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時間算,今天是她產檢的日子,本應該凌天南陪著她的。
蘇流年看了一眼正在收拾東西的陳阿姨,輕輕的舒了口氣,兩個月了,這顆小豆芽在她肚子裡已經生長了三個月,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她卻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在慢慢的長大。
輕柔的撫摸了下肚子,蘇流年擡起頭對等在一邊的陳阿姨說:“走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到門口,蘇流年把圍巾往上拉了拉免得受到寒氣。
門吱呀一聲打開,門外站著的男人愣了一下,還維持著敲門的動作,一雙黑漆漆的眸子裡也難的出現了一絲的詫異。
蘇流年擡起眸子看著他,不是說不回來了麼,怎麼又回來了?心裡隱隱的是有些高興的,不過她一張臉都埋在毛茸茸的圍巾裡也看不到她嘴角的笑意。
“今天會議取消了,就回來陪你去。”,凌天南解釋了一下,收回自己的手,看著她把自己裹成毛茸茸的一團,有些疲倦的雙眼才瞇了瞇露出笑意,“走吧?!?
蘇流年擡腳走出去,外面並不怎麼冷,甚至可以說有些熱,a城的天氣過了元宵節就開始迅速的變熱,而她身上穿著吼吼的衣服很快就受不了了。
凌天南瞇著眼睛依靠在車背上,微微的瞇起眼睛,這一段時間他睡的並不好,眼角下有些黑眼圈,本就不喜歡笑的人越發的顯得冰冷。
蘇流年沒事就偷偷地看他,從那次周家宴會之後,他越發的少回來。
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幾天前?她記得清清楚楚的,四天了。
過了一會兒,凌天南輕笑了一聲,“看夠了沒有?是不是覺得我長得特好看?”,狹長的眸子暈染著笑意。最近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蘇家的一大堆事情已經快要收尾了,蘇老爺子重癥癱瘓,在醫院裡哆哆嗦嗦的求著他,放過蘇家的子孫。
凌天南想,如果自己不能保證他們母子的安全,他就再也不回來見他們。
今天還是忍不住來看她,三個月了,她和他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從來沒有這樣期盼過一個生命的到來。
蘇流年被他捉到目光本來就不好意思,他還這樣調侃她,頓時心裡有些窘迫,解下脖子上的圍巾就丟到了他臉上,“閉嘴!”。
雙頰微紅,也了他一眼,那一眼裡帶著無限的風情,幾乎將他整個人都要勾去。這幾個他忙的腳不沾地也沒想到那些事情,現在看到她這樣,整個人轟的一聲著了火一般,紅著兩隻眼睛看著她,赤裸裸的,似乎要把她燃燒一般。
蘇流年自然也注意到他的異常了,臉一紅,瞪了他一眼將視線轉向了窗外。
凌天南也沒多說什麼,她現在身子弱著,又經歷過幾次驚嚇,醫生已經說有先兆流產的跡象了,他自然不敢動她,慢慢的忍下那股子火氣,纔敢將人摟在懷裡,輕輕的吻了她的脣角。
蘇流年,我真的很想你,在心裡悄悄的說了一聲,凌天南將下巴放在她的頸窩處汲取著她的味道。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看到她。
一次一次的把車開到街道上漫無目的的跑著,就回到兩個人曾經呆過的公寓,裡面的東西一切如故,只是物是人非。
蘇家已經徹底的失去了一切,他每次看到她溫柔的撫摸肚子,都忍不住的想讓自己放棄一切和她在一起,只要有了她和寶寶,他是不是可以放棄和蘇世錦的那段仇怨……
蘇家都已經不在了,一個蘇世錦真的要逼死他,來給姐姐和雲清報仇嗎?
