拖住了呂布。
也徹底的拖死了袁紹。
整個河北大地,只因爲晉陽這座小小的城池陷入了僵持之中。
……
晉陽城上。
“文若先生,你聽。”黃忠雙手放在自己的耳畔,天空之上什麼聲音都沒有。
“聽什麼?”荀彧慘淡的一笑,轉回身看著黃忠問道:“難道你想讓我死神的召喚?”
“不。”黃忠笑著搖搖頭,任憑手中的龍旗隨風招展,沉浸在對面山風的喜感,最後淡淡地笑道:“我感覺到,我聽到了。”
“什麼?”
晉陽城上,所有的士兵民夫都目瞪口呆的望向正在城上大笑的黃忠。
今天這是怎麼了。
“我感覺到了。”黃忠輕輕地伸開自己的雙臂,然後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那顆心臟跳動的餘溫尚存。接道:“應該是陛下的聲音,應該是先登的聲音,還有白馬的鐵蹄聲。”
“什麼!”
這次沒有疑問的噓聲,剩下的無外乎就是那陣陣的驚吼聲,每個人紛紛轉頭看向一旁的黃忠,最後開口道:“漢升將軍,你……難道……說……笑?”
“沒有。”黃忠收斂自己的笑容,面色嚴肅的回道。
“城下可是呂布的援軍,袁紹已經攻破中山殺到我們晉陽城了。”有幾個現在已經士氣低落到極點的士兵轉回頭看向黃忠問道。
“呵呵。”黃忠嘴角一挑,不屑道:“有什麼好驚慌的,既然袁紹能來晉陽,那麼冀州、青州就已經全空了,他們的已經成喪家之犬了。”
“漢升說的沒錯。”從城下慢慢走上一人,手中重傷包裹著,身旁一個僕人護送這沮授上牆。
“呃。”
“你們看。”沮授豪邁的把手指向城下的袁紹大軍,借而嚷嚷道:“你們看,他們現在的士氣已經跌落到谷底了,如果不出意外,那麼冀州和青州已經盡失,他們無家可歸了,而我們卻應該高興。”
“高興?”
“對。如果我們撐過這一陣兒,那麼陛下必將率領大軍前來,而我們也將有機會再次踏上征程。”
就在衆人紛紛目瞪口呆,不解之中。
南邊。
天空之南,急速的閃現出一股黑壓壓的煙塵,他們有如風暴一般席捲著整個天空大地。
“你聽”
“是我們的聲音,是我們的聲音。”
……
晉陽城下。
同樣的一個問話想起。
“你聽”
“什麼?”袁紹大驚失色的問向一旁的呂布。
“他來了。”沉默了一刻的呂布最終點點頭,他承認面前該來的應該是天子劉辨的大軍,那個今生誓殺自己的人。
“他?”袁紹已經不問緣由,目瞪口呆的後退,然後跌倒在面前的土地上。沒想到,沒想到,冀州城破,青州城破,長子袁譚、此子袁熙、幼子袁尚,等等,只在旦夕之間就全部都失去了,而自己纔剛剛到達晉陽,甚至連一場攻城的大仗都沒有打,他們就來了。
“主公。”逄紀、郭圖急忙湊到近前,面前的危機,他們似乎已經察覺到了,轉回身湊到袁紹的近旁,低聲道:“主公,我們撤吧!”
“撤?”袁紹劍眉一豎,等著身旁的逄紀和郭圖道:“我還能撤到哪裡去,青州沒了,冀州沒了,就連幷州南部我們都沒了,連小小的晉陽城,我都沒有拿下,還有機會撤嗎?”
“這。。。。。。”逄紀和郭圖自知理虧,要不是當初他二人慫恿袁紹北去,也不會有今天的地步。
“主公,如果不扯,等劉辨的大軍到來,那麼我們將會……”
“撲哧!”
逄紀和郭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旁的袁紹怒極而起,抓起手中的兵刃衝著面前的幾人狠狠地差了進去。
“主公……主……呃。”
袁紹披頭散髮的回身衝著自己的部下吼道:“先回中山!”
