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房間裡,滴滴答答的只剩下拉儀器發出的聲音,以及醫生冰冷的下命令的聲音,空氣泛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沿著鼻翼鑽入了口腔裡,很酸澀。
迷濛中她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白白的一團看不清五官,血腥的味道……不知道爲什麼聞到這種味道,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
彷彿丟失了他,心就被挖空了一大塊,那個人究竟是誰呢?
她想把那個人想起來,眼睛卻不爭氣的再次緊緊地閉上,手空落落的只剩下了空氣繚繞。
世界漸漸的模糊,有冰涼的東西落在她的眼瞼上,伸手觸摸了那片冰涼,擡眼看到——
漫天飛舞的雪花裡,天地間隱隱的只有了那個人的身影,他張開嘴在語無倫次的說著什麼,他想說什麼呢,她愣愣的看著那個人雪人抱著什麼又哭又笑的,心隱隱的作痛,淚大滴大滴的沿著眼角落下,在臉上劃過一道痕跡,而後聚集在了下巴上,緩緩地墜落……破碎……
蘇流年,真好,你還活著——
不許睡,蘇流年不許睡,我會帶你走出這裡的——
懷裡的女人說了什麼,那個人輕顫著聲音,笑容如同稚子一般。
大雪紛飛,將兩個人的身影漸漸的堆積在大雪之下,那個人卻始終沒有放開抓著的手。
緊緊地,再也沒有放開……
雪越下越大,將兩個人的身影漸漸的掩埋,融進那一片雪白的世界裡。
“不——!!”,拼命的想要喊出聲,可是她卻無力阻擋那兩個人的消失。
空氣中迅速襲來的黑暗將她眼前的一切都磨滅,慌亂中她抓住了什麼東西,擡起頭,不期然撞入一雙眸子裡,那雙眸子裡幾乎沒有了焦距,那人渾身都是鮮血,還是咧著朝著她溫柔的笑,溫柔的彷彿他要消失在這個世界裡。
流年別害怕,沒事了,沒事……
安撫的對她說這話,身形卻不受控制向她倒了過來,伸手想要扶住他,雙手卻穿過他的身體,空空落落的沒有任何東西,風雨飄搖中,她的眼前一片的血色。
不……誰來救救他……
誰能來救救他……
心驟然被繃緊,她看著手心,痛苦的呢喃著。
“滴滴——”,尖叫的機器聲音在房間裡響起,醫生冷著臉低聲說:“施麻醉劑,立刻開始手術。”
“可是——”
“沒有可是!”,厲聲打斷她的話,厲長生冷冷的看著她,說:“還愣著幹嘛,立刻實施麻醉!”。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雖然車禍的時候有人儘量把她護在了懷裡,可是巨大的衝力還是傷及了她,一根肋骨折斷,生生的插進了她的肺腔裡,如果不及時手術,這個女人會死的!
孩子……還是大人……
他只能選擇大人,從五年之前,楚凌生、凌天南爲了這個女人露出的瘋狂,他就知道,如果這個女人活不下來,這裡任何一個人都活不下來!
楚凌生,凌天南,任何一個人都會因爲她將這一次涉及的人員統統殺死,他絕對不能看著這個女人死去。
孩子……如果真的胎死腹中,那也只能說母子緣淺……
緊皺著眉頭,厲長生看著護士把冰涼的液體緩緩的注入她的身體裡,恍惚間想起來五年之前這個女人是怎樣一副形容,鮮血淋淋,沒有任何的生命,似乎她的一生都在多災多難中度過。
五年之前是這樣……五年之後亦是這樣……
是孽還是緣,他這個局外人從沒有看清楚。
嘩啦一聲,天地間拉開了一道水幕,眼前卻忽然嘭的一聲爆炸開了一聲爆炸開了絢麗的煙花,隱隱約約中,她走到前面看到面前兩個人笑的那麼的開心,她看到他低頭時露出的表情,那麼的寵溺,劍眉彎彎,眼睛明亮,心裡忽然像注入了一道溫暖。
雨水打溼在臉上,溫暖而多情,彷彿母親的手在撫摸著她一般。
“流年……”,他聽到他的脣角發出那個人的名字。
流年……流年是誰呢?她模糊的想著,他爲什麼總叫著這個名字。
她看著他緩緩的湊近身旁的女人,鼻尖碰在她的臉上,輕聲呢喃著三個字,頭頂的煙花嘭得一聲響爆炸開來,聽不清楚那個人究竟說了什麼,只記得那個人脣角勾起的得到淡然和柔情。
手穿透他透明的身體,顫抖著想要摸摸他的臉,那笑容卻在她的觸碰中如水一般破碎。
‘砰’的一下,輕微的在之間炸開,她聽到那個人笑聲在空氣中細細碎碎的盪漾開來,微風吹過,她看著手中空落落的地方,忽然聽到一聲一聲的哭聲。
