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秦何出生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回為錢財的事情發愁。陸柒也沒說什么,等著下人把晚膳端上來,房間里頭只剩了他們兩個,才閑聊一般道:“府上小廝的用度幾何,怎么會要花這么多銀子?”
秦何也沒心思吃面前的飯菜了,從桌子上拿了幾張紙過來。他指著他學著寫起來的薪酬表給陸柒看:“我按照秦府規矩來的,下人們被分為四等,一等的每月有四兩銀子可領,二等有二兩銀子,三等的只有一兩銀子,末等的,也就是沒品級的,每個月只有半兩銀子可以領。”
像是怕陸柒說不懂這月俸意味著什么,他又解釋道:“在秦府,和小廝一個月有八兩的銀子可以領,過年過節的還有其他補貼。不過京城畢竟不同于泉州,我就依著管家的建議,把下人的月俸都降了些。我差人打聽過了,這泉州城的大戶人家也差不多也是這個數,你好歹是知州,沒道理比那些商戶人家還吝嗇吧。”
這里一兩銀子大概相當于她前世三百元人民幣的購買力,她一個月的月薪也就是兩萬四,陸柒換算了一下這府中下人的月薪,最低的才三百,最高的也就是一千多。
不過蔬菜水果物價低,很多人自己種著地自給自足,二十兩銀子足夠普通人家一家五口用一年,這些下人俱是包吃包穿包住,基本的生活開銷也是府上全包,這月俸算不得特別高,可也不低了。
陸柒點點頭,表示對這個沒意見,不過想到秦何嫌棄她俸祿少,又忍不住道:“夫郎先前說,我一個月的俸祿都花在這個上面,到底府中有多少人伺候?”
這府中正兒八經的主子就她和秦何兩個,又沒有什么姐姐妹妹的需要下人伺候,各種仆婦加起來也用不著這么多吧。
秦何皺著眉算:“爹娘派過來護送我們的護衛就有二十個,一個人一月就要去了三兩銀子,這就是六十兩,管家一個月五兩銀子,還有兩個賬房娘子月俸也是五兩銀子,廚房里的那些廚娘,打理園子假山的花匠這些一個月二兩銀子,一等侍女沒有,二等的我只帶了秦燕一個,三等有六個,末等的倒有十個,都是新買的。”
他們現在住的院子是朝廷安排給知州的,沒有花錢,但府中新添的人和東西,都是從她們帶過來的錢出的。
朝堂以俸養廉,陸柒年紀輕輕就做到了五品大員,雖然比不得他的娘親,但他自個也知道,年紀靜悄悄能夠到這個地位已然不易。但這點錢根本不夠花。
這院子這么大,伺候的人不多,但做事的確實需要這么多,陸柒心中算了筆帳,夾了一筷子綠油油的菠菜到秦何碗里,又溫聲道:“咱們來的時候不是帶了四萬兩銀票嗎,這宅院又不要咱們的錢財,在這里撐個幾年是足夠的。而且我和你在京城的那些鋪子,半年會送一次進項過來,只要不買太貴的東西,養這一府的人,是綽綽有余的。”
在秦府的時候,秦何一年四季新衣服的錢就要兩千兩,更別提字畫玉石之類的東西。而且秦家一頓飯都要花十兩銀子,更別提其他花銷,這四萬兩銀票看著雖然多,但要按秦何在京城那樣的花銷,也確實是不夠。
秦何悶著聲不說話,原先那錢不攥在他手里,在秦府的時候帳也是由南陽帝卿幫著打點,他只管拿錢花,手上的銀子從來是花的多,進的更多。
但在這里,錢嘩啦啦流出去,進來的全很少,秦何倒學會起節省來。
陸柒倒是沒想到只是管了賬,就讓秦何開始心疼起錢來。說時候,她自個是沒那個臉面去要求秦何跟著她過差日子的,畢竟在這個世界,女子就該養家糊口,吃軟飯總歸教人瞧不起的。
但無論如何,秦何能夠自發學會勤儉持家,都是件大好事。
秦何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她卻是含著笑,這讓后者怎么看怎么不爽看,面前的飯菜也不吃了,怒目道:“這有什么好笑的。”
陸柒立馬繃著臉,唇角的弧度卻是壓不下去,依舊輕輕上揚,她夸贊道:“為妻是覺得有夫如此。”
夸人又不會少兩肉,陸柒向來不吝嗇對他人的贊美,對著秦何也沒有例外。
