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人自然不敢把原話上報,只婉轉(zhuǎn)地說了事實經(jīng)過,并請旨皇上責(zé)罰。
沒幾日齊曦炎的旨意就來了,也不是文縐縐的一大段話,只有簡單的一句:朕不追究你私出京都,辦不好差事你就進(jìn)宮吧。
李淺咬了咬牙,這話可比殺頭管用多了。她不相信他會砍了她的頭,卻絕對相信他會讓自己進(jìn)宮。
真丫丫的呸的,這臭男人莫不是算計好的?
原本對于找銀子的事她只有七八分的動力,這會兒也轉(zhuǎn)成了十二分,她打起精神四處尋找線索。就連人員混雜的青樓賭場、茶肆酒館也去過幾回。還讓紫衣衛(wèi)悄悄把燕州郡守郝通扣起來,無論想什么法子,都要從他嘴里問出點東西。
郝通自己家產(chǎn)頗豐,他父親乃是隴西有名的大商家,就算不是他做的,也可能問出點蛛絲馬跡,到底誰對運河的事感興趣,他總該知道吧。
叫廚房準(zhǔn)備了涮鍋子,她一邊吃著涮肉,一邊看紫衣衛(wèi)拷問,耳邊還有慘叫聲以助“飯”興。只是血刺啦的看著影響食欲,便叫他們下手別太狠。
這幫紫衣衛(wèi)向來喜歡嚴(yán)刑逼供,饒是手下留了情,沒一會兒功夫也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他口口聲聲咒罵李淺,還說要皇上稟報,告她殘害朝廷官員。
李淺聽得冷笑,她以前殘害的朝廷官員多得是,絕不怕多他這一個。伸手抓了桌上的辣椒醬倒在他被毆打的傷口上,看他疼得眼淚橫流,渾身亂抖。他的嘴被堵上了。叫都叫不出來。
李人忍不住嘆息,“大人,你用辣椒醬這招太毒了吧?!?
李淺瞪他,他忙低下頭。小聲嘟囔,“隨便抓把鹽撒傷口上就算了?!?
郝通到底骨頭沒多硬,還沒等再撒把鹽上去。就把能說都說了,他們郝家如何想做隴西霸主,如何想獨自包攬河段,還有所知道的與他一樣有野心的究竟幾個,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只是問出來的這些東西,與花傾國被綁和官銀丟失也沒半分關(guān)系。
李淺很不滿意,用筷子點了點他的腦門道:“郝大人這么聰明。該知道今天的事對外人怎么說吧?”
郝通慌忙點頭,“大人放心,下官絕不會說出去?!?
“那有人問起你這身傷怎么來的,你要如何答?”
“下官就說是摔的?!?
她順手把那根碰過他的筷子扔了,能摔的這么慘的人。也算極品了。
正要讓人把他抬出去,一個紫衣衛(wèi)進(jìn)來稟報,“大人,有個自稱夢娘的女子求見,大人可要見嗎?”
夢娘會親自來見她按說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她來得真不是時候。一個膽小的女娘,若看見這里的血腥,昏過去就不好了。
叫李人把房間收拾一下,她撣撣衣袖走出房門。見夢娘站在門口不遠(yuǎn)處,表情很有些嚴(yán)肅。
李淺這會兒真不知該裝認(rèn)識還是不認(rèn)識,只能淡淡問:“沈夫人有何事要見本官?”
夢娘遲疑了一下,“你……就是花傾國?”
李淺點頭,饒是她臉皮厚,也沒不好意思問出“你是誰?”
“表弟。果然是你,本來我還不確信,看見你和傾娘長得一模一樣就確信了。你真的是姑母的兒子。”
李淺輕嘆,她這是逼著她裝不認(rèn)識了。她說了自己的身世,她只好假裝恍然大悟,“原來是表姐?!?
看她沒有把她往屋里讓的意思,夢娘只能站在原地,道:“有一事想問求表弟,今日郡守夫人來,說起郡守失蹤了,想叫表弟幫著找找。”
在人家府上,郝通被抓的事不可能一點消息也不漏。想必那位夫人打聽到郝通在她這兒,又聽夢娘說起和她有親,就讓她上這兒求情來了吧。
自己這位表姐素來心軟的,聽人幾句求懇的話又豈有不來的道理。正好她要把人送回去,所幸讓她做個人情也好。
想到此便道:“表姐放心,我這就派人去找?!?
“如此多謝了。”夢娘道了謝,卻并不肯走,只看著她眼神頗為認(rèn)真。
“表弟,你若哪天見到傾娘妹妹可否告訴她,夢娘很想她,讓她有空來看看我,還有……以前的事我不在意,相公的心思我也清楚,他不會計較從前。若是傾娘希望,一切可以從頭開始?!?
李淺苦笑,原來是她小瞧她了,她根本就已看出自己是誰,只是礙于她現(xiàn)在身份沒拆穿而已。
但一切從頭開始,這可能嗎?
