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兒子就要滿月了。傅涼旭對這個孩子疼愛得緊,想了一想,又跟薛芷夏商量:“我們,給兒子辦一個滿月酒吧?把大家都找來。”
薛芷夏嘲笑他:“孩子的名字都還沒有,到時候讓大家怎么稱呼他?”傅涼旭找了這么久的名字
他雖然和母親鬧得不太愉快,但是也知道,現在母親的心情并不好受,涼沁現在下落不明,自己又完全地從傅家脫離出來,整個傅家,竟然就只剩下她和傅父兩個人。
大概是因為有了兒子的緣故,傅涼旭的心里也柔軟了很多,產生了一種,想讓父母看看這個孩子的長大。
于是他低聲對薛芷夏說:“把爸媽也找來,讓他們也看看……”
薛芷夏停住了。說實話,她不知道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傅家的其他人,尤其是傅母。
在自己以往的傷痛之中,傅母無疑是最尖利的刺之一,讓她痛不欲生,鮮血淋漓。可是現在,看著傅涼旭突然放低的姿態,她也就微微有些釋然了。
自己也是成為了母親的人,也知道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有多么緊張。傅母雖然做錯了很多事情,但是也是出于對于傅涼旭的保護,只不過用錯了方法,被柳欣瑜和周倩影她們利用。
更何況,自己說了,新的生活也開始了,不是么?于是她輕聲對傅涼旭說:“好啊。”
傅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這個月的,她頭發已經長出了不少白發,但是她根本就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去保養。
女兒下落不明,雖然聽說她不會受到傷害,但是她還是無法放心,不知道涼沁跟什么樣的人待在一起,有沒有生病;兒子結婚的時候沒有通知她,自己甚至是從別人的耳中聽說的。
他是害怕自己會在他和薛芷夏的婚禮上從中作梗,這才沒有讓她知道這個消息,是么?他已經沒有回過這個家來,好像把這一切都拋之腦后了。
她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去恨誰了,那天歇斯底里地跟老公哭鬧,被他嚴肅地說了一句:“與其埋怨他們,不如好好想想我們的問題出在哪里,不是么?”
她的問題?說實話,傅母并不清楚,但她只是模糊地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無意之中走錯了一步棋,因此換來現在的全盤皆輸。
在某種程度上,她甚至想讓所有的一切都重來一次。
算起來,薛芷夏的那個孩子,已經快要滿月了。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是傅涼旭的骨肉……那么自己的孫子,自己竟然還沒有見過一眼?她的心里無端泛起了一種悲涼。
好像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現狀,竟然真的變成悲涼了。
正這樣想著,傅母的電話突然響了,她下意識地看過去,看清楚那個號碼之后,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是傅涼旭打來的。手機鈴聲持續地響著,像是正在撥打的那個不愿服輸的人。
傅母忘了接,只是怔怔地盯著手機。鈴聲斷開之后,又不屈不撓地繼續響起來。
如果是以前的兒子,在電話鈴響三聲之內就會掐掉,絕對不會再重來一次。看來他,真的被薛芷夏這個女人改變了很多。她不知道這種改變是好是壞,但是莫名地覺得兒子因為這種改變是開心的。
她清醒過來,撲上去接通了電話,盡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喂?涼旭,怎么了?”
電話那頭的人也頓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好半天他開口了:“媽,這周末,你的孫子滿月,我和芷夏想給孩子辦一個滿月酒。”他又停住了,然后才說,“你帶著爸過來吧,好么?我們想讓你們……看看這個孩子。”
薛芷夏無端地覺得鼻子一酸。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犧牲一切奮不顧身地保護她。在這一刻,她對傅母的恨意好像一下子消散了。
如果是自己的母親,面對傅母的處境,大概也會像她一樣,不擇手段,奮不顧身地,去守護兒子的幸福吧。
傅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涼旭……你剛才說什么?”
“孩子滿月酒……我和芷夏想讓你和爸一起過來,可以么?”傅涼旭在那頭回答。
傅母沒有發現,她已經淚流滿面,就快要克制不住她自己。
她意識到薛芷夏對兒子的改變了,以前兒子很優秀,優秀到讓自己覺得有距離感。就連她努力排除他不想要的一切的時候,她也覺得,兒子跟自己的相處中,總是隔著什么。
可是現在,這個孩子聲音也在顫抖,讓自己去看看他的孩子。
傅涼旭和人之間的交流,那層總是橫亙在中間的東西,好像已經不復存在了。或許也沒有這么快消失,但是已經慢慢變少,讓人可以看清墻那邊他的臉了。
傅母趕緊回答:“好……好!我一定帶著你爸爸一起過來!”
