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有些猶豫,嘆一口氣,才說:“唐導他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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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莉進唐邵逸的房間,兩張單人床,唐邵逸身上蓋著兩層被子,察覺光線唐邵逸只閉著眼睛,瞇的更緊,眉心之間皺出一個“m”的形狀來,臉色有些紅,可又像是冷,緊緊的蜷在被子里不動歧。
沈陵在米莉后面進屋,他本來也不想讓米莉知道唐邵逸發燒的事情,唐邵逸下午就有些頭暈,后來愈發燒的厲害,下午他就已經跟農家樂老板要過一次退燒藥,后半夜看唐邵逸狀況不好,又去問,才驚動了米莉驁。
看米莉擔心的樣子,沈陵怕是沒法給王釗交代。
米莉走過去到唐邵逸床邊,伸手去摸了一下唐邵逸的額頭。
滾燙。
“怎么回事?”米莉一下子站起來,回頭沖著沈陵問。
“可能水土不服,也不知道唐導什么時候身體不舒服,晚上就開始發燒了,只要能撐到早上,應該就沒事,發燒都是夜里燒起來,白天就好,明天開車回城里,城里有醫院,退燒沒問題?!鄙蛄暧仓^皮解釋。
唐邵逸模糊聽見旁邊有米莉的聲音,開始還只當是幻覺,高燒讓他腦子昏沉,已經分辨不太清楚,迷糊睜開眼,看見床邊站著跟沈陵發火的米莉。
“米莉。”唐邵逸張口,聲音小的不可思議,嗓音里都是沙啞。
聽見唐邵逸聲音,米莉顧不上跟沈陵發火,轉過來俯身下來在唐邵逸的耳邊,貼近了,等著聽他說些什么。
“我沒事?!碧粕垡萆ひ羲粏≈胩煺f出這樣三個字。
“會好起來的,你好好休息睡一會兒,我來想辦法。”米莉低聲說,可看著唐邵逸燒的發紅虛弱的臉孔,扭頭又看外面黃色的天空,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知道,不能吵到唐邵逸休息,米莉比一個手勢,示意沈陵出去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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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等不可能了,他現在燒的已經很重,我們得想辦法送他去醫院,有什么可能性嗎?”米莉站在走廊里,裹緊了披在身上的外套,問沈陵。
如果有,沈陵也就不會這么為難,他早已經自己考慮過,劇組過不來,他們回不去,現在外面漫天黃沙,真正的天地都變色,隔著窗戶都聽得到外面沙沙的砂礫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響。
“現在一點,最多到兩點,再不能退燒,我們只能走,開車出去,沿著路,回城里去,他必須要治療。”米莉看著外面的天色,掙扎了一會兒,做一個決定,扭頭看沈陵:“去拿毛巾和水盆,水盆里要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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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邵逸的額頭上搭上濕毛巾,清涼的感覺沁入身體,手心里忽然也是涼,感覺到有人攤開了他的手,細細的擦著,模糊睜開眼。
是米莉拿著一個小手絹沾著什么擦拭他的手心。
“你睡吧,沒事,我小時候發燒我媽都是這么弄的,很有效,天亮我們就能回去了,到時候一個吊瓶,什么病毒都會好了。”米莉擦完了唐邵逸左手,又去床右邊,拿了唐邵逸的右手。
床頭旁邊米莉拿一瓶白酒,倒在手帕上,白酒是她跟農家樂老板要的,度數很大,酒精可以物理降溫,效果比水要好的多,缺點是必須不間斷的擦拭,時間漫長。
擦完了右手,又要重新擦一遍左手,米莉擦在唐邵逸太陽穴上一點,冰涼的感覺讓炙熱的大腦一下子有些說不出的舒坦,唐邵逸微微的哼嚀一聲。
沈陵負責給唐邵逸換額頭上的毛巾,一小時過去,米莉伸手去摸唐邵逸的脖頸的地方,熱度一點都沒退卻,加倍吃下的退燒藥顯然也沒有生效。
米莉看一眼窗外,回頭跟沈陵說:“幫我一把,搬唐邵逸到車上去,你留下在這里跟劇組的人聯絡,我開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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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樂的老板出來,在風沙里大聲吼說不能走,這樣的大風天太危險。
米莉跳上車,用力關了車門,把風沙都擋在外面,回頭看一眼在后座上靠著的唐邵逸,看他緊閉著的眼睛,發動車子。
不幸中的萬幸,來這里開了這輛硬派越野,雖然舒適度不怎么好,可長途跋涉非常有效,尤其是這樣惡劣的環境。
車子開出去,沈陵在旁邊捂著口鼻跟她揮手
,她也揮手一下示意沒問題,直接開到外面道路上去。
漫天黃沙,如果沒有這輛越野車,在外面一會兒一定會被黃沙落滿,米莉彈一下身上的土,認真開車。
開出去一個小時還算是順利,沿著路走總會到城里,畢竟只有一條路,可越往后,米莉心越涼,后來只能停車下來。
“怎么了?”唐邵逸在后座上低聲問一句。
米莉回頭看他:“找不到路了?!?