逝去的已經(jīng)逝去,斷沒有再來一次的道理。若是從前她知道,有一天也會對楚天歌動心的話,恐怕早八百年就和他私奔了。所以這個世界上沒有賣后悔藥的,要怨只能怨老天作弄,而愛來的又太遲。
“我會轉(zhuǎn)達(dá)的?!彼p嘆一聲,轉(zhuǎn)身回到房里。
這會兒郝通的傷口已經(jīng)包扎好,他身上只是皮肉之傷,修養(yǎng)個十天半月也差不多好了。她叫紫衣衛(wèi)背著秘密送回他的寢房,畢竟是朝廷命官,有些事還是避諱點的好。
李人按照郝通交代的話去查郝家,又去了幾戶對河段有想法的人家,果然如他所說。這些人最多只比別人多了點野心,與綁架和官銀之事卻是無關(guān)的。
郝通受了私刑自然要上折子告一狀,奏折言辭懇切,字字含淚。像這種告小狀的李淺才不在乎,大不了丟官免職,反正這官也不是他的。
她所擔(dān)心的是,這條路走不通,又該上哪兒查呢?
次日一整天都在琢磨,連飯點都忘了。還好李人盡責(zé),端上廚房一些小菜,她漫不經(jīng)心的夾進(jìn)嘴里,吃了幾口忽覺胃里不舒服,當(dāng)著李人的面狂吐起來。吐到后來連酸水都吐干凈,如一條死魚般臥在地上。
李人把她扶起來,“大人,你怎么了?”
李淺在床上趴了一會兒,才覺舒服了點。
“沒事。”她擦擦嘴坐起來,問他,“咱們剛才說哪兒?”
李人莫名,她剛才有跟他說話嗎?
李淺摸摸頭,很有些郁郁,最近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吃什么都覺得反胃,精神也不濟(jì),似乎記性也不太好了。
她嘆口氣,算了,管他那么多,頂多這些日子精神緊張導(dǎo)致腸胃不適。
揮手叫李人退下去,她繼續(xù)絞盡腦汁想所有和顧家相關(guān)的事,突然想起在顧家看的賬簿還有那數(shù)不盡的店鋪賬目。
對店鋪!顧家的鋪子多如牛毛,總會找到一家與綁架有關(guān)的。還有那日的土是從哪兒運來的,又是誰運的,若是李人再查不出來,干脆紫衣衛(wèi)他也別干了。
想到此,飯也不吃了,出門叫紫衣衛(wèi)趕緊布置。
※
燕州乃是隴西四郡交匯之處,最是繁華。這里商家鋪戶很多,真要一家家查下去好比大海撈針。不過顧家的店鋪雖然沒有標(biāo)記,可他們的賬簿卻與眾不同,每一本賬簿的扉頁下腳都會畫著一只古怪的面具,像鬼又象神。只是像這種東西,每家店鋪都藏著掖著,不可能拿出來叫人看見。而且保不齊每家都有兩本賬,一本給官家查賬看,另一本送去顧家祖宅。就怕到最后還是一場空。
左右是要等消息,李淺也跟著一起上街查訪。她扮成一個浪蕩公子哥,穿著一身白狐斗篷,戴一頂白狐帽子,一撩開斗篷,便露出肩頭一簇白毛,那模樣要多風(fēng)騷有多風(fēng)騷。這一走在街上,立時吸引了許多目光。
李人跟在后面忍不住一掩臉,心道,這要讓皇上知道了,還不定怎么冒酸水呢。
她扮成這樣就是為了引人注目,就不信那些人打了花傾國和官銀的主意,就不打她的主意。
帶著兩個紫衣衛(wèi)上了一家叫飄香樓的酒館,就坐在敞亮的大廳,要了幾碟小菜。
紫衣衛(wèi)那一身紫衣官服,比她那一身白毛還招眼,剛一坐下,周圍三米以內(nèi)的人全走了個干凈。
天下誰不知道紫衣衛(wèi)都是殺神。
李人坐在她身邊,小聲問:“大人真以為綁匪會出現(xiàn)在咱們面前嗎?”
李淺揚眉,“有何不可?”出現(xiàn)了就算賺到,出現(xiàn)不了那就回去睡覺唄。
越是這樣的時候越急不得,絕不能失去理智。瞎忙了這些天她也想明白了,就是因為事出在傾國身上,她的心亂了,才會把各種事情處理的一團(tuán)糟。看來也是時候靜靜,把心清空了。
小二端上了幾碟本地的特色菜,李淺慢悠悠吃著,時不時的還倒一杯小酒自斟自飲。
李人卻不敢吃,雙眼密切注視著周圍,生怕有什么突然情況出現(xiàn)。因為他知道花大人丟了,官銀丟了這都好說,若是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主子有什么危險,皇上絕對會摘了他腦袋。
時已至午時,酒館里也開始上客了,有那些知道事的都坐到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或者轉(zhuǎn)頭就走。但也有明顯不知道事的,就比如這個二世祖。
那是一個浪蕩公子,他以標(biāo)準(zhǔn)的流氓姿勢走進(jìn)酒館,手里還拖著一只鳥籠子,里面有一只畫眉耷拉著腦袋縮在一角,大冬天的也不怕那只鳥凍死。
這人長得不錯,標(biāo)準(zhǔn)的圓臉,一雙圓眼睛如兩顆花生米一樣鑲在臉上。他一見李淺就露出一臉色相,立刻如蒼蠅般粘了上來。口中笑道:“這位小哥,你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