是那個女人——
一個人抱著手臂,絕望的痛哭,雪花落在她的頭髮上,她看到她眼角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心口忽然揪緊,彷彿能感受到她的痛苦,那種有座山壓在胸口窒息一般的感覺,將她漸漸的沒頂的感覺,很痛苦,痛到無法言語,無法呼吸的地步。
我厭倦了你,不想再看到你了——
如魔音般的聲音鑽入耳中,讓她想要發狂,想要掙扎,想要尖叫出聲,身體卻無法動彈,張開嘴,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她一個人哭的天昏地暗……
呼哧——
呼哧——
一聲一聲粗重的喘息聲從氧氣罩裡急促的發出來,厲長生的面色驟然緊繃。
“2號剪……”
“血壓”
“90”
“心跳”
“67”
……
手術室的時間靜靜的流淌,只剩下冰冷而機械的對話,慘白的燈光將幾個人的身影一點一點的拉長,再拉長——
最後將他們的身影定格成黑白的顏色,彷彿老照片一般,凝固在了空氣中,成爲記憶中永遠也忘不掉的畫面。
——
“嘎吱——”,汽車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發出尖銳的叫聲,荒涼的草地,破舊的工廠,隨處可見生鏽的鐵七橫八豎的躺在地上,夕陽斜照在地面上露出斑駁的牆體。
啪的一聲,車門被大力的甩上,凌天南大步的從車上走下,脣角緊抿,眸中閃爍著無法見底的瘋狂,張狂而有力的身體在此刻如同潛伏的野獸竭盡一躍的剎那,露出最鋒利的爪牙,隨時都可能將靠近的獵物撕扯粉碎!
門被緩緩的打開,破舊的門發出吱吱嘎嘎的呻吟聲,彷彿隨手都要倒下,背後的雨水夾雜著風灌涌而入,將他的衣角吹得凜凜作響,蕭殺而決然。
“終於來了……”,一聲陰鷙的聲音像從地獄中爬出來的一樣,杜玉明看著眼前的人,嘴角帶著陰冷的笑容,他的懷中抱著一個人骨瘦如柴的女人,女人的肚子挺得大大的,眼睛緊緊地閉著,風吹過,她乾枯的頭髮隨著風在浮動。
滿是依戀的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杜玉明溫柔的說:“輕輕,他來了,你不是一直都喜歡他嗎,你醒醒,看看他。”
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土腥味,女人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任何的動作,鼻息中發出輕微的聲音,杜玉明忽然笑了笑把她放在了一旁的躺椅上,彷彿害怕她碎裂掉,用毯子把她包裹在裡面,擡起頭看著凌天南,眸子裡充斥著一種古怪的笑意。
“蘇流年已經死了吧?”,桀桀的低笑聲中,杜玉明充滿了報復後的快感,“我說過,你贏不過我的,五年之前讓她套了,這一次,她終於死了,死了!凌天南,你是不是很開心?哈哈,我送給你的這份禮物怎麼樣?”。
太過安靜的環境裡,他的聲音透著尖銳的沙啞,被風呼嘯著捲走,在空蕩的房間裡迴盪著。
凌天南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只是手指卻緊緊地攥著,關節處緊繃的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顏色。
“這一天,我終於等到了!凌天南,你終於可以生不如死了!你們都該死!都該死!”
嘭的一聲,笑聲戛然而止,劇烈的疼痛下,杜玉明甚至被打偏了頭,血水從他的嘴角流下,他睨著凌天南,擦乾了嘴角的血水,“凌天南,你敢在動我一下,信不信我引爆整個工廠的炸藥。”
“哈哈,你還不知道吧,這個工廠裡我已經埋了十公斤的炸彈,信不信只要我輕輕的一按,嘭——的一聲,整個工廠都會在剎那間被引爆,沒想到吧,我會這麼做。”
杜玉明得意的笑著,雙肩顫抖著,看著凌天南的目光充滿了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瘋狂,從知道杜輕輕再也活不下去,他就想好了,就算死,他也要拉著這兩個人一起死!
蘇流年那個小雜種要死,凌天南……輕輕喜歡他,他也要一起死!
都應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