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秦何口中居然能夠說出來這種堪稱露骨的話,陸柒看他的眼神都不大對了。
她也沒吭聲,又翻了個身,閉上眼睛裝睡。
不得不承認秦何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對陷入一個思維誤區的人來說,他的話如同醍醐灌頂,讓鑽著牛角尖的陸柒一下子衝破了思維的禁錮。
秦何當然比不過那些心理醫生,但被他鬧了這麼一番,陸柒倒也真想開了。
橫豎都已經進了這個圈子,想要脫身哪有那麼容易,橫豎都要走下去,還不如拼一把,博個拜相封侯,爲百姓多做些實事,但求無愧於心。
心態漸漸明朗,陸柒的身體也眼見著一天天地好起來,但休息了一段時間,她再按正常作息去知州府,卻愁眉苦臉地陷入一大堆的事情中。
沒了董成,新的師爺到任還有好些日子。而且董成的事情據那位欽差說牽扯得還不小,這知州府裡一下子沒了七八個人。
也沒有新人來交替工作,本來就事情很多夠人忙活,偏偏她又生了病,纏/綿病榻好些日子,這麼些時日下來,知州府的公文早就堆積成了一座小山。
陸柒身體一恢復,空閒時間便全部用來處理公事,回府的時候都要帶著一小疊公文。別說想董家的事情了,廢寢忘食起來,連秦何都顧不及管。
那日發生的事情好像被兩個人忘了一般,不再消極的陸柒自然不可能提起那段有些糟糕的回憶,而秦何想到那日自個有些聽起來寡廉鮮恥的話,陸柒都沒有迴應他,這讓他覺得尷尬,也拒絕再回憶。
兩個人扭著一股子勁,莫名其妙的就好像鬧起來彆扭。
一時間妻夫二人關係好像又回到了先前剛成婚那會,甚至比那會更糟些,至少之前還會談談話,拌拌嘴,現在根本連吭都不吭一聲,見了面也是嗯,哦之類的話。
陸柒病好了,用不著秦何在跟前端茶倒水。秦何有底下人服侍,也不需要陸柒幫他做些什麼。一整日下來,雖說陸柒在府中待的時間也不短,可和秦何說的話還沒有對府上小廝和僕婦說的多。
兩個人這樣子,貼身伺候她們的小廝和侍女最不好過,明明過幾日便是七夕,但陸柒府上卻壓抑得很,好幾個年輕的小廝連去七夕乞巧的心思都沒有了,生怕和家主鬧了彆扭的主夫看他們不順眼,拿捏著他們的錯處狠狠懲治他們。
要置辦什麼乞巧的東西也是私底下辦,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主夫瞧見。不過秦何彆扭著呢,也不會注意他們都做了些什麼。
陸柒在這幾日又提了好幾個人上來,陳志是個武藝高強的,原本她是準備解決了董成之後委以重任,結果對方臨時反水。
重任陳志是擔不起,儘管她背叛的理由很能打動人,也沒有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但背叛就是背叛,她心裡是不可能過得去那道坎,乾脆就把陳志撂在那裡,沒動她的職位,但提拔了另外一個守城官,分擔陳志的事務,也分擔了她的權利。
除了陳志,陸柒原本還有幾個看好的,衙門裡差事多,但真正做事的沒幾個。踢走了一些董家的蛀蟲也是好事,除了幾個真有用的,原本靠著董成走關係進來的都被她踢得七七八八。
那些靠其他關係進來的,她只動了一兩個,剩下的全都鞭策起來給她幹活。
高效率高強度的工作下,陸柒短短七八日便解決了大半的事情?好不容易都是些瑣碎的小事,底下人又送來了一份寫了許久的策劃——如何過今年的七夕乞巧節。
這個世界也是有七夕的,不過織女變成了織男,牛郎也變成了牛娘,搭橋的倒還是喜鵲,七夕也該是乞巧。
不過在啓國上下,七夕的習俗也會因爲各地民風不同而稍有不同。
因挨著很多座山,比較寬敞的幾條路又和異域有些關係,爲泉州的民風是比較剽悍的,不管是不是尚未婚配的小年輕,只要是相好的,都會乘著七夕在外人面前好好秀一下恩愛。
對百姓來說七夕乞巧節也是一個大節日,吃些什麼穿什麼樣的衣服,對泉州知州府上下,包括陸柒而言都沒有什麼關係,但乞巧的活動卻是一向要官府承辦的。
而且乞巧活動也算是泉州的一大特色了,就類似於某地方的賞某某花節,冰雕節一樣,是拉動地方經濟的好活動。
泉州知縣那幫人交了提案上來,爲了討這位新上任知州的歡喜,這活動計劃設計得很用心,各方面不安全的因素都考慮到了,又在往年的基礎上翻了一些新意。
章知縣還親自來送了一回,看著陸柒翻看那份計劃文書,額頭上又不停的冒汗。
不過當著陸柒的面,她忍住沒掏出帕子擦,看陸柒大致翻完一遍又翻到前面又看一遍,她忍不住搓著手小心翼翼地問:“這文書寫的可有什麼問題?”