放眼望去,找不到任何路的痕跡,黃沙蓋住了路面,四下都是黃色的茫茫一片,米莉開導航,導航一點信號也沒有,手機打開,信號也是空白。
徹底,不知道往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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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西伯利亞高壓影像,我國北部地區普遍降溫,內蒙古部分地區出現強沙暴……”
電視機里面天氣預報里的主持人聲音甜美。
王釗聽到后面一句,驀地抬起頭來,心里隱隱有些不好的感覺,可說不上來。
白云堂跟他喝酒,喝的已經半醉,只是樣子再不似從前那樣輕狂,喝醉了也都比從前規矩許多,看王釗那副樣子,安慰說:“她就是去拍戲,哪有什么危險,關了房門在家里,外面沙暴再重也沒用,何況他們在城市,還怕什么?!?
說的不無道理。
王釗跟白云堂碰了一杯,兩個人都默默的啜一口酒。
白云堂如今跟過去不同,王釗看他一眼,還是開口:“退一步海闊天空,可怎么弄到了現在??砂自铺茫痘哿嵋彩歉覀円黄痖L大的,退一步海闊天空?!?
白云堂眼底流波蕩漾,可卻是透著那樣難言的絕望在里面:“回不去的,我怎么退?我覺得上天在跟我開玩笑,讓我有一切,然后再都給奪走?!?
“她還在,你最清楚,只要你白云堂開口說一句讓她來,她上刀山也會回來?!蓖踽摼徛?。
白云堂卻是笑了,笑的眼底似乎有水汽蒸騰,一雙眼愈發的閃亮,一口干了杯里的酒:“我開口,那算什么?我放不下這些恨,誰能放下?”
沒人能,連王釗也無法給一個答案,有些事必須親身經歷才知道抉擇的痛苦,王釗自認自己做不到,只能是慶幸,自己和米莉雖然面對很多,可不用走到這一步上去。
“你們現在都挺好的就夠了,我們三個兄弟一起玩,總沒那么好運氣三個都幸福,我就當那個不幸的,我的福分,你們替我享。”白云堂聲音愈發的低,只是每個字都說的清楚。
曾經,他是最走運的那一個,什么都有,富家子弟,好兄弟兩個,美女無數,所有人都熱絡玩鬧,現在回想,仿佛是海市蜃樓,曾經那么近,如今都是遠。
骨頭里有難言的痛苦絲絲的滲透出來,刺的他四肢百骸幾乎都想要蜷縮,否則無法抵御,喉嚨里一線的酒精刺激的火辣,痛苦卻無法消減任何一分。
王釗接一個電話,是沈陵那邊打過來的。
王釗的臉色,隨著電話而漸漸變冷,到后來,滿面都是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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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陵猶豫半響,拿了手機在整個院子里到處找,風似乎是小了一點,終于在院墻有一處開闊的地方找到一點信號,給王釗打一個電話,講了米莉帶著唐邵逸開車出去的事情。
末了,沈陵還不忘加上一句:“現在風小了很多,馬上就給劇組的人打電話,也許米小姐已經到了城里……”
電話“啪”的一聲被掛斷。
沈陵不用想,也能在腦海中浮現出王釗極為不快的臉孔,平白覺得有幾分寒意。
果然是,太可怕,難為joy能忍了這么久,沈陵覺得,回去之后,他應該就再不用當米莉的經紀人了,怕只怕,他再當不了任何人的經紀人,職業生涯至此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