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看出,西魯王的侍妾與寧嬪很是交好,兩人坐在處時而輕笑,時而細談,其余幾個侍妾也隨聲附和著,所說的應該是春光大好,闔家歡樂的美詞。榮妃身邊也圍了幾個女子,兩邊對立而坐,倒是涇渭分明。
李淺看得有趣,這個寧嬪和榮妃似乎都是西魯王的人。
她該說齊曦炎用得好計嗎?一個“執掌后宮之權”就把兩人的矛盾給挑撥出來。或者西魯王犯的最大錯誤,就是不該往一個位置同時安排兩個人。他,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啊。
轉過頭去看對面的主棚,那里幾位王爺拉著皇上也開始對詩了。站在這兒能很清楚地看到他們搖頭晃腦的酸腐樣,還能隱約聽到那如魔音穿耳般的吟詩聲。
小夏子輕聲道:“娘娘,咱們要不要過去瞧瞧。”
李淺拼命搖頭,和詩有關的事她是有多遠躲多遠的。
這些皇族也真夠無聊的,好容易出來,不去滿山跑跑,非坐在這兒做什么詩?真是掃興之至。
“走吧,咱們去別處轉轉,今日難得出宮,去騎馬吧。”李淺笑著搓了搓手,剛才她就注意到關在馬廄里的馬,手心甚是癢癢呢。
小夏子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見小路子匆匆忙忙跑來。
離老遠就喊:“貴妃娘娘,皇上傳旨…······幾位爺在對詩,讓所有女眷前去伺候。”
李淺翻了個白眼,什么叫死催?這就叫死催······
圣旨下下去,不一會兒所有聊天嬉鬮的女眷都被召到御駕前。
難得春夏之日,女子們穿得格外鮮艷,往面前一站,每一個都是妍麗無比。
齊曦瀾搖著扇子滿臉笑意地瞧著每個女子,最后停在李淺臉上,附送了她一個大大媚眼。
李淺表情一僵,他這么明目張膽不是給齊曦炎上眼藥嗎?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
齊曦炎臉色果然很難看,冷哼道:“啟王既然提議把她們都召來做什么,也該說了吧。”
齊曦瀾似混沒看見他的冷臉,依舊燦笑“皇上,男人干巴巴的對詩沒意思,不如咱們玩個樂了。”
齊曦鵬好奇,忙問,“什么樂子?”
“咱們對詩,若誰輸了,就叫他的女人唱歌跳舞以娛賓。”
他剛說完就被李淺狠狠瞪了一眼,這是把女人當猴耍嗎?
齊曦瀾當沒看見,依舊嘻嘻笑著,“聽說皇叔這位侍妾舞藝極佳,希望王爺別贏得太厲害,也好讓咱們能飽飽眼福。”
西魯王捋須一笑,“那本王一會兒放放手就是了。”
齊曦鵬也笑,“皇叔你都三局拔了頭籌了,也該讓讓位了。”
西魯王被捧的大為喜悅,“是啊是該上位了。”
齊曦炎淡笑。讓位?這話有點意思啊。
幾個大男人繼續對詩,由齊曦炎開始,一人一句往下接,西魯王這回果然有退讓之意,詩做的并不十分精彩。而眾人似乎都打算看侍妾的歌舞,第一局剛畢就嚷嚷著說西魯王輸了。
西魯王也不推辭,點手命侍妾起舞。
他這位侍妾果然是傾城絕色,難怪會千里迢迢的從涼州帶來京都。也算是恩寵有加了。
這侍妾身形瘦削,穿著一襲白色的紗衣,迎風而立衣帶飄飄宛如要隨風而去。
樂師奏樂,隨著鈴響弦鳴,她眼神瞬間清冽如泉,明亮如星。片刻間已動了,腳步連轉,衣展如蓮花影過如旋風。最后是鼓動,鼓聲清脆,她的手臂張如鴻鵠,表面看著甚是柔美,但每一動作變幻卻又力蘊其中。隨著歌聲唱起,身形騰起,腰肢如風中勁竹,未綰的黑發如瀑飛揚。在座的男人見此無不驚起,贊嘆紛紛!
尤其是齊曦瀾,毫不吝嗇地連聲大贊,“好人,好舞,好歌,皇叔真是好福氣啊。”
連著四個“好”,西魯王聽得哈哈大笑,臉上也不禁現出幾分得色。
這個姬妾可是她花費許多功夫尋到的,自然勝人一頭的。
舞畢,對詩繼續進行。
這一次是齊曦瀾輸了,他的侍妾清歌一首也博了個滿堂彩。再接下來是齊曦鵬,他好像故意似地,也非得輸一局才甘心。再往后是安王,女人們或歌或舞,都表演了一回,每一個是極為精彩。
這些皇親里,七皇子文采最好,他還未成年,也沒娶妻,輸贏與他無半分干系,那么接下來就剩皇上一人了····`·
齊曦炎也深知這一點,輕笑道:“看來下一回該是朕要輸了。”
齊曦瀾湊趣道:“皇上輸一回也應該,咱們也想聽聽三位娘娘的歌聲呢。”
齊曦炎淡笑,到了最后一局,竟真的認輸
他雙眸在李淺、寧嬪、榮妃臉上看了許久,最后停在李淺身上,問道:“你們三人誰愿為朕而歌?”