一旁荀攸擠擠眉頭,衝著晉陽城上的守軍,嘴角一挑,袁紹已經敗了,他敗的太慘了。
……
“奉先公,我們怎麼辦?”張遼問向呂布。
“先比一下他們的鋒芒。”呂布點點頭。
“諾。”
……
遠方,衝在最前頭的當然是馬超的部隊,馬超整個部隊現在都處於一種極度亢奮的時代,眼下即到晉陽,攻破晉陽城就是大功一件,河北就會平定。
而且這支部隊全部都由自己來阻擊。
而少帝劉辨則偏偏帶領著麴義和徐榮去山口的另一處埋伏去了。
他們要生擒呂布。
……
呂布大軍沒出數裡,前方就有探馬來報,對面發現漢軍堵截部隊,他們頭上飄揚地旗幟是大漢龍旗,人數大概有五六萬人。
呂布一言不發的催軍前行,很快漢軍就出現在了他地面前,呂布親眼看了看對面的旗幟和軍容。一時竟然再也說不出話來。
“撤吧,我們去河套去大漠。”高順很快就清醒過來,他對眼前追擊過來的漢軍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這話把呂布地目光從凝視中拉了回來,他回頭看了看高順,冷冷的說道:“撤?撤去哪裡?我們今天就要和少帝劉辨決一死戰。”
“打不贏地,我們走吧,把大隊都拋下,只帶輕兵精銳,一定能殺出一條血路。”即便年輕氣盛的張遼也覺得今天如果硬拼的話,沒有生路。
“不可能地,出了雁門關,出了幷州,我呂布還是五原呂布嗎?”呂布把手中地方天畫戟指向對面的漢軍。
“與其不戰而亡,我呂奉先寧願選擇一決雌雄?”
“這是送死!”高順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了,怎麼會在呂布面前說下這些話。高順從來就沒有觸逆過呂布的意思,但是今天例外。
“逃,我呂布今生就再無翻身之機。”呂布把目光轉向身後:“漢軍看似人多勢衆,其實不過都仗著少帝劉辨的威望,只要我們拼死向前,一舉斬下少帝劉辨的人頭,那麼漢軍再多也會作鳥獸散!背水一戰,昔日霸王項羽卻能百二秦川終屬楚,今天我呂奉先就要帶領陷陣破敵,破敵,破敵,誰勝誰負,尚未可知!”
說完呂布就扭頭大聲下令道:“告訴兄弟們,如果不想死。那麼就必須打垮面前的敵軍。前邊就是五原,只要回了五原,我們就能到家了!”
高順目光逼視著呂布:“如果打不垮呢?”
“那你以爲我們還有什麼嗎!”呂布猛的一把甩開高順地手,繼續對自己身邊陷陣下令道:“亮出你們的兵刃,今天我們要面對先登、白馬、赤鴉、黑山等等。”
“不行。”高順大喝一聲打斷了呂布。他一把揪住呂布地馬繮就,雙目逼視著呂布道:“奉先公,我高順高季義,這一生從未違背過你的意思,但是今天你必須聽我的,我們沒有資本了,就只剩下這點陷陣兄弟了,難道你真的忍心,就這麼讓這些年赴湯蹈火,不曾哭訴一句的陷陣兄弟們去送死嗎?”
“高季義!”呂布回身高喝,爭搶著自己的繮繩,言語之中包涵這麼多年都沒有有過的請求道:“季義大哥,我呂布沒有跟你求過什麼,可是今天,季義大哥,我呂布就求你了,我求你成全我。”
身旁所有人都聽出呂布這番話帶著一絲哭腔。
言罷,呂布含淚仰天,低聲自語道:“季義大哥,文遠老弟。”
“唉!”
呂布從來沒有這麼稱呼過高順和張遼,所以久而久之,他們把呂布都當成了上司、偶像、主公,卻沒有當成朋友,甚至連戰友都算不上,因爲呂布從來不需要人相助,但是今天,呂布這一生呼喚,卻險險讓高順、張遼落淚。
呂布沒有掩飾自己的感情,低下頭,轉回身看向自己的身後陷陣兄弟,有些惆悵道:“八百陷陣,高順,張遼,你們從五原就跟著我呂布南征北戰,我們千里奔襲張純、張舉,生擒張舉的頭顱,讓匈奴不敢南下半步,讓黑山不敢進入幷州一步,這些是我們一同立下的戰功,我呂布呂奉先記得,這一生,我無愧於誰,但是在嘉德殿前,在虎牢關下,在金華殿,卻讓兄弟們受辱了,此一生我呂布最對不起的就是這羣兄弟,可是。”言至此處,對面喊殺越來越重,依稀間,呂布彷彿又聽見那個嘉德殿上勢誅自己的劉辨,在那裡衝著自己大喊。
“可是我呂布也知道。我不是爲了自己,我揹負的罵名是爲了天下大同,是爲了天下蒼生。”言至此處,呂布緊緊地握住拳頭,放在自己的胸口,他感受著心跳的脈搏,這裡還有沒有一顆雄心壯志,還有沒有壯志豪情!
