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冰的話,于馨雅而言,像是她在無盡的沙漠中苦熬了許久之后,突然看見的綠洲。
她激動地握緊了手機,“媽媽,如果我選擇愛情,昊澤恨我怎么辦?”
冷若冰沉思了一會,她知道女兒在掙扎,她舍不得愛情,卻也背負著愧疚,但作為母親,她自然希望女兒得到想象中的幸福,所以,她認真地說,“如果是媽媽,會先選擇安慰生者,對于死者的愧疚,那就死后再去償還。”
馨雅開始有大顆大顆的淚珠滴落下來,是喜極而泣的,她的唇角勾起花一樣的笑意,在迷航了那么久以后,似乎終于找到了可以指引方向的燈塔。
于是,她笑著抹掉眼淚,“媽媽,我愛你。”
“我也愛你,寶貝,你做任何決定,媽媽都支持。”
“嗯。”馨雅笑著點頭,“再見,媽媽。”
“再見。”
馨雅掛掉電話的時候,晨光已經很盛,微微泛白的天空,只剩下了一顆啟明星。
她靜靜地看著司空擎,等著他最終發現她。
她明白了,人生永遠不會大團圓的,人生總有缺憾存在,她給不了所有人大團圓,那不如就像媽媽那樣,憑著自己的心去做選擇。
她愛司空擎,他們彼此相愛,的確應該在一起。
她從小就是公主,沒吃過苦,沒受過累,沒挨過痛,她也不是一個像媽媽那樣瀟灑堅強的女人,但她愿意做一個為愛情守護的女人。
當啟明星消失不見,司空擎終于停止了鍛練,接過羅格遞上來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拿起衣服口袋里的手機看了下時間,然后開始拿起單拐向回走。
馨雅看到司空擎開始向回走來,她便也抬迎了上去。
在看到馨雅的時候,司空擎曈孔驟然猛縮,臉色緊張不已,“馨雅,你……你怎么來了?”
馨雅微微地笑著,沒有任何異樣的情緒,“我來看看你怎么訓練的。”
司空擎緊緊地凝視著馨雅的臉,像看出些什么,“來多久了?”
“剛到。”
司空擎終于松了口氣,看了看手中的單拐,心虛地笑了笑,“馨雅,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今天早晨可以扔掉單拐走一段路了。”
馨雅仰著頭,并沒有太激動,只是笑容更加深了一些,“那很好啊,我們應該去慶祝一下。”
司空擎走上前,握住了馨雅的手,“你想做什么?”
“想去爬山,就去你東海岸那座別墅后的斷崖上看風景。”
司空擎淡淡地笑了,“好,我陪你。”
馨雅陪著司空擎回到臥室,洗了澡換了衣服,便一起去餐廳吃早餐。
當他們一起進入餐廳的時候,司空御、西凌薇和司空雨夕已經在吃了。
司空擎拉著馨雅坐下來,仆人趕緊按照往日的習慣為他們各自準備好了早餐。
司空御最是睿智,觀察人也最獨特,他總覺得今天的兩個人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氛圍,于是他多看了幾眼,好巧不巧地與馨雅的目光相遇。
馨雅給了司空御一個淡淡的笑容,便低下頭認真吃早餐。
司空御靜靜地觀察了兩秒,不禁挑了挑眉,馨雅在他眼里,有一種近乎涅槃的味道。
司空雨夕吃得一張小嘴鼓鼓的,“哥,你可以不用單拐走路了?”
“嗯。”司空擎淡淡地點了下頭,看似漫不經心地瞥了馨雅一眼,她今天早晨的表現讓他隱隱擔憂,他有一種她其實在竹林觀察了他很久的感覺。
是不是她知道了他的一切秘密,是不是今天她就要和他提分離?
馨雅吃得很少,也很快,最先放下了餐具,“司空爸爸,我今天想讓擎陪我去山上玩,你能給他放一天假嗎?”
司空御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先看了司空擎一眼,明顯感覺到兒子隱隱在擔憂,但他終歸覺得該面對的問題總要面對,所以他爽快地答應了,“好,你們玩得開心一點。”
吃過早飯,司空擎吩咐司機送他和馨雅上山,但馨雅拒絕了,“我來開車。”
在臨走之前,司空擎回自己的書房將那枚鉆戒揣進了口袋里,如果她今天和他提離別,他就會在她開口之前求婚。
馨雅直接坐上了駕駛座,司空擎坐在副駕駛座上,她才剛坐穩,他就傾身為她扣好安全帶。他做一切都小心翼翼,不想有一點惹她不開心。
車子一路開上山,進入了別墅的院子,馨雅轉頭看著司空擎,“我們現在就去爬山吧?”
司空擎總覺得她會在斷崖之上和他提分離,所以他是抗拒的,“馨雅,我有些累,我們先休息一下,睡一會,吃了午飯再去好不好?”
