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何被陸柒拉著上了馬車,因?yàn)橐s在宵禁之前回府,馬車婦趕車的速度很快,秦何在車中坐得顛簸,還是一手拿著東西,一手抓著底下坐的橫欄,背部努力貼著馬車壁,這才沒有東倒西歪。
陸柒是坐的馬車內(nèi)唯一一個固定的位置,看他這副樣子,伸手拉了秦何一把,剛好馬車一個顛簸,秦何手沒抓穩(wěn),又猝不及防被她這么一拽,身子直接往后倒,差點(diǎn)沒摔倒。
不過陸柒很及時地又拉了他一把,直接把人拉到了她的大腿上,她伸手理了理秦何有些凌亂的頭發(fā),又幫著他把先前那支發(fā)簪扶正,含笑道:“夫郎怎么這么不小心。”
明明就是她把自己拉得差點(diǎn)摔倒的,居然倒打一耙!秦何簡直被這人的不要臉驚呆了,不過他很快又平靜下來,冷靜的速度甚至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他伸手摸了摸陸柒的額頭,對方先前在冷風(fēng)中站了一會,額頭涼涼的,比他掌心的溫度低多了,當(dāng)然不可能是發(fā)燒了。
陸柒笑著瞧他,眼睛卻晶晶亮的,他的手挪開的時候她還有些不舍,秦何被她這么看著很不自在,連忙把手背到后面去,十分警惕地看著今晚這個反常的女人。
陸柒身上淡淡的酒氣傳過來,并不是很難聞的味道,但讓秦何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這個女人肯定是喝醉了,沒想到陸柒這個人喝醉了居然性子這么古怪,他皺著眉:“你喝醉了,快把我放開!”
他扭了扭屁股,覺得坐在這個女人的大腿上怎么坐都不自在,也不是說陸柒腿上沒肉硌著人啦,實(shí)際上陸柒的大腿很有彈性,軟硬程度剛好,至少比他先前坐得地方舒服,但這樣的姿勢對他來說實(shí)在是太奇怪了。
以往陸柒和他同睡一張床,也從未有過這樣失禮的舉動,便是當(dāng)初她把他壓在床上,惡聲惡氣地教訓(xùn)了他幾句,兩個人靠的距離比現(xiàn)在還近,他也沒覺得像今天這么不自在。
陸柒的笑容無奈而柔軟:“我沒醉。”她確實(shí)喝了酒,但先前服下的解酒藥這會已經(jīng)發(fā)揮了藥效,先前的那些酒還大半被她偷偷地倒掉一些,還有些灑在衣服上,搞得自己酒氣熏天的樣子,可實(shí)際上她醉的程度并不厲害。
當(dāng)然那件沾了酒的衣服已經(jīng)被秦何扔了,而且先前她在冷風(fēng)中吹了那么久,涌上來的醉意也漸漸被吹沒了。她現(xiàn)在很清醒,就算是給邏輯題給她做也完全沒問題!
“喝醉的人永遠(yuǎn)都說自己沒醉。”秦何沒好氣地道,他現(xiàn)在是確定面前的這個女人真的醉得厲害了。
“你說我醉了便醉了吧。”陸柒也不和他爭辯,反正人待在自己身邊就好了。
和醉鬼做斗爭是很愚蠢的行為,秦何想起自家娘親有次喝醉了后興奮地抱著爹親在院子里亂轉(zhuǎn)的樣子,自家爹親那么華貴雍容的一個人,都被她驚得亂叫,連連喊娘親放他下來。
結(jié)果南陽帝卿越掙扎反而被抱得越緊,而且還被他那老不休的娘親親了一口,當(dāng)天晚上爹娘的屋子里傳來陣陣貓叫,第二天爹愣是沒起來。
要是自己當(dāng)著那些下人的面也被抱著轉(zhuǎn)圈,簡直是想想就丟臉,他還是不要和陸柒爭了。
秦何如此這般地自我開解,等到馬車停在了知州府,陸柒才松了手,讓他從她身上下來。
這府邸是公家的,每一任新知州到任都會換牌匾。陸柒已經(jīng)差人去打了陸府的牌子,她親手寫的字。
不過等木匠把刻好上了漆的牌匾送過來,也得要好幾日的工夫。這會知州府上空蕩蕩的,上一任知州題的“陳府”二字的牌匾沒有被帶走,今兒個就讓人劈了,送到廚房里頭當(dāng)了柴火。
人走茶涼不過如此,陸柒望著空蕩蕩的大門心生感慨,她也沒看多久,便快步跟在秦何后頭走了進(jìn)去,送她們回來的馬車婦則是駕著空蕩蕩的馬車進(jìn)了偏門。
下馬車的時候,秦何直接踩的凳子,也不等陸柒一塊,率先走得飛快,像是后頭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追一樣。
陸柒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也不惱,慢悠悠地走了進(jìn)去,等她回自個住處的時候,秦何已經(jīng)泡在那種大的浴桶里頭。下人早早的燒好了熱水,就等著兩位主子回府。
府上不缺熱水,浴桶也是不缺的,等秦何穿著雪白的褻衣出來,陸柒已經(jīng)沐浴好在床上等著了。
見陸柒并沒有胡鬧的跡象,秦何把為了防止打濕而裹起來的頭發(fā)放下來,那根陸柒給他選的簪子也被他隨手放在了桌子上。
陸柒放下手中的書卷看向他:“喜歡嗎?”