“兄弟們,人只能站著活,卻不能躺著死!男兒大丈夫,要無負平生!你們說,我們今天能逃嗎?”
底下沉寂一下,呼喊聲猛的爆發出來:“不能!”
“你們說,我們今天要不要殺過去?”
呼喊聲更大:“要!”
“那你們跟我說,我是誰?”
“呂布,呂布。”呼喊聲似乎席捲了整個小山丘。震得宿鳥離林,銅鐘響應。
“那你們跟我說,我們是誰?”
“陷陣,陷陣。”呼喊聲一浪高過一浪,雖然只有僅僅幾百士卒,但是他們卻已經被面前這突如其來的浪潮湮滅。
呂布緩緩勒馬,在呼喊聲中合上自己金盔,單臂傲然南指:“那我們還等什麼,殺過去,殺過去!”
“殺過去!”
“殺過去!”
……
人山人海的呼喊中,張遼已經抑制不住自己的衝動,雖然自己年紀尚輕,但是隻要這話是呂布說的,他就血脈賁張。身後的陷陣就是這個狀態,都是征戰沙場的老卒了,但他們卻是第一次聽見呂布能發自肺腑的說這些話,這一仗,什麼都不爲,就只爲呂布也要死而無憾。
“瘋了,瘋了。”
高順神情渙散的看著從自己身邊殺過的這些人,他們曾經是自己的兄弟,他們每個人都是自己帶進陷陣營的,而今天自己卻要親眼看著他們赴死。
……
漢軍大部隊已經交給馬超指揮,他和其他的漢軍將領都在晉陽左右繼續圍剿著袁紹的殘軍,袁紹晉陽大敗後,他們就開始了無情地追擊。劉辨沒有去管袁紹,畢竟袁紹那裡還有自己的棋子,但是眼下的呂布卻是不能放過,呂布不死,少帝劉辨一日不安。
爲人子,爲人兄,劉辨都有義務來完成自己的這一場表演。
少帝劉辨讓馬超負責指揮追擊,同時提醒他務必小心謹慎,徐榮笑道:“陛下算無遺策,袁軍已成喪家之犬,陛下儘管放心吧,末將定能取回袁紹的頭顱。”
而少帝劉辨自己則選擇一片山坡等待著呂布和袁紹。徐榮說這片的上就是他不能蒙著馬眼驅馳,呂布的大股馬隊在他面前緩緩集結起來,黑壓壓的鋪滿了山野。
隊列最前方正是昔日嘉德殿前的先登營死士,在他們的身旁是白馬軍,雖然趙雲不在,但是白馬義從卻還在。這三支軍隊是自己身旁最強大的部隊,在他們的後面,十六個步隊地六千四百名步兵列著方方正正地隊形,無數地旌旗在他們頭頂飄揚,靜靜的看著遠方如烏雲般地騎兵大隊。
少帝劉辨騎馬站在萬軍之前,也靜靜的看著對面黑壓壓地袁軍騎兵,看上去沒有兩萬也有一萬五了。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少帝劉辨瞭解到地數目,看來對方正在極力動員,準備進行最後一搏。呂布雖然只剩陷陣一軍,但四散奔逃的袁紹軍太多太多了。
“從來沒有感到肩上地負擔像今天這樣重。”少帝劉辨身邊沒有旁人,面前的部隊是他最痛恨地敵人,呂布、袁紹,現在他們已經落入羅網,少帝劉辨相信自己已經做好準備。
對於呂布,無論如何,敬佩和恨都有。”
少帝劉辨面對的是幾年來交鋒過三次的敵人,不這次是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從嘉德殿到虎牢關再到金華殿,今天晉陽就要成爲他的墳墓。
不只有呂布還有袁紹,還有那些所謂的士人代表,那些曾經在嘉德殿前冷眼旁觀的人,那些虎牢關下離心離德、背信棄義的人,那些在金華殿上展露他們無恥嘴臉的人。
……
敵軍已經開始緩緩向前,慢慢靠近。
……
“我大漢忠勇地將士們,我現在不是以大漢天子地身份和你們說話,我也不是真龍天子的名義和你們說話。我更不是以大漢主人的話在下命令。”
少帝劉辨驅馳著他地坐騎在先登、白馬三營前跑動:“諸位,諸位與我在嘉德殿、漢壽、江陵、虎牢關、漁陽、金華殿前共患難的兄弟們,請像從前一樣把我看作公子辛言,請助我辛言一臂之力!”
少帝劉辨在陣前跳下馬,在馬地臀部拍打了兩下,然後大步走到了他地士兵之間。
“咚咚!”
對面地敵兵開始加速,一聲又是一聲。
“殺殺!”
