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同一時候,躲在京都郡守府衙房頂上的李淺突然打了●個噴嚏。
她揉了揉鼻子,這是誰罵她呢?反正自己今天出來這一回,少不得要捱罵的,被誰罵也沒什麼區別。
昨晚上她想了許久,終於決定豁出這一次。
她悄悄從窗戶上跳出去,來到原來顧相宜住過的那座院子。那裡自顧相宜逃跑後,就再也沒住過人,她偷偷鑽進密道,在裡面七扭八拐地一轉,竟真讓她找到了出宮的出口。也難怪當初顧相宜,會那麼輕易地逃出皇宮了。
出了宮,天色尚黑,街上正在宵禁,她躲在一個背風的地方坐了一會兒,等到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才從旮旯裡鑽出來,琢磨著該先去哪個地方。
不放心齊曦瀾,最後還是決定先到牢裡看看他,順便再囑咐皮五和月月幾句,皮五倒罷了,可月月這孩子卻不是那麼有腦子的,萬一說錯了話,後果不堪設想。
她在郡守府的房頂上待了一會兒,好容易等到守衛們換班,忙瞅了個空隙鑽進去。監牢裡尚有幾個典獄,似睡非睡坐在那兒,都被她伸指點倒,一個個躺在地上夢周公去了。
李淺暗自輕笑,都說郡守府守衛森嚴,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在牢裡挨個找了個遍,終於在最裡面的牢間裡找到了齊曦瀾。他看起來精神尚好,與前兩日的頹喪不同,居然還隔著木欄和皮五笑著說話。月月則被關在另一間牢房,往那兒一坐,宛如一大截黑乎乎的鐵塔。
她走過去時,皮五正給啓王說一個笑話:“話說一個和尚上了一隻不大的渡船,坐下以後發現對面是一位美貌的少婦。和尚不由得又偷偷地看了兩眼。只聽得“啪”地一聲,和尚的禿頭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少婦怒斥道:“叫你不老實!”和尚嚇得只好閉上眼睛,半天不敢睜開來。只聽得“啪”地一聲,和尚的禿頭又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和尚委屈地爭辯說:“貧僧並沒有再看。”少婦怒斥道:“你沒有看·卻是想得更美!”
齊曦瀾眉飛色舞地聽著,哈哈大笑,“這個故事對本王的心思,比你剛纔說的那個吝嗇鬼有意思多了。”
李淺心中疑惑·她本來還擔心他呢,沒想到他們在這兒過得這麼開心。這是吃了什麼定心丸,還是突然覺得死沒那麼可怕了?
她一走動,發出了聲響。齊曦瀾向這邊瞧了一眼,看見她,不由怔了怔,“你不是今天出不來嗎?”
這話倒真奇怪·他怎麼知道她出不來?
可惜這會兒實在沒功夫跟他問這些無關的事,她撿重要的跟他們囑託了一遍。並告訴月月在堂上該說什麼話,月月連連點頭說沒問題,接著還很有心眼地問她,“你答應我的事,會做到吧。”
李淺咧嘴,這丫頭到底真傻還是假傻啊?
齊曦瀾好奇心重,問道:“你答應她什麼了?”
“沒什麼。”李淺笑笑·她纔不會告訴他,自己把誰舍了。
那些話其實也不過哄哄月月而已,憑她那副模樣·想親近付言明簡直太不可能。不過她在旁邊推波助瀾,幫個小忙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就看付言明的臉色會發綠還是發青了。
她跟月月說完話,又向皮五囑咐幾句。
皮五聽得心煩,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笑道:“喲,我說娘娘,你怎麼變得這麼嗦呢?”
李淺磨了磨牙,要不是他關在牢裡夠不著,真想一腳踹死他得了。
這些人,虧她擔心了他們一整夜·竟然敢調侃她?
不過這會子她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接下來是生是死,就看齊曦瀾的造化了。
原本她是想若西魯王真的判了齊曦瀾死罪,她一定當場救人的,可現在身邊沒紫衣衛能指使。不過她沒人,齊曦瀾卻是有的。
跟他提了一下·要借那批武士一用。齊曦瀾沉默了一會兒,好半天才道:“你沒必要爲我做那麼多的。”
他手裡遞過來一個黑色的小牌,李淺伸手接過,知道這是他的令牌。
“你放心,今日必救你出來。”
齊曦瀾笑道,“難爲你有這般心思,謝就不必了,以後皇上若敢欺負你,我定幫你就是了。”
有他這句話倒是勝過千萬句謝了。李淺笑,“好,一言爲定。”如果回去後齊曦炎要罰她,那就讓他頂缸好了。
此地不能久留,她匆匆從裡面出來,縱身躍上牆頭。這會兒最重要的還是先把啓王的人集中起來纔是啊。
※
今日的茶樓裡依然是高朋滿座,付言明坐在李淺前兩日坐的位置從推開的窗戶看外面的情景。
這會兒還沒開始堂審,不過已經陸續有官員的轎子停在郡守府衙的大門。
他約了李淺今天一起看審案,不過他也知道這不太可能,齊曦炎能放她出來纔怪。昨天她還沒走,就有人蔘奏她不守宮規,不像個娘娘樣。
這皇上也是個要面子的,還能任她胡作非爲嗎?