馨雅認真地觀察著司空擎的臉色,他每天都起得很早,睡眠不足,的確需要休息,“好,我陪你。”
于是,他們一起去了二樓臥室,還是一張床,兩床被子。
每次睡在一起,總是司空擎拖著馨雅說個不停,但今天他一直沉默,如果她主動開口說一句話,他都緊張不已,他就怕她說的話里有“分離”這兩個字。
沉默片刻后,馨雅轉身,依偎在司空擎的肩膀上,“擎,我有事想和你說。”
司空擎卻迅速閉上了眼睛,“馨雅,我真的很累,想睡了,有事以后再說吧。”
說完,他翻了個身,甩給她一個后背,不再發出一點聲音。
馨雅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對她冷淡了,委屈地嘟了嘟嘴,“好吧,是你自己不要聽的。”
她想告訴他,她愿意和他共同守護愛情了,可是他卻總也不讓她開口。
她昨夜跟著司空一齊起的床,也沒有休息好,所以沒多久,也閉著眼睛睡著了。
聽到身邊的人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司空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輕輕轉身看著她。
她的臉色很平靜,不再像之前那樣睡著就愁眉緊鎖的樣子了,也不會惡夢連連似的夢中喊穆昊澤的名字了,甚至她的唇角還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是因為今天發現了他的秘密,知道不必再守著他了,馬上就可以離開了,所以她才如此開心嗎?
司空擎輕輕起身,獨自出了房間,然后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點燃一根煙。還是夾在指間,任由燃燒,不吸一口,他答應過她不再抽煙了,所以就會做到,點一根煙,不過是尋求一份慰藉。
也許是因為心靈安定了,所以馨雅睡得很踏實,醒來時已是中午了,司空擎正坐在床邊,溫柔地看著她,她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眉宇間隱有一絲擔憂。
“起來吃飯吧。”司空擎淡淡地開口。
馨雅掃了一眼墻上的時鐘,懶懶地伸了一個懶腰,“我睡了這么久嗎?”
看到她這副像一只小懶貓的模樣,司空擎仿佛回到了過去的時光,不禁心情好轉,“你從小就這么能睡。”他拉著她的手,將她拉著坐起來,“好了,快去洗澡換衣服,吃飯了。”
馨雅慵懶地撓了撓柔順的長發,撒嬌似的嘟著嘴,“你去把飯端上來吃。”
司空擎好笑地挑眉,“要不要這么懶?”
馨雅沒說話,只是幽怨地轉動黑眸,睨著司空擎,直到他敗下陣來,“好好好,我去端。”寵溺式地捏了捏她的臉,“快去洗澡。”
司空擎走后,馨雅迅速翻身下床,跑進了浴室,洗完澡出來時,正巧司空擎推著餐車進來,遠遠的就聞到了飯香。
馨雅胡亂地用毛巾擦了兩下頭發,立刻坐在桌邊準備吃飯。
司空擎看到她發稍上還在向下滴的小水珠,不禁嘆息,“你這么懶的女人,要是離了我可怎么活?”
一邊責怪著,他一邊走過去拿起毛巾繼續幫她擦頭發,馨雅嬉笑著捏起一個芝士蝦球,一口一口地吃著,“這里的廚師,手藝不如我爸。”
司空擎頓了一下,即而笑著問,“是不是想家了?”
馨雅哀婉地回答,“當然想啊,都離家好幾個月了,好想爸爸,媽媽,還有睿。”
“再過半個月就可以相見了。”司空擎將毛巾扔在沙發上,也挨著馨雅坐下來,為她夾菜,“多吃一點,你一會不是還要爬山,吃不飽,體力不夠的。”
“嗯。”馨雅很乖巧,將司空擎為她夾的菜全部吃光了。
她的自然和親近,并沒有讓司空擎感到輕松,反而愈來愈緊張了,他總覺得這是分離前最后的溫柔。
吃完飯,換好了爬山的休閑衣,兩人便順著山路開始向別墅后的斷崖處攀去,馨雅主動替司空擎拿上了單拐。
司空擎遲疑了一下,“我現在可以堅持著不用它。”
馨雅高深莫測,“可是我有用。”
兩個人體力都不錯,半個小時后便攀上了斷崖,這處斷崖完全是石質的,光滑而平整的大面積山石堆積在一處,形成了獨特的風景。
站在斷崖之上,可以看盡西凌京城的全部風景。
斷崖之下,有一條環山河,在太陽的照射下,河水反射出了明亮的光,像一條銀帶。
這條河的兩則都是山,十分幽深,所以很少有人到達。
馨雅提著單拐,一步一步走到崖邊,突然將單拐扔下了斷崖。
淡黃色的木制單拐,在青翠的山澗劃了一條不規則的弧線,落向了未知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