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帶著一種羨慕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被軍士攙扶起來的童軍。童軍的手下只有三千人,以前諸侯從沒有把這批力量放在眼里。這一次董卓的進攻,恰恰就是在幾十萬聯軍人數上可以忽略不計的這三千人,將即將崩潰的戰局挽回。
最高興的就是盧植了,盧植屬于典型的皇權派,他希望皇權的強大。現在雖然與諸侯一起討董,但盧植的內心對于這些封疆大吏一個個擁兵自重很是擔憂。
這些諸侯現在還能俯首聽命,可以后呢?形勢還不算太糟糕,最少劉虞現在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孔融也是全力支持皇帝,還有陶謙。公孫瓚也是很聽自己話的。
今天又見到了童軍手下這些朔方軍士的強悍,盧植更是放心了,諸侯的事情可以先放放,等打敗董卓再說不遲。
各路諸侯都想著各路的心思,王匡做了一件事,他以自己首戰不利為由,請劉辨降他官職,另派大將統帥他的河內軍。
劉辨非常的興奮,母后讓自己收攏那些被董卓擊敗的軍隊,這馬上就有人送上門了。
他馬上想準王匡所奏,盧植卻搶先站了出來:“皇上!臣有異議!王將軍雖然首戰不利,但并非指揮有誤,實乃董卓騎兵太多強悍,臣以為,王將軍有罪,但不至降職,請皇上三思!”
劉辨最信任的人就是盧植,聽他這樣說話,馬上猶豫了起來。偷偷看了一下劉虞,劉虞微微頷首,表示贊同盧植意見。
不知道如何,他又看了看童軍,童老大知道,這時候收攏軍隊,只會讓諸侯心生顧及,也表示同意盧植意見。
劉辨只看了一眼童軍,馬上就把眼神拿開,心中很是糾結:“我看他做什么?他不就是一武夫么?”
但眼神拿開之后,劉辨又馬上想起自己母親和盧植昨天晚上對自己說的話,讓自己多尊重一下武人,又將目光轉了回來。他看見童軍的目光平常,沖自己微微笑著,絲毫沒有埋怨自己剛才的無理。
劉辨也沖童軍點點頭,然后說道:“盧公所言極是,率軍戰敗,理當問罪,但西涼軍實力太強。今日之戰,不光王將軍,就連朕也未料到。王將軍首戰失利,降爵一等,暫留原職,朕希望將軍能將功折罪!”
王匡跪地磕頭:“末將謝皇上!”
有罰自然有獎,劉辨賞曹操黃金百兩,因為在董卓軍發起攻擊之時,曹操最快的反應過來,并且率軍攔截。
袁紹也得到了賞賜,雖然這些賞賜袁紹和曹操并不放在眼里,但劉辨還是要賞的。
漢代朝堂之上,士人的地位要遠遠高于武人,盧植以前也教導劉辨,要尊重士人,多聽士人的意見。
而這一次見面,盧植第一件事情就是告訴劉辨,你要尊重武人。
剛剛發生過的事情很快就被劉辨忘記了。剛才,當那呂布站在兩軍陣前耀武揚威擋住他進駐洛陽之路的時候,那些士人都躲在他身邊。是那些武人,一個個沖了上去。當董卓的西涼騎兵向自己揮舞手中的長矛之際,是那些武人用他們的身體為他抵擋箭矢。
他只是深深的記得一句名言:“馬上得,焉可馬上治乎?”
所以,劉辨還是忘記了武人剛才做的事情。除了公孫瓚得到了一點賞賜之外,其余諸將根本沒有被這個剛上臺的皇帝記在心上。
“馬上得,焉可馬上治乎?”這話沒錯,但你現在連江山都沒有,你治理什么?你必須尊重武人,讓那些武人替你打下你想要的江山!這個道理盧植知道,但是劉辨不知道。
接下來的幾日,董卓沒有出城挑戰,而聯軍也抓緊時間恢復一下已經低迷的士氣。雙方暫時休戰。董卓不是不想出戰,只是他知道,盧植已經完全了解了西涼鐵騎的攻擊方式,布置的軍營讓董卓無機可趁。
呂布也耍夠了威風,如果再去挑戰,對方肯定不會一個一個上來單挑了。
童子安已經能和呂布殺個旗鼓相當,若是再加上一個高手,呂布肯定會敗!那員錦袍小將,到底是誰?呂布心中很是顧忌。
呂布現在是董卓樹立起的一面旗幟,董卓不肯能給聯軍擊倒這面旗幟的機會。最可惡的就是童子安!他居然能擋住呂布的沖鋒!董卓的眼睛里充滿了怒火,早知今日,當初還不如殺了童子安了事。
站立在他兩側的西涼眾將一個個愁眉緊鎖。半晌之后,董卓將桌子上的物品一把全掃在地上:“你們倒是說話呀!”
忽然而來的一聲吼叫讓許多人不由發抖。見還是沒有人啃聲,董卓更是憤怒:“說話!哪怕是放個屁也行!”
連屁都沒人敢放。
董卓實在郁悶之極,只能點名了:“李儒!你說說,我們現在該怎么做?”