別說皇上了,就是她嫁給他,他也不能允許這妮子這麼幹吧?當然了,他也不會娶她,這樣的人擺在家裡還不夠遭罪的呢。
他昨天真該把付言喜也帶來的,叫他好好瞧瞧這個女人是個什麼瘋樣子,也省得他一天到晚癡癡迷迷,誤會她是什麼仙女下凡。
正琢磨著哪回她再做壞事時把言喜帶出來,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輕叫:“爺,小女有事求您。”
這麼軟軟糯糯,又帶點嬌媚的聲音煞是好聽,付言明不禁精神一震,忙轉回頭去看。
他還以爲有什麼絕代佳人看上他,意圖茶樓一會呢。可誰想說話的居然是個小丫鬟,梳著兩個丫髻,半垂著頭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他只瞧了一眼,心中原本的綺麗心思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失聲問:“你怎麼在這兒?”
她就是燒成了灰,他也認識她,更何況只是換了一身衣服。
李淺輕撫了撫他那沖天的丫髻,笑道:“怎麼樣,我這一身可漂亮?”
“與你的年齡不符。”她都當孃的人了,還裝什麼小丫頭?
這身衣服是她在街上的估衣店買的,總不能讓她穿著一身宮裝到處走啊,所以才特意挑了件最不招人眼。至於這丫髻,誰讓她現在裝丫鬟呢,總要相符一點嘛。
李淺笑著坐在他對面,她這個時候來見他,是有事想找他幫忙的,受兩句挖苦也沒什麼。
料想到憑他的性子,既然約定好了,就一定會來。而遠遠地看見他在窗戶那兒探頭,便更加自得對他的瞭解。付言明表面柔弱,心裡卻是從不服輸的。
倒了杯茶給他,一臉笑意的把要找他做的事說了,付言明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地,“不去,不去,你少利用我做這樣危險的事,要去你自己去。”
李淺幽幽一嘆,“付公子何必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她肯冒著被人認出是縱火犯的危險出現在這兒,就沒打算無功而
“你不去也得去。”突然間伸指點了他的穴道,然後半拖半架的把他架下茶樓。
付言明臉色鐵青,被她這一拖,真是八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李淺笑著把他架的更高些,也難爲他爲了面子,不時地對茶樓的人解釋,“在下身體不適,特別讓家裡丫鬟來接。”
可憐那些聽到的人都莫名其妙-,大約心裡在想:誰問他了?
出了茶樓上直到坐上她僱好的車,李淺纔給他解了穴道。
都到了現在,付言明也懶得掙扎了,直接問:“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
“啓王府。”
齊曦瀾的武士都養在王府裡,他雖獲罪,可不知爲何,齊曦炎卻並沒查封他的府邸。所以那些武士還在府裡做事,只是沒有主子的府邸太多清冷清閒了。
李淺本來也沒想帶著付言明,可誰叫她現在不宜出面呢,被皇上知道他偷跑出來,一頓責罰是必然的,因此這樣的事還是交給他更好些。
到了啓王府,付言明亮出令牌,果然不一刻便把啓王的人都集合起來。
望著眼前一個個膀大腰圓的漢子,他顯得很是無奈。皺了皺眉,問李淺,“你確定你要這麼做嗎?”
李淺搖頭晃腦道:“公子所言謬也,這怎麼能說奴婢呢?這分明是公子您的意思嘛,號令是公子發的,事情也是公子做的,與奴婢有什麼關係?”
付言明氣得磨牙,他就說吧,此人不可交,現在好了一不小心就被她算計了去。
可惜她已經牽扯進來,再說退出也來不及了,就算來得及,她也有辦法叫這變成板上釘釘。
付言明運著氣,眼看著一隊青衣武士出了王府卻無可奈何。
李淺含笑著拉起他的袖子,半拉半拽著出了府門。
吩咐趕車的離開,他們上了一輛王府的馬車。爲了怕露痕跡,這馬車用的是下人出門所用的烏布車,車廂也狹小,擠兩個人稍嫌緊湊了一些。
一路上付言明的臉色一直很難看,李淺倒有些悠閒,頭倚著車身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