“殺殺!”
“殺殺!”
少帝劉辨輕輕拔出了佩劍。
“我只是一個穿越者,我本沒有義務來完成這些,而且這些也可能只是一個夢而已,但我盡最大地努力去挽救漢室傾頹,我可以挖掉大漢帝國肌體上一塊又一塊地毒瘡,但我也就力盡於此了。無數地門閥就像蛀蟲一樣,他們盜竊著國家地根基,直至擊倒這個土地。”
“我在嘉德殿前,憑藉少年意氣,讓九百一十六個人爲我去捨生忘死,讓每個人都爲我興奮不已,可是我終究是把他們害了,我帶個他們的是無窮無盡的殺戮,其實直到後來我才知道自己只不過是被別人利用而已。”
“我在荊州,修復創傷,控制瘟疫,安定南蠻叛亂,在漢壽建立赤鴉,消滅宗賊,然後江陵城下,我成功的救了劉表的性命。可是這些仍舊沒有挽回那些人對我的敬佩,他們依舊用他們的冷嘲熱諷嘲弄著每個爲大漢付出過的人,這一刻我才知道,國家的富強成敗取決的不是我,而是門閥。”
“我重回虎牢關,看著天下各路諸侯聚集於此,我就知道他們目的並不那麼簡單,可是怎麼會有那麼的士人、豪強、宦官、外戚等等,這一系列讓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呢?”
“我在冀州,親眼所見後世人人不解的黃巾軍,當然他們包括著黑山、白波等等,如果不是朝廷**,如果不是門閥吞併他們的土地,如果不是食不飽,誰又願意來造反呢?我收留了他們,不是爲了增強自己的實力,我只想爲漢室做點什麼,也對得起自己身上這副軀殼。”
“我在遼東,先除公孫度,再殺公孫瓚,只因爲那句‘老子依舊爲大漢守土’,然後,我看到了太多讓我感動的人,他們僅僅因爲一個‘漢’字就捨棄生命,從魏郡、常山、漁陽等等,他們爲君死亦無憾的豪情,讓我感動。”
“時隔三年,我重回長安,在金華殿前,我看到那些曾今背叛過我的人,無論是呂布、賈詡、曹操、甘寧,他們每個人其實都沒有背叛我,應爲只因爲各自的目標不同,各自的理想也不同,賈詡從一開始就在幫助我,只是他只是習慣了明哲保身,曹操也沒有真正地撕裂同我的君臣關係,只是他被他身後的那幫人鼓動著,甘寧他是最無辜的,他是因爲我的背叛而背叛,但事實上我們都被騙了。就連我最憎惡的呂布也有他自己的無奈,爲了太平道的大同思想,他勞命奔波,甚至不惜揹負三姓家奴、弒君殺父的罵名。”
“可是不管這些到底是不是我的幻想,既然他們已經清晰的發生在我的腦海中了,那麼我就要爲自己負責,爲這個國度負責,爲這個時代負責。我堅信,只要自己努力,大漢會在自己的努力下,重新揚帆遠航。這一切都只因爲我有個名字,叫‘漢’。”
少帝劉辨猛的把佩劍重重的插入地下,用盡氣力大喝道:“今天,沒有一個敵人能夠衝過我們地防線。也沒有一個敵人能從這裡逃脫!”
劉辨言盡,身旁的先登、赤鴉、白馬紛紛學著少帝劉辯的樣子,狠狠地拔出手中的寶劍,狠狠地插入地中,雙目放光凝視著前方。
“今天,沒有一個敵人能夠衝過我們地防線。也沒有一個敵人能從這裡逃脫!”
……
站在先登最前方的麴義看著越跑越近地敵軍,衝著自己地部下們沉聲說道:“諸君,我爲能和你們再次並肩戰鬥而感到驕傲。”雙眼一紅,往事一幕幕盡顯眼前。
鼓聲響起,麴義深吸了一口氣,就像當初在嘉德殿上的舉動一樣,高舉手臂,大聲喝道:“先登——準備,前排——射!”
“殺!”
“殺!”
“殺!”
隊伍中,當初那些爲君死的戰友們齊聲用吶喊回應著。
萬馬奔騰!
帶著踏碎山河地氣勢,黑色地洪流咆哮著衝向北方,平原上的一切:官道、灌木、房舍等等的一切地一切,都在這洪流前顫抖著,被它轉瞬吞沒。黑色地大軍,猶如沸騰地熔巖,尖叫著要把面前一切阻礙都燃燒成灰燼,擋在黑色洪水前地無數個漢軍,斜斜地從坡底一直鋪到頂峰,就如同山巒一樣地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