李儒只能站了出來,張開說道:“岳父,我認為現在我們當以不變應萬變。”
說完再不說話,董卓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下文,氣的一把抓起地上的一只杯子向李儒砸去,李儒靈活的閃到一邊。
董卓轉身氣呼呼的離開了,留下一屋子的西涼悍將,不知道自己應該走還是繼續留下。李儒見眾人表情,嘆了聲氣道:“相國心情不太好,大家都回去吧,各自看好軍隊,別讓太師煩心了。”
眾將聞言,馬上向同僚道別,回自己的軍營。
賈詡也慢慢收起自己的文筆,今天和昨天一樣,還是一個字也沒有記。賈詡正待轉身回自己的營帳,卻別李儒叫住:“文和先生,請留步。”
賈詡停下腳步,看著李儒道:“你若是想問我退敵之策,就免了吧。”平時,西涼軍中稍微有人對李儒傲慢一些,李儒都會想盡辦法報復。
但賈詡一向對他很傲慢,李儒卻一向對賈詡恭敬有加:“先生留步,儒只是有一事不明,這幾日早想詢問,卻又怕先生怪罪。”
賈詡看了李儒一會,忽然嘆口氣道:“我也是人,我也有失算的時候。我本知道童軍要走,可怎么也沒想到,他會把弘農王一起帶走。”
李儒依然低著頭,他在賈詡的面前總是低著頭,就像他在董卓面前一樣:“先生為何不阻攔童軍?”
賈詡笑了:“童軍這人不錯,我不想得罪他。”
李儒不再說什么,他心里對賈詡的做法很是不滿,但他知道,這不滿只能放在自己的心里,不能告訴董卓。賈詡拿起自己的文案,拉著李儒的胳膊一起向外走去:“你說,童軍和呂布有什么區別?”
李儒一愣,馬上在內心將兩人做了對比,還沒比出個所以然,賈詡就給出了答案:“從表面上看,童軍和呂布都是當世之猛將,但是從秉性上看,童軍屬狗,呂布屬狼。”
李儒被這個比喻弄笑了:“狼和狗?哈哈,文和先生這個比喻如果讓他兩人聽見了,不知做何感想?”
賈詡搖搖頭,表示自己并不建議:“狼和狗表面上看差不多,但狼的本性是忘恩,狗的本性卻是念舊!”
李儒對此嗅之以鼻:“童軍念舊?他如果念舊,怎會棄太師而去?”
賈詡看了看天上的浮云,回答道:“因為他不想陪我們一起去死,即便他真的是一只狗,找一個好一點的東家也是無可厚非的。”
李儒若有所思一般,賈詡嘆了口氣:“童軍現在還不明白太師為什么要殺那些人,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我跟你打賭,如果我們這一仗打輸了,童軍肯定會想盡辦法幫我們都活下來。”
李儒哈哈一笑:“我們怎么會輸?這個賭不必打了。”
賈詡微笑看著他,并不說話。兩人并肩前行,默默無語走出片刻之后,李儒忽然問道:“文和先生,我們真的輸了么?真沒辦法了么?”
賈詡目光一寒:“贏的辦法已經沒有了,不過不輸卻還是可以的。”
李儒搖搖頭:“先生是想說遷都吧?儒思考過了,即使我們遷都,聯軍也會緊追不舍。如果我們退出洛陽,那整個大漢將不會再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賈詡看了他一眼,拿出一竹簡,一邊寫著什么一邊說道:“這是我的想法,你看過再說,關鍵還是太師有沒有這個膽量。”
寫完之后,將竹簡交與李儒,言道:“不送。”
賈詡自己走了。
李儒拿起竹簡只看了一眼,馬上一聲冷汗驚出,同聲暗自說道:“高招!果然是高招!”
看過之后,李儒沒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去了董卓的臥室。
童老大真的不打算和董卓等人死磕,聯軍如果勝利了,自己得到的好處并不多。作為一個買賣人,童軍一向追求的是利益的最大化。
從他帶著劉辨逃出洛陽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還會回來的。童老大希望,自己再次回來的時候,是洛陽的主人。
只要洛陽是自己的,那么自己就能把中牟和邊塞練成一片,再無形之中,自己就會成為大漢實力強勁的諸侯。那個時候,童老大能呼風喚雨。
“史阿,你在洛陽幾年了?”童軍問道。
“十年。”史阿說話十分利索,從不說多余的字。不知道這是他的習慣,還是他不屑和童老大多說。
童軍點頭:“你有進城的其他辦法,是么?”
史阿點頭:“有。”
童軍仿佛也不想和他多說,拿出一封密函:“洛陽有一個酒樓,叫碎花樓,你把這封信帶到那里去,然后一個叫風語的女人會給你回信,再帶回來。
史阿接過密函:“好。”
這一日,沉寂很多天的虎牢關終于又熱鬧起來。呂布乘著清晨天還沒亮的時候,帶隊襲擊了陶謙的大營,混戰之中,陶謙手下大將曹豹被殺,五千軍士在呂布的突擊中喪生。
天明,呂布率軍撤退,諸侯緊追不舍,追至虎牢關下,就勢攻城。
這時候諸侯的士氣已經有所恢復,雄厚的兵力讓盧植可以盡情的發揮自己的才能。盧植一邊布置著攻城之戰,一邊教導自己的三個門生。
尤其對于劉備,盧植每個方略說完之后,都要問一聲:“玄德,你明白么?”
盧植很看重劉備,也知道劉備對太后的承諾。
曹操,確實是一個讓人很不放心的角色。在盧植的眼里,曹操太聰明了,太狡猾了。這樣的人如果危害社稷,將是難以想象的后果。
所以盧植對于太后所說的,扶起劉備制衡曹操很不錯。
他的三個門生之中,公孫瓚太剛,而童軍行事一向走偏鋒,這兩人都不是曹操的對手。唯有劉備,盧植知道,劉備那隨和的笑容之下,掩藏的是超乎常人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