他心裡的迷茫和猶豫,一直讓他無法走這最後一步。
殺了蘇世錦,爲姐姐和雲清報仇……
不殺蘇世錦,和流年還有孩子安穩的度過下半生……
腦海裡這兩個念頭一直在天人交戰,他從來沒有這樣的疲憊過,由心到身的疲憊。
他不敢回家面對她,也不過是怕……自己因爲她而放過了蘇世錦。
“喂,下車了。”,車子停下,蘇流年看著動了動身子,提醒出神的凌天南。
凌天南動了動,小心的將她扶下車子,那份小心翼翼唯恐她出一丁點意外的模樣落在陳阿姨眼裡,只當小兩口恩愛。
雖然這段日子凌先生很少回來,可每天都準時打電話問蘇小姐的起居,這樣的好丈夫真是蘇小姐的福氣。
拿著提包跟在兩個人身後才,陳阿姨在心裡這麼想著。
到了醫院裡,醫生依照慣例給她仔細的檢查了一番,又囑託了一些注意事項。
孩子很健康,這點讓蘇流年很放心,從病牀上下來,醫生忽然問:“想不想看看孩子現在是什麼樣子?”。
蘇流年有些驚訝,“三個月也能看到嗎?”,現在她的肚子沒有一點凸起來的跡象,這讓她以爲孩子一直停留在豆芽的形態。
“嗯,可以,三個月差不多和雞蛋差不多大了,等第四個月過來看就能看到成型的寶寶了。等一下可以拍張照,留給小寶寶看?!保t生笑瞇瞇的解釋,今天醫院裡讓她空著一天來給蘇流年檢查,早檢查也沒事可做,就想起來這麼一件事情了。
蘇流年捏著自己的衣服一角,壓抑心裡的激動用力的點了點頭,彷彿害怕醫生看不到似的,開口連忙應了聲:“想?!?
醫生看著她傻呼呼的樣子,笑著問:“要不要讓孩子的爸爸一起看?”。
蘇流年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醫生讓她躺倒在設備上,而後轉身打開門讓凌天南進來。
凌天南本來還以爲有什麼不妥,沒想到是竟然是這樣的事情,劍眉一揚,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嘴角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醫生讓他坐在儀器一旁,操控著儀器,當那個雞蛋大小的黑影出現在屏幕上,凌天南幾乎是難以抑制的低聲呢喃:“這是我的孩子?這是我的孩子?”。
他身上還穿著上班時的正裝,斂起眉眼總給人冷硬疏離的感覺,這一刻卻眉開眼笑的像個孩子,還煞有其事的指著那雞蛋大小的黑影說著哪裡是小胳膊,哪裡是小腿。
醫生在一旁笑著沒出聲說話,三個月大的孩子哪裡能分清楚這些,只是在父母的眼中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他們的寶貝。
蘇流年抓著自己的衣角,聽著凌天南的聲音時不時的傳入耳朵裡,心跟有羽毛在撓癢癢似的。
孩子……不是說要給她看的嗎?最後還是隻給他一個人看了,心裡有些鬱悶。
好不容易等凌天南欣賞完,醫生才把彩色的b超圖像打印給了兩個人。
從醫院裡回到家裡,兩個人樂呵呵的指著圖片上雞蛋大小的東西爭論不休,陳阿姨湊近看了一眼,沒看出來那雞蛋大小的東西有什麼好爭執的,看著兩個人鬥嘴,也覺得開心了許多。
蘇流年擡起眼眸,看著凌天南笑的像個孩子似的,心裡一軟,想起了他犯癔癥的時候。那時候他對她的依賴,就像是……一個孩子對母親的依賴,那樣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手緩緩地移動握住他的一隻手,而後瘦長而纖細的手指緩緩地插入他的指縫裡。
面對著面,看著他,眼裡帶著微微的惆悵,如果他一直泛著癔癥就好了,那樣兩個人最起碼可以在一起。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見了他之後,總在想著他什麼時候會不知不覺得離開自己。
凌天南微微的愣了一下,手中的紙掉落在地上,看著她把腦袋放在自己的胸口,久久的沒有起來,心忽然覺得有些心疼。
“怎麼了?”,任由她把整個人壓在他的身上,他說話時的氣流噴在她的面頰上,引得她動了動。
靜靜的聽著他胸口平穩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的震動著她的心。
“沒什麼,有些累了,讓我靠一會而?!?,蘇流年閉上眼睛聲音輕微的說道。
凌天南沉默著沒有說話,她的髮絲垂落下來,一縷微涼的掠過他的皮膚,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懷裡的人閉著的眸子輕微的顫動著,仿若早晨震動翅膀的蝴蝶,乾淨,脆弱,美麗的讓他心疼,忍不住的想要保護她。
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怎麼樣的人,明明這樣的柔弱,卻堅韌的如同雨後的荷葉,出塵而染著風暴後的洗禮。
他是不是真的應該放過蘇世錦……
爲了她……也爲了孩子……
閉上眼睛,凌天南心口的天平開始慢慢的傾斜……
蘇流年於他,是一場劫難,度過這場劫難,註定要捨棄一些東西,才能得到一些東西。
本想躲著她,遠離她,他便可以安心的選擇。
卻不知,這場劫難,從開始,便已註定了結局,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他的防線便全部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