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雅蘭心里的天平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老實說,夏清在家里住的這段時間,她也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一方面要擔心沒把夏清照顧好,另一方面又因為夏清和丈夫女兒產生了罅隙。
顯而易見,家里所有的人都不歡迎夏清的到來,不管她是不是生病,不管她如今有多慘。
尤其是家里待了好些年的下人,都不愿意去伺候夏清,嘴里不說,可那言行舉止卻是排斥得很。
夏啟巖也如此。
他沒有因為夏清的事兒和妻子紅過臉,也沒說半句不是,可是每每有夏清在場的時候,老爺子那臉色可都不太好。
本是因著同情想收留夏清,桑雅蘭好歹還念著過去的情分,卻不知自己執意如此,卻引來了眾怒。
女兒就更不用說了,女婿本來就不待見夏清,現在她把人領回家,女婿直接就不想回來了。
鬧了半天將自己陷入這么被動的局面,桑雅蘭也很無奈。
況且夏清發病的時候是真的可怕,力氣還挺大,通常要兩三個人才能把她制住。
弄得家里人一個個都人心惶惶的,下人們也因此睡眠不足,工作上還經常出錯。
要是再這樣下去,恐怕夏清的病還沒好,其他人就要跟著發瘋了,夏清還有哮喘,這么一來,用藥就得很小心了。
桑雅蘭終究還是點了頭,不得不認同靳宇軒的建議。
夏清如今這狀況,家里是無論如何都待不下去了,送到精神病院興許會好一些。
這事兒毫無疑問就只能由桑雅蘭去跟夏清說,她為難歸為難,卻也知道是勢在必行。
“小清啊,你生病了,病得很厲害,所以今天咱們就去醫院看病去。為了能把你的病治好,可能需要住院一段時間,你乖乖的聽話,媽會經常去看你的。”
夏清撲閃著雙眼看桑雅蘭,好像是在消化她說的話。
半晌,明白過來了,夏清一下就撲到桑雅蘭的懷里,嚎啕大哭:“我不去醫院!我不打針!我哪兒也不去!!”
和瘋子講道理,本身就是一件挑戰忍耐力底限的事兒,如果和一個心智都比不上三歲小孩兒的瘋子講道理,那就更不可思議了。
桑雅蘭好說歹說的,夏清依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還死死抱著抱枕緊靠著床頭,死活都不肯下床半步。
這僵持不下的局面在靳宇軒的預料之中。
他只是摟著夏清雅站在門口看好戲,沒有半點兒要插手的意思,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看來他要重新對夏清這個人進行評估了,這演技遠比他想象的要高超很多。
也對,能整出這么多事兒來,夏清要是沒有兩把刷子,那就不配做幕后的大boss了。
夏清又哭又叫的,幾乎是以一種近似癲狂躁動的狀態來反抗,反正她就是不愿意離開家,不愿意去醫院。
“媽,先這樣吧,再逼她也沒有用。”夏清雅看不過去,溫婉地制止了桑雅蘭的勸說。
幾個人離開夏清的房間后,里頭就安靜下來了。
不過靳宇軒敢打賭,此刻坐在床上的人一定是在得意地冷笑,奸計得逞了嘛!
桑雅蘭愁眉緊鎖的模樣似乎成了她最近的常態,攤上這么個燙手的山芋,鬧得家無寧
日的,能不愁么?
“小清反應這么強烈,可怎么辦才好?總不能硬逼著她去精神病院吧?”
雖然在上流社會的圈子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但桑雅蘭到底是交際圈子比較單純,至今都是一副菩薩心腸。
任何傷害或威脅到別人半分的事兒,她從來都不會做。
何況夏清早就舉目無親了,如果硬是把夏清送到精神病院,無疑就是要讓夏清自生自滅,這讓桑雅蘭很是不忍。
心懷仁慈的人,做起事情來總是容易畏首畏尾,擔心這個,顧慮那個。
總想著能兩全其美,卻忘了這世上本來就有那么多的兩難全,怎么可能事事都可以圓滿解決而不會傷到任何人呢??
靳宇軒話里有話地給老太太提了個醒兒:“媽,你記不記得,小朋友第一天上幼兒園的時候,多半都會很抗拒,甚至會抱著爸爸媽媽大哭不肯去?有些時候,做家長的就是要狠心一點兒,這是成長的必經之路,說到底不過是為了孩子好。”
說出這么一番話來,連夏清雅都忍不住側目。
她的心里卻在發笑,這男人為了能把夏清送走,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不過家里現在除了老媽子,全部都投了贊成票要把夏清送進精神病院,老太太就是繼續負隅頑抗,也不會有結果。
除非老太太打定主意和夏清相依為命地過完下半輩子。
說話的藝術就在于點到即止,能不能聽懂,或者聽懂后會不會做,那就是別人的事兒了。
靳宇軒說完話,就領著夏清雅告辭回家了,留下桑雅蘭一臉沉思的模樣。
上了車,夏清雅斜倚著車門,笑吟吟地打量身旁的男人:“你什么時候這么了解幼兒園小朋友了?連人家上學什么模樣都清楚?嗯?”
