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自己的身世,黎清雅不是沒有過期待,但她更納悶兒的是,為什么她都丟了這么久,也沒人來找她呢?
她知道夏家也不是普通人家,夏啟巖還是靳宇軒十分敬重的一位長輩,她對夏啟巖的印象也很好。
但這個人一旦變成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黎清雅一時就接受不了了。
連地上的菜都顧不上,黎清雅轉身跑向安全通道,順著樓梯跑下去,她連電梯都等不及了。
站在家門口的那兩個人讓她害怕,她不知道他們將要告訴自己的是怎樣的一個故事,更不知道當年那么年幼的自己為什么就變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每個走失兒童的背后,似乎都有令人心酸的故事。
不管是夏家有意拋棄,還是他們大意造成她的走丟,對黎清雅而言都是難以接受的事實。她就這么不受歡迎么?
夏啟巖和桑雅蘭沒料到女兒會這么激動,沒有立刻和他們相認在預料之中,畢竟中間隔著這么多年。
可她扭頭就跑是怎么回事兒??
夫妻倆面面相覷,桑雅蘭更是急得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掉,手足無措地抓住夏啟巖的衣服:“老公,我們是不是把女兒嚇到了??她是不是壓根兒就不想認我們???”
自從女兒走失以來,這二十多年她從來都沒停止過對女兒的思念。
找了很多的渠道,都沒有半點兒頭緒,刊登的那些尋人啟事也不是沒有人來爆料,但每次都是空歡喜一場。
即使有這么長時間都沒見過女兒,但在見面的那一刻,桑雅蘭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女兒。
黎清雅的五官集合了她和夏啟巖的優點,還有夏家人特有的那深陷的眼窩,如同歐美人似的立體,這些都做不了假。
母親和孩子之間那永遠都剪不斷的血脈親情,是任何語言都沒辦法描述的。
很微妙,不需要任何理由,卻能讓你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認出她來。
上次酒會回來,夏啟巖就一直琢磨著黎清雅的事兒,他極度懷疑,這姑娘就是自己走失多年的女兒!
可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也不敢亂認,更不敢向妻子透露半個字。
桑雅蘭的身體向來都不太好,當年生黎清雅的時候還難產,后來落下了一些病根子。
加上思女心切,又擔心女兒在外面會吃苦,每天都在擔心受怕,甚至家里的電話每一次想起,桑雅蘭都緊張不已。
久而久之,夏啟巖就怕了。
他眼睜睜看著妻子日漸憔悴,茶不思飯不想,頭發大把大把地掉,還患上了抑郁癥。
有一段時間,桑雅蘭的病情加重了,她不但喜歡發呆,還會產生幻覺。
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說是女兒回來了,有時候盯著電話機一坐就是一天,生怕錯過了女兒的消息。
還有一次大半夜,夏啟巖都睡熟了,桑雅蘭自己跑到一樓,就這么穿著睡衣坐在門口的臺階上。
也許坐了大半宿,等到第二天家里的傭人起床發現時,桑雅蘭已經倒在了地上,渾身冰涼。
就是那一次,她不但高燒不退一直說胡話,還感染了肺炎,被醫生診斷為重度抑郁。
夏啟巖
唯有放下生意,全心全意照顧妻子,給她找專科的權威治病,一邊暗中托人繼續查找女兒的消息。
女兒已經沒了,如果妻子再出什么問題,那他就剩下孑然一身了。
花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桑雅蘭的病情才有所好轉,他們收養的孩子夏清倒很懂事,整日的陪伴和小棉襖似的貼心,讓桑雅蘭的臉上又重現了笑容。
可是夏啟巖知道,夏清畢竟不是親生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取代女兒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
在酒會上夏啟巖就一直留意著黎清雅,在提到黎清雅有可能是自己的女兒時,黎清雅下意識就排斥了,這讓夏啟巖有點兒受傷。
盡管如此,他還是讓服務生弄來了一根黎清雅的頭發,悄悄送去化驗。
等待結果的那兩天對夏啟巖來說是一種煎熬,他甚至抽了很多根煙來迫使自己平靜。
他當然希望結果和自己猜測的一樣,在茫茫人海中,他們父女倆就這樣重逢了,可又怕到頭來空歡喜一場。
那樣滿懷期待過后的失落,他們已經經歷過太多次,如今年紀大了,再也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了。
拿到結果的那天,夏啟巖喜極而泣,他迫不及待地立刻趕回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桑雅蘭。
悲喜交加,這樣的驚喜來得太突然,桑雅蘭直接昏了過去,驚得家里又是人仰馬翻的。
桑雅蘭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帶我去見孩子”,說完,她已接近崩潰。
她曾經絕望地想,也許這輩子都不能找回孩子了,也許她們母女的緣分太薄,才會讓她失去孩子。
所以桑雅蘭信了佛,開始常年吃齋頌佛,每逢初一十五更是去放生。
盼著多積點兒德,好讓佛祖可以庇佑她的女兒,可以少受一些苦,能到一個好人家生活。
就算孩子再也不會回到夏家她也認了,只要收養、孩子的人對孩子好一點兒,那她也別無所求了。
夏啟巖最怕桑雅蘭看電視。
每次看到那些被拐賣的兒童被人虐待,甚至是把他們摧殘去乞討,或者遇到變態的各種行為,桑雅蘭總是會哭得泣不成聲。
她害怕她的女兒,她的小雅也會遇到這樣的事兒,果真如此,那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好幾次在夢中哭醒,桑雅蘭恨透了自己的粗心大意,要是當初她緊緊地牽著女兒的手,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又怎么可能會走丟呢??