“這還用你說。”秦何哼了一句,眉眼間卻很是得意洋洋,顯然對這句話很是受用。他并不愛吃菠菜,但想著要節省,不能浪費,最好皺著眉,還是把陸柒給他夾的菜嚼了嚼咽下肚子里。
關于家中財政的事情,陸柒也不是沒想過:“家里的護衛確實有些多,剛好我在辭了四個護衛,可以讓她們填四個上去,這樣她們的俸祿走公帳,可以省一筆錢。至于其他的進項,那董師爺我一日壓不住,她就能揪著我的錯處生事。到夫郎暫且忍一忍,等解決了董師爺,到時候我再與你商量生財之道。”
陸柒想做個為民的好官,但沒想著要做個兩袖清風的清官。在讓百姓富起來的同時也撈點油水,陸柒也不覺得資金會受什么良心譴責。
往自私的地方說,官員的疏通,上下打點,那都是要用到錢財的,官員都貪,就你不貪,即便她有人護著,也會被這個圈子排斥出去。
而且這官府為百姓謀福祉很多都要錢,她想要讓泉州城的百姓過好日子,前期的資金總是要一大筆的,她又沒有那樣的奉獻精神,拿資金的身家去倒貼,讓陸府的人跟著她過苦日子。
往百姓的身上說,比起兩袖清風跟著她們一起吃苦的清官,她們更會愛戴雖然也愛財,但能夠帶著她們一起富起來的好官。
只不過這個節骨眼上,任何可能讓董成抓到把柄的事情她都不能做,連帶著秦何,她也是再三叮囑,決不能讓府中多出什么不該有的東西。
秦何把飯菜吃得干干凈凈的,在屋子里慢步走著消食,聽著陸柒叮囑有幾分不耐煩:“這個我都知道了,你已經講了好多遍了。庫房里的鑰匙握住我手上,旁人送來的東西我也是一樣也沒接,保證不給你拖后腿。”
陸柒又接著慢條斯理地吃她的晚膳,他走了百來步,又到她跟前坐下來,烏溜溜一雙眼瞅著她:“我都聽說了,你積壓了快一百件案子,明天你準備怎么辦?”
在京城還不覺得,但在泉州城的這些天,秦何深刻的認識到一個事實。他在名義上是陸柒的正君,夫妻是一體。
他成婚之后,人家不會提他的封號,也不會計較他有個如何顯赫的家世,之后關心他這個妻主陸柒如何。
自己關起門來干什么外人管不著,但在外面,要是陸柒混得不好,他也是要受人嘲笑的,所以他不能讓陸柒丟臉,陸柒更不能讓他在外頭失了面子。
“這么好奇,夫郎明日早些起來隨我過去便是。”斷案的衙門都有側門,像一些不適合露面的男眷就可以在側門的門簾后看著。
雖說官衙重地,但秦何作為她的家眷,自然有資格在那側門出一直待著。
吊人胃口真沒品,可依著他對陸柒的了解,只要陸柒不愿意說,雖然離明天只有幾個時辰,他也不可能從對方口中問出什么來。
等到到了第二日,倒是陸柒被秦何從床上早早的拖起來。秦何早早的梳妝打扮好,還很是隆重地戴上了頭紗,她瞇著眼睛穿官服,頭發還是秦何幫著她梳的。
陸柒心中略有感慨,她總覺得自個這婚事,戀愛沒有,甜蜜也沒有,直接從相看兩相厭變成好無激情的老夫老妻模式了。
在旁人看著她們兩個妻夫和睦,相敬如賓,但這種狀態分明很不對勁。她早有念頭想和秦何談談,又擔心對方縮得更遠,她又無暇顧及。
這幾她整日忙于公務,也沒有精力和心思去努力打破這個僵局,也就任由這么膠著,等今日案子結了,說什么她也不能放任兩個人關系就這么僵持下去。
陸柒的目光從簾子后收了回來,拍響了驚堂木:“升堂!”
新來的知州要審案子,而且衙門里還放出話來,說這位知州要一日就解決這些案子。
要知道這市井間瑣碎小事,堂上吵起來那真是兩個時辰都結不了一件案子,近一百件案子,一天功夫,那聽著就是笑話。一大早那衙門口就圍得水泄不通,光是涉及案子的人都有數百個,還有一大群看熱鬧的。
看到陸柒年輕的面容,這底下的人更是小聲的議論開來。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這知州大人雖說是個狀元也算年輕俊秀,可未免太狂妄自大,想必今日要叫人看了笑話。
眾目睽睽之下,第一件案子的兩個當事人從人群讓出的道走了進來,跪在了大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