秦何微微睜大眼,后知后覺才反應(yīng)過來陸柒說的是那簪子。他用干干的毛巾擦了擦被不小心打濕的發(fā)尾,又拿起那簪子看了幾眼,仍舊放了下來:“雕這簪子的玉成色不行,花蕊處還有缺陷,不過雖然是殘次品,其他地方還算精巧,應(yīng)該能夠值個一兩銀子。”
秦何的那些首飾俱是名貴,木簪子也是珍貴的金絲楠木,玉更是好玉,每一處打磨的俱是光滑,做工更是比這簪子好了幾個檔次,其實(shí)在他看來,陸柒給他的這支玉簪子還不值一兩銀子,陸柒肯定在他不在的時候被人給坑了。
不過怕喝醉了的陸柒沮喪過頭,抽瘋起來禍害他,他愣是忍著沒問對方這支簪子她花了多少錢。
陸柒哦了一句,倒沒有覺得自己很吃虧,這支簪子花了她四錢銀子,因?yàn)槟莻€時候她身上也只帶著這么點(diǎn)錢,買東西的時候,其他她帶出來的錢都在她換衣裳的時候擱在馬車上了。
不過她到底還是有幾分沮喪的:“我挑了很久,覺得很適合你,真的不喜歡嗎?”雖然簪子不夠好,但卻是是她用心挑的,而且她覺得很有紀(jì)念意義,要是秦何不愿意要的話,她準(zhǔn)備自個收起來。到時候把東西拿出來,只要看看簪子,就能想得到今天。
“送出來的東西你還想收回來不成?”這種檔次的簪子,秦何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不過想到陸柒要把這簪子收回去,秦何心里就更不舒服。
陸柒瞧他表情,微微一笑:“送出去東西,自然沒有收回來的道理。這簪子雖然不值幾個錢,但好歹是為妻的一片心意,你什么時候若是不喜歡了,莫扔了,留給我好歹做個念想。”
秦何擦干了頭發(fā),又吹熄了燭火,借著窗外月光,摸到床上從陸柒身上爬過去,準(zhǔn)備睡到里頭的被子躺下來。
今兒個是六月初八,正是從春轉(zhuǎn)入初夏的時候,泉州城比京城要冷些,但也蓋不住春寒時分的那種厚被子,這種春秋被薄薄的,不小心壓著腿腳什么的也比冬天疼多了。
因?yàn)槭敲冢采鲜裁吹胤铰∑鹚部吹貌唬睾尾恍⌒牟鹊搅岁懫獾哪_,后者條件反射地一縮,他也被絆了一下,直接摔到了陸柒身上。
當(dāng)然他的額頭直接磕到了陸柒的下巴,簡直是疼得她要飆淚。
等秦何轉(zhuǎn)過身躺好,陸柒就伸手揉了揉自己下巴:“夫郎要是再重些,為妻這下巴估計要歪了。”
她覺得秦何摔得位置不大對,要是他稍微往前一個頭,剛剛碰著她下巴的就不是堅(jiān)硬的額頭了。
可惜她注定不是電視劇里那些女主角的命,沒有摔倒百分百接吻的設(shè)定。
秦何沒吭氣,等到陸柒快睡著的時候才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道了歉。不過房間里很安靜,他可以保證自己聲音再小陸柒也聽得見。
不過他沒有等到陸柒的回應(yīng):“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了。”
秦何嘟嘟囔囔,回應(yīng)他的只有房間里陸柒平穩(wěn)的呼吸聲。對方睡得很安穩(wěn),他適應(yīng)了黑暗的眼睛也能夠看清她的輪廓。
不同于在秦府的那一次,陸柒眉眼舒展,看起來像是在做個好夢。折騰了那么久,又是趕路回來,她要就累了。
這人今天真是奇怪透了,果然還是因?yàn)楹榷嗔司频膯栴}。秦何想了很多,腦子里又成了一片漿糊,最后還是伴著陸柒平緩的呼吸聲睡了過去。
原以為離開爹娘的第一天他會很不適應(yīng),但實(shí)際上,在那個比秦府條件差了不止一個檔次的床上,秦何睡得很沉,還做了個古怪又甜蜜的美夢。
而對陸柒而言,今天只是新生活的一個開始,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