寧嬪躬身行禮,“臣妾愿為。”
榮妃也道:“臣妾愿為。”
李淺卻是一臉“我不愿”,她又不是猴,難不成還得讓他們耍嗎?
齊曦炎仿若無意識地又看了三人許久,隨手一點,“就你吧。”
這一點無論李淺怎么想躲都沒躲過。不是說讓他們各自的女人表演嗎?他的女人自始至終都只有她······
李淺被他滿不在乎的表情氣得惱怒,可這會兒眾目睽睽下敢不遵圣旨,朝堂上有的是人會尋她話柄,到時又興起一陣廢妃風波可就糟了。雖然姑奶奶她確實不想干了。
深知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只能假笑道:“臣妾遵旨。”想看猴子耍嗎?那就讓你們瞧瞧猴子是怎么唱歌的。
她尋了一個高處,雙手叉腰,亮開嗓子開始高歌: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好一首殺伐之歌,完全符合她現在想殺人的心態。一曲唱畢,現場頓時多了許多肅殺之氣。
只有她的嗓音······該怎么形容呢?聲音或高或低,一會兒似敲鼓,一會兒像打鑼,噼里啪啦,偶爾還夾雜點鞭炮聲響,真是聽得人膽戰心驚,恨不能如那歌中勇士一般“魂魄毅兮為鬼雄。
好半天,涼棚里都沒半點聲音,大約都被這鏗鏘之音給嚇傻了。
還是齊曦鵬最先反應過來,笑道:“貴妃娘娘真是歌喉亮人。”
是嚇人吧,齊曦瀾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早知道她不會輕易就范,這會兒看來還真是沒低估她。他笑著站起來,“娘娘歌喉確實不錯,今日倒是拔得頭籌了,臣以為該有賞賜。”
這兩位王爺大聲贊嘆說假,混沒覺會牙磣,身為人家夫君的又怎么能吝嗇?齊曦炎淡笑,“皇兄所言甚是,來人,賞貴妃騎馬。”
剛才就見她在盯著對面的馬瞧,那模樣看著比對他還親切,若不依了她,還真對不起她那份積極。想必,這些日子,她也憋壞了吧……
李淺嘴角立即翹起來,說了句“多謝皇上”,然后兔子一樣跑走。
她直到馬廄,選了匹馬騎上在便狂奔起來。
以前也沒覺多喜歡騎馬,可憋了這些時日,一騎上馬,真是渾身舒泰,似乎所有的怨氣都隨著手里的鞭子被甩飛出去。
貴妃娘娘馬上英姿威風颯爽,比那首歌不知強了多少。齊曦瀾看得甚為神往,他向來是坐不住的,此刻便興奮起來,提議,“皇上,咱們也去騎馬吧。”
齊曦炎頷首,“既是出來了,都去玩玩吧。”
“諾。”一群人站起來,走離涼棚。
李淺在山上跑了一會兒就有些氣喘,她也是許久不運動,身子骨竟覺松散了。左右無事,便拽著馬韁沿著山道緩緩而行。
山上開滿了映山紅,雖然有些敗落,但看著也比盆栽里精神。油桐正開花,這兒一叢,那兒一簇,很不少。山上的砂土呈粉紅色,在別處似乎沒有見過。粉紅色的山,各色的映山紅,再加上或濃或淡的新綠,眼前一片明艷。
沒想到這山中景色,竟是這么妍麗。她正心曠神怡地欣賞著,忽聽身后有人叫道:“你再走下去,你的馬腿都磨細了。”
李淺一回頭,瞧見齊曦瀾騎著匹棗紅馬從后面飛奔而來,遠遠地就能感覺到臉上的笑容,比今天的陽光還要燦爛。
她問:“王爺怎么追來了?”
“看你騎馬往這兒來,就來看看,你剛才心情不好嗎?”
李淺瞪他一眼,“你覺得我的心情能好嗎?”
齊曦瀾拉住馬韁,與她并肩而行,低低地聲音勸道:“你別怨皇上,他有時候也是身不由己。”
他說的是這些天他的所作所為,李淺深有同感,皇上卻不如原來了。
“我沒怨他什么。”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要怨就怨她自己,意志力不夠堅定被他勾引了去啊。
“那就是怨寧嬪,本王瞧著那小賤人也挺可惡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跟你那男人一個樣。”他咬咬牙,也不知怨的是寧嬪,還是齊曦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