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易似乎心情還不錯,沒給她來個立時翻臉,只是冷冷瞟了她一眼,然后吩咐無奇去弄些可以烤的東西來。
無奇去罷多時,不一會兒就抱來四五個灰突突的東西,洗也沒洗就埋在地上。
不一刻香氣襲來,烤成焦炭一樣的玩意,遞到她面前。
李淺還以為能吃到什么叫花雞叫花兔子之類,等看到黑皮里那黃澄澄的東西,不禁暗嘆自己命苦。
她想吃燒烤,齊曦瀾就給她捧個烤紅薯過來,這個無奇更無趣,也不知從哪兒弄個土豆給她吃。
好吧,有土豆也好過啃涼干糧。
她啃著土豆,這土豆太燙,她不停地伸著舌頭,雙手也左右翻著,試圖降低它的溫度。
也是餓極了,不一會兒老大一個就被她吃了個精光,她在身上擦了擦手,衣服上立刻多了幾個黑手印。
看了一眼對面吃得頗為優雅的周天易,半路上他終于脫了那身女裝,換上男裝,讓人看著也舒服了點。
李淺揉了揉被他的怪異傷了許久的眼睛,其實這丫的長得真的很好,如果要評選燕宋兩國第一美男,她一定會投他一票。只是他似乎有點陰陽怪氣的,或者說難聽點就是太娘氣,沒事長得那么像女人干什么?
其實她本來應該怕他的,畢竟是是俘虜身份,可誰叫太娘氣的人就是叫人怕不起來呢。
或者她的神情太過專注,表情又太過詭異,周天易終于撥空多看了她一眼。
“你想做什么?”
李淺嘻嘻一笑,“我能做什么?就是好奇而已。我說周大人,皇上賞你的那個美人呢,你怎么沒帶在身邊?”
周天易倒是記得這事,只是死活想不起來那女人長什么樣了。
“美人嘛。自然要待在相稱的地方,怎么能陪我風餐露宿,吃盡苦頭?”
李淺咧嘴,他這是在暗指她不是美人嗎?
她嘆口氣,這些日子亡命天涯,連洗臉的時間都沒有,身上早就臭成一條咸魚了,這自然就談不上美人了。不過讓她納悶的是,這般逃亡,他身上也總是干干凈凈的。就像被雨洗過的天空。可身上再干凈,也掩不住他骯臟變黑的小心臟。
當初林嬪選擇他的時候,她就知道不會是個美滿結局。不管周天易是不是真的看上了她,都不可能把她帶回宋國去。
他那小心眼里肯有所謀。
但……他謀的又是什么?只是戲弄一下皇上那么簡單嗎?
心里有太多疑問,也不知他和皇上的簽約如何了。可這種事能直白的問嗎?
她又從土灰里挖出一個土豆,一邊剝皮一邊問他,“我說國師大人。你都做什么壞事了,不就是綁了一會兒皇上嘛,至于這么千里奔逃嗎?”他千里奔逃也就算了,何必拉上她呢?”
周天易沒理她,旁邊的無奇有些不耐煩了,“你要再多話。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李淺嚇得一捂嘴,這一下,雙手的黑灰全抹到嘴上。上白下黑,頓時成了一張鬼臉。
周天易這般不輕易笑的人,也不禁臉現笑意。
無奇也不禁咧嘴,“公子,他這樣子很像個黑白無常呢。”
半張臉黑半張臉白算什么黑白無常?李淺干脆往臉上一抹。整張臉都涂黑了,這下就完全成了黑無常了吧。
周天易撲哧一笑。“你這小子,也挺有趣的。”
李淺亦笑,“大人若覺得我有趣,倒不如放了我,何必非得帶個累贅?”