掛了電話,傅涼旭抬起眼睛,才看見薛芷夏鼓勵的眼神。正是這個女人,讓他知道了,原來人真的不是個體而存在的。
他以前總覺得沒有什么事兒是自己一個人沒有辦法解決的,現在他已經明了,在這個世界里,一個人很可能就是另一個人的全部世界。
這邊,傅涼沁跟顧城一起度過了快要一個月的時間。顧城的據點不知道在哪兒,是她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覺得害怕。
最開始的時候,她對于顧城最后走時放的那把火是極其憤怒的,甚至以絕食三天來反抗他。
直到顧城告訴她傅涼旭和薛芷夏已經平安了,而且他們的孩子也來到了這個世界上的消息,傅涼沁雖然還是不能平息怒氣,但心里至少放下了那塊石頭,不過還是不肯進食,整個人迅速地蒼白起來。
顧城看她這個樣子,也完全沒轍了。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這么手忙腳亂,只能輕輕地靠在她旁邊,算是跟她道歉:“我當時也是害怕他們再追上來……”
“可是你明明說了,只要我跟你走,你就放過我哥和芷夏姐的。”傅涼沁絲毫不放松,“你食言了,我哥和芷夏姐脫險是靠的他們自己,跟你沒有關系,所以你應該放我回去。”
顧城沒有繼續接她的話,只是眼神復雜地看著她:“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傅涼沁從他眼睛里讀出了一點無奈和悲傷,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接話。
她雖然覺得這個人,下手狠毒,又不可理喻,但很奇怪的是,她完全不覺得排斥和討厭。
顧城繼續靠近:“給我一個機會不行么?”
給我一個了解你的機會,給我一個被你了解的機會,不行么?
傅涼沁一時語塞。這個人……是第一次見到她吧?為什么抓住自己不放?雖然是第一次有人這么直接地跟自己說出這句話,但是她還是覺得無法接受,沒辦法理解。
她說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為什么是我?我們之前沒有見過,你也沒有好好了解過我……”她做了一個呲牙咧嘴的表情,“其實我很兇的,我脾氣不好。”
顧城笑著揉了揉她的頭,兩個人沒有一點綁匪和人質之間的樣子,更像是親昵的情侶:“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兩個人之間,也不是需要完全了解就行。有的時候判斷一個人,只要一個眼神,只要一秒鐘就夠了,知道么?”
這個人的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條人命,但是此時在傅涼沁的頭上,只能讓她覺得溫暖,卻是一種跟自己哥哥完全不一樣的溫暖。
這種溫暖就像,兩個被世界拋下的孩子,找到了彼此可以依靠的人,瞬間點亮了一整個世界。
她承認她聽到這句話時,心里一動。
“你什么時候放我回去……”關鍵時刻,傅涼沁還是保持著清醒,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這個人什么時候可以把自己放回去?哥哥和母親,一定找了自己好久了。
“我不想放你去任何其他地方。”顧城的語氣不容置疑。
“可是……”傅涼沁還沒有說完,顧城的臉就無限放大在她眼前,嘴唇上有什么東西輕輕碰了她一下,讓她一時間沒有辦法思考,男人清涼的氣息圍繞在她鼻尖。
“這是蓋章,就相當于你同意了。”顧城完全沒有想要聽她的回答的意思,“至少現在,我不能放你走,知道么?這段時間,你就先待在我身邊。”
傅涼沁終于反應過來,這個人吻了她,但是她完全生不起氣來。
“你……”她組織了很久語言,也不知道說什么,突然想了一下,問顧城:“那柳欣瑜呢?”
“她死活要跟著我一起回來,半路偷偷跑掉了。”顧城的臉上沒什么起伏,“我想著她是你的朋友,想必也是你看重的人,反正我也不是特別需要她,就讓她去了。”
傅涼沁無話可說了,低下頭很久之后,小聲地說:“哥哥的孩子……是不是快要滿月了?”
“……是。”顧城一臉緊張地看著她,但是傅涼沁也知道,他不可能放自己走,只能跟他談判,“哥哥一定會給那個孩子辦滿月酒的……我可不可以去看一眼?”
她小心翼翼地補充:“我就遠遠地看一眼,你跟著我一起去,我不會逃跑的,我會好好陪著你……但是我真的很想去看看那個孩子……那是傅家的新生命啊……我真的很想去看一下。”
她說的是實話,她對這個孩子滿懷了期待,即使被顧城束縛住行動,也想去看看這個孩子,看看他是不是健康,看看他長什么樣子,是不是跟哥哥很像?
顧城看了她很久,覺得這樣一臉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傅涼沁,被自己一直封閉在這里,好像也有有些說不過去,思索了好久,最后還是點了點頭:“行,就這一次,不會再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