要是陸柒不滿意,回去她就拉著那幫人重做。
陸柒把文書合上:“寫得不錯,就按照這上面的來,沒什麼大問題,但安全方面一定要再加強,到時候來泉州城的可能還有一部分胡人,胡人兇猛,注意保護那些男子安全,絕不能發生前年那樣的事。”
前年有個胡人的女子看上了泉州城的一個容顏秀美的公子,當場不顧人的意願把人給擄走了,公子回來名節也壞了。
偏偏那年輕公子是已婚的,被胡人羞辱,悲憤自盡了。那年輕公子家世不俗,胡人也有幾分來歷,以至於事情鬧得很大。
雖說最後胡人是下了獄被判了刑,但當時的知州和董師爺都因爲這事受了責難。胡人就等同於社會不穩定因素,翻閱過《泉州城志》的陸柒有點看胡人色變。
“一定一定!下官一定會多注意這方面。”章知縣鬆了口氣,出了門就掏出帕子擦了擦一頭的汗,董家被抄家之後陸柒也變了不少,雖說不至於一下子變的得不茍言笑,但變得很少誇獎人。
就衝著那句不錯,她回去也得獎勵一下寫文書的幾個人,過節多給點過節費。
七夕前夕並不像她們前世那樣到處都擺滿了玫瑰花,這份文書也提醒了陸柒一回,過兩日可是七夕。
七夕命乞巧節也是男兒節。原主的記憶裡,雖然對幾個庶子不重視,但盧氏也是早幾日就開始作準備。
以往秦何待在秦家,七夕諸多事宜想來都是由南陽帝卿和能幹的秦府管家著手的。
這都初五了,府中一點要過七夕的感覺都沒有,也不知道秦何是不是忘了這麼個重要的日子。
當天她早早的就應了卯,回去的時候看到路邊有賣新鮮槿樹葉的,順帶著就提了一籃子回去。
秦何瞧見她手中的槿樹葉還有點驚訝:“你買這個回來幹什麼?”
“過兩日便是七夕,男子不是要在七夕用槿樹葉洗頭嗎?我瞧著府上都沒有準備什麼,便買了一籃子。”
一旁站著的秦燕接過陸柒手裡的籃子:“是家主大人忙沒瞧見,今兒個我們就準備去摘槿樹葉呢,七夕的事情管家都安排了。”
秦何卻拆他搭好的臺:“過兩日便是七夕嗎?”
秦燕扶額,哪有當家主夫當著妻主的面問這種話,這不是擺明自個過日子過得糊塗了,連這大事都不清楚嗎?
還沒等陸柒開口說些什麼,他就瞧見自家主子眼眶紅了。
這眼圈紅得迅速,眼淚來得更快,也不大聲地號哭,眼淚珠子就往下不停地掉。
當初南陽帝卿打秦何也沒見過他這麼掉眼淚的,這得是受了多大委屈才哭得這麼慘啊,秦燕是個男人,看著都覺得心疼。
陸柒當場就懵了,她不喜歡那種號哭的,只覺得厭煩,但這種無聲淚流的她還真扛不住。特別是美人梨花帶雨看著更讓人心疼。更何況,這還是她名義上的正君,她的男人。
陸柒有點手忙腳亂:“我也沒說你做的不好啊,擦擦眼淚快別哭了。”
她朝著秦燕使了眼色,後者立馬識趣地帶著其他待在小院子裡的人一塊退了出去。
她又上前兩步,掏出帕子給他擦了擦眼淚,軟言安慰:“不記得就不記得,又不是什麼大事,我自個也忘了,管家記得就好。”
難過的時候是聽不得安慰的話的,她越這麼安慰,秦何就越覺得委屈,眼淚也流得越厲害了。哭了好一會,陸柒都不敢多說什麼,就幫他擦眼淚,帕子全都打溼了,秦何才止住哭。
哭完了他心裡好受了,又覺得有些丟臉好在院子裡沒人,他也就小聲地道:“不關你的事,我就是突然想家了。”
秦何離開京城離開父母,陪她到這個地方來。原本陸柒應該是他的主心骨,但前段時間她壓力很大,病倒了還要他來照顧。
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公子,一下子事情全壓在他肩膀上,肯定壓力很大,但偏偏她整天忙,秦何也沒有什麼好開解的對象。
泉州城於秦何而言太陌生了。人生地不熟的,他也沒有能夠交到什麼朋友,很多事情也不好和作爲下人的秦燕說。
陸柒是個親情意識淡漠的,這個世界也沒有她的親人,對她來說哪裡都一樣。但秦何從小一直待在父母身邊,肯定會想家。
陸柒這才覺得,這段時間她這個妻主做的好像有點失職了。
她建議:“要不要我送你回京城住一會?”
秦何搖搖頭,陸柒不陪他回去,京城肯定風言風語,而且過兩日便是七夕,他回去也來不及。
陸柒幫他理了理頭髮,柔聲說:“那便不回去,還有兩日呢,府中這麼多人,做什麼來不及?我陪你一起準備七夕乞巧,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是個好節日,適合更進一步→_→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