無奇忍不住跟著說道:“大人,讓這小子滾吧,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他是最好靜的人,現在卻每天被一只超大的蜜蜂在耳邊嗡嗡個沒完,害得他心緒煩悶,每每都有想殺人的沖動。
周天易一挑眉,“你覺得她不是大人物嗎?我倒不這么認為,這人骨骼清奇,命格貴重,絕不是普通人,你且瞧著,肯定有人會來救她,到時候就是一個擋箭牌。”
無奇這才不再多言,卻又忍不住瞪李淺一眼,威脅道:“你個臭小子以后少說點話。”
他雙目圓睜,那模樣竟是格外猙獰可怖。李淺嚇一跳,表面點頭,轉過頭去對著火堆做了個鬼臉。
她就算再不服無奇,也不敢在他面前太過放肆。這都源于這些時日受到的教訓,這些日子她每天都想著逃跑,可卻沒有一次成功。
無論她有什么異動,周天易總能發現,然后無奇會在最短的時間出現在她身后,把她像拎布包一樣拎回去。他的肩膀寬大,把她顛的骨頭都散了,而且那大巴掌跟小蒲扇似地,打在她屁股上,真是痛徹心扉。
尤其每回都是當著周天易的面,讓她覺得很是難堪。不過后來也想通了,反正在一個神經質面前,也沒什么臉面可言了。
這一夜是周天易話說得最多的一次,日后的幾天沒再聽他多說個一個字,任憑李淺如何想辦法套他的話,也沒得到半點關于燕宋兩國的消息。
李淺原本還想著逃跑,可現在看他這個樣子,反倒息了逃跑的念頭,她想要知道周天易到底得了什么寶貝,才會這般狂奔狂逃。
三日之后,他們來到興州,卻并未入城,而是繞了幾十里,從一個村子中穿過。
在這里他們遇上假扮成村民的宋國人。或者原本就是在這兒等他們的。
周天易和他們說了許多話,也不知談些什么,李淺很想聽,被無奇拎著脖領扔上墻頭。他就在下面守著,等人都走了才允許她下來。
李淺恨得直磨牙,要是能打過他,早就在他頭上狠狠來一拳了。
在村子里換了三匹馬,他們繼續上路。
這一道上,李淺的唇舌依舊干練,即便被無奇教訓了好幾回也不屈不撓。她不斷的詢問、追問、探查,恨不能把他爹叫什么也問出來。
周天易初開始的時候不搭理她,后來被煩不過,終于開口了,“你怎么會這么堅持?”
李淺笑道:“有個人告訴過我,做人不能認命,只要有一口氣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這個人就是齊曦炎,那會兒他正在為得到皇位撓頭不已,滿心滿眼的全是他的夢想,給她灌輸的思想也是積極向上的。那會兒他自然想不到她會把這句話做的這么徹底。
周天易問:“那你現在想做的是什么?”
“煩死你,然后放了我。”她笑,笑得頗為張狂。
她自然不肯說實話的,周天易也沒再問下去,只叫無奇把她看得再緊點。
他們一路往西走,離方州越近碰上追查的官兵越多,沿途之上到處是畫影圖形,畫的不是周天易,不是無奇,而是李淺那張俏臉。
李淺對此贊嘆不已,沒想到齊曦炎的畫工也這么好,瞧把她的小模樣畫的那叫一個傳神。
無奇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壞事了,才會被人貼得全天下都是。”
李淺也有些詫異,按說齊曦炎應該抓的是周天易,怎么反倒通緝起她來了?難道他懷疑她和周天易私奔了嗎?
雖然不想把他想得太壞,但有時候小人的心思還是要揣度揣度的。
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只想找到她,對于其他的人似乎全不理會了。
被這些畫影圖形鬧的,他們不敢再走大道,專揀無人行走的小路,攀山越嶺,披荊斬棘,身上被樹枝劃了無數道血痕,走得好不凄慘。
周天易按說是宋國人,卻對大燕的地形頗為熟悉,他知道哪條山道通到哪里,往往能在沒有路的時候,突然找出條路來,似乎比當地人還要清楚。
李淺甚是疑惑,幾次想開口問都沒問出來。
不是她不想,而是不敢,無奇的大巴掌一直在旁邊等著,她敢再說一個字,就絕對會把她的腦袋打歪。
周天易瞧見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早知道就該用這一招了。”
他這笑來得突然,震得周圍的飛鳥“撲撲”亂飛。
李淺望望空蕩蕩的山谷,在這樣的地方,笑聲聽起來也格外難聽。
“別笑了。”她急吼,“你那不是笑,你那是吃屎的表情。”
吃屎都比他那樣子好看點。或者他吃的不是人屎,而是狗屎。
她盯著他,感覺他很奇怪,然后突然間周天易真的不笑了,他忽的大叫一聲,然后昏到在地,接著……四肢抽搐,兩眼上視,口吐涎沫……
就算再來美的人,一旦這個樣子都談不上有任何美感可言。
李淺瞬間嚇傻了,不會被她一句話給氣出毛病了吧?
無奇驚叫起來,“公子,大人,你醒醒……。”
“他怎么了?”李淺低頭看了看,這會兒他抽搐的愈發厲害了,好似一張平展的紙忽然被揉成一團。
無奇道:“我們公子患有羊癲瘋,所以他才會很少出門,即便出去也不會去太遠的地方。”
這次大燕之行也算是極致了。不過公子已經很長時間沒再犯過,怎么一碰上這小子就犯病了。果然,她是個大災星嗎?
越想越覺可能,自從見到她之后,他們家大人就沒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