對于妻子的自責,夏啟巖不厭其煩地安撫著,卻顯得蒼白無力,女兒丟了就是丟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每每想到女兒的日子可能不好過,還可能早就不在這世上了,夫妻倆便抱頭痛哭。
多少個這樣的日日夜夜,他們發狂地思念女兒。
如今得知女兒的消息,桑雅蘭又怎能不激動??她本想先和黎清雅通電話,可夏啟巖看她只會哭,話都說不完整了,便拒絕了她的請求。
桑雅蘭又想著去見黎清雅,這么激動的情緒跟黎清雅見面,只怕兩人都沒法好好溝通吧?
就這樣等了兩天,等到桑雅蘭平靜一些了,夏啟巖才領著她來見黎清雅。
不是沒有想過先打電話聯系,但夏啟巖又怕黎清雅
會拒絕或逃避,干脆就直接上門了。
況且黎清雅和靳宇軒住一塊兒,有靳少爺在,場面應該不會太難看,至少僵局的時候還有人能圓一下。
哪兒料到在門口就來了這么一出,黎清雅對他們的到來排斥到不行,聽了他們的話后更是落荒而逃,讓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夏啟巖也傻了眼。
等他和桑雅蘭追到樓下的時候,哪兒還有黎清雅的影子??
不得已,夏啟巖只能撥通了靳宇軒的電話,此時靳少爺正和幾位好兄弟吃飯,尋思著調整好心情回去哄他女人呢。
看到來電顯示是夏啟巖,靳宇軒的心就驀地往下沉,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夏伯伯,您好?!背蛔廊俗隽藗€手勢,靳宇軒走出包廂接電話。
夏啟巖也不浪費時間,開門見山道:“宇軒,你快去找小雅,剛才你夏伯母情緒太激動了,把這孩子嚇到了。我手機里沒存小雅的號碼,外頭下著暴雨,也不知道這孩子上哪兒去了,你趕緊的!”
靳宇軒應了一句,就匆匆掛電話了,立馬就撥給黎清雅,語音提示對方已關機。
靳少爺慌了神兒,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也不早了,這女人能上哪兒去??
想起上回給黎清雅的手機弄了定位,靳宇軒連忙打開應用軟件,搜索黎清雅現在的位置。
很快就鎖定了黎清雅的方位,顯示是在江邊!
靳宇軒拔腿就往外跑,連外套都顧不得拿,就這樣沖入了漫天的雨簾里,飛快地跑到停車場,發動車子就往江邊開去。
雙眸還不時盯著手機,時刻留意軟件上那一顆圓點的動態。
從夏啟巖告訴靳宇軒,他們去找過黎清雅的那一刻起,靳宇軒就把事情的大概猜到了七、八分。要不是有確鑿的證據,夏啟巖不會貿然去打擾黎清雅,更不會把人嚇跑。
現在這小女人還不知道究竟受了多大的刺激,大晚上還是這見鬼的天氣,竟然一個人跑到了江邊,光是想象那樣的畫面,靳少爺都覺得慎得慌。
一路狂飆,靳宇軒無視交通燈和交警的存在,也不管車子的高速會將路邊的積水濺到行人的身上,他一心只想著能快點兒趕到江邊。
江濱公園的面積也不算小,平時這個點兒有不少人在散步鍛煉,也不乏廣場舞大媽的身影,可這會兒連個人影都沒有。
靳宇軒下了車就沒命的往里沖,扯開嗓門兒大喊黎清雅的名字,手機顯示的位置距離他并不遠,可是人呢??
狂風大作,江邊的樹都被吹彎了腰,連江上的波瀾都比往日大了很多。
突然,江邊長椅上一個小小的身影吸引了靳宇軒的注意,他趕緊跑過去:“小雅?”
他自己都沒發覺,那聲音顫抖得厲害,而眼前這一幕,讓他心如刀絞。
黎清雅怔怔地轉過頭來,看清來人后,視線模糊得更厲害了,也不知道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靳宇軒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把人摟進懷里:“你傻?。∵@天氣跑出來做什么?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
感受到熟悉的溫暖,黎清雅像溺水的人似的,緊抓住他的衣服,顫聲問:“他們為什么不要我?為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