靳少爺發動車子,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吃味兒了?放心,我沒有私生子,也沒干過送人上學的事兒,只不過是親身經歷現身說法。”
想當年他上的可是軍區幼兒園,出了名兒的嚴格管理,當然,學校的環境和師資團隊也是最頂尖兒的。
也虧得老太爺是紅軍出身,對家里的小輩兒們全都是軍事化管理。
從出生起,吃喝拉撒都有嚴格的條條框框規定,坐要有坐相,站著的時候也要從頭到腳都成一條直線。駝背和歪歪扭扭神馬的,絕對不可以。
在家里被嚴格要求慣了,再上那幼兒園,對靳宇軒來說簡直就是小兒科,還不如他在家更規范呢。
上學頭一天,靳宇軒幾乎是下了車就撒丫子往里跑,全然不管孫女士在后頭依依不舍偷偷抹淚的表情。
開玩笑,好不容易能從家里逃出來放風,他要是還抱著他媽的大腿哭,那才叫傻呢!
不過同一屆的不少小屁孩兒都挺沒出息的,一個個哭得跟鬼似的。
眼淚鼻涕口水一塊兒流,哇哇大叫,在爹媽的懷里一個勁兒地蹬腿外加鬼哭狼嚎,就是不想上幼兒園。
沒錯,當年的靳少爺已經是用一種老成又早熟的目光在打量他的同齡人了。
他只覺得這些人都弱爆了,不知道什么叫自由??不知道離了家才是闖蕩的好機會??
想當然的,心智早熟的靳少爺很快就成了孩子大王。
雖然不會牽
頭打架鬧事兒,可也沒少搗蛋,當年還是個挺讓老師頭疼的角色。
所幸靳宇軒很聰明,記性又特別好,老師吩咐一群小鬼頭做的手工活兒之類的,他總是能第一個完成,又快又好。
至于那些基礎中的基礎知識就更不用說了,靳家向來重視教育,小小年紀的靳宇軒已經能把唐詩宋詞都背得滾瓜爛熟。
人家閑來無事還喜歡翻康熙字典看,還特別有語言天賦,看著外國的動畫片都能學會不少英文口語。
這種學霸偏偏又是個不愛上課的人,讓老師又愛又恨,從小和各科老師結下的梁子簡直數不勝數。
夏清雅聽著靳宇軒細數過往的“豐功偉績”,笑得合不攏嘴。
她可算是知道這男人“嘴賤”的功夫是打哪兒來的了,合著從小就練出來了啊!
“這些事兒你以后可別跟咱們的孩子說,把孩子都給教壞了。”夏清雅白了某人一眼,嘴角還是上翹著。
靳少爺一聽就不樂意了:“什么意思?我怎么教壞孩子了?我這不挺好的嗎?能自學成才就不需要在課堂上呆坐啊!你難道不覺得很多老師講課都很催眠?”
“……”呃,靳太太竟無言以對。
好吧,你長得帥,你說什么都對,厲害了我的哥!
外頭天寒地凍的,車里卻因為有暖氣而春意盎然,只是一下了車,夏清雅就凍得直打哆嗦。
這地下停車場通風真夠可以的,寒風凜冽啊!
靳宇軒鎖好車,快步走過來,脫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夏清雅的肩上,緊摟著她大步進了單元的門禁。
才進了電梯,這兩人就膩歪上了。
頭頂著頭地說悄悄話,時不時還親一下,靳宇軒更是利用自身的身高優勢,遮住了攝像頭,把夏清雅牢牢護在懷里。
這幾天吳予凡那礙事兒的家伙回美國去了,難得他們可以過上二人世界,還不抓緊一切機會親熱么?
靳宇軒就是再猴急,也知道要先把老婆大人給安頓好。
他花了那么長的時間給夏清雅調理身體,至今夏清雅還是有宮寒的癥狀,一入秋之后手腳總是冰涼冰涼的。
所以只要靳宇軒在家,他都會親自打來熱水給夏清雅泡腳,還順帶給她做足底按摩。
一個醫術高超的全科醫生紆尊降貴地做這些事兒,夏清雅受寵若驚之余,還真是有享受到了。
人家多專業的,每一個穴位都能精確地找到,這樣按摩能不舒服么?
這天也不例外,夏清雅坐在沙發上啃著蘋果,任由身材高大的男人蹲在腳邊,仔細地給她洗腳。
電視里正播放著裹腳布一樣的老套劇情,無非就是女主碰上了渣男,把女主當女傭使喚還要劈腿女主的閨蜜之類的情節。
夏清雅嘴里的蘋果突然就咽不下去了。
像她這么幸運又幸福的女人,是不是該在一邊兒偷著樂呢?她居然還敢使喚完美的老公,是不是會遭雷劈啊??
于是,抬起腳,用腳趾頭踢了踢某人的胸口:“哎,堂堂大boss給老婆洗腳,你會不會覺得很委屈,在心里暗罵我?”
靳宇軒抓住那調皮的腳趾頭,低笑道:“在家里我只是一個丈夫,沒有什么boss。來,換另一只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