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一片寂靜之聲,若是認真側耳傾聽便能聞得窸窸窣窣的聲音,順著聲音的來源而去,你會看到令人噁心的一幕:
唐門門主屋內,老婦人盤腿端坐於牀榻之上,滿身爬遍了各種毒物:七彩蟾蜍、黑頭貂、無腳蜘蛛,霎時就是一個昆蟲世界大全。
被毒物籠罩著的老婦人面色晦暗,頭頂不時地升騰起青煙,惹人心中發憷,周身運功完畢以後,方纔輕輕散去,她有些興奮地運功,感受著體內頓時充沛萬分的內力,非但沒有秦芳的蝕骨劇痛,還有著神清氣爽的輕鬆。
捧著手中的萬毒功,唐門門主唐容,有些憤恨,叫師姐一人獨大了這麼些年,唐門也該換換天兒了。
第二日很快便到來,雖說有些門派輸了比武與盟主之位無緣,但還是到場觀戰,就連同受傷未愈的法華師太都到場了。
按照前一日的結果,理應由秦芳再次上臺守擂;但是秦芳連高臺都上不去,她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浸滿了毒素,鑽心的疼痛一陣兒一陣兒襲來,一側的唐容冷眼看著秦芳的神情,不禁冷哼一聲,這個小蹄子,殊不知她所練的是被自己顛倒了心法的萬毒功,昨日暗自感到她的脈象逆流,正是爲自驗證了自己手中的萬毒功是正確的。
秦芳知道今日若是逞強,那麼她必會報廢在這裡,心中升起了濃濃的不甘心。
“小徒昨日受了重傷,今日已不能再戰,便由老身來代爲應戰,請各位賜教!”唐容點著角檐上得高臺,臺下的秦芳見此不由得眉目一皺,她知道自己是個犧牲品,她所煉的怕是這老婆子做過手腳的萬毒功。
“嵩山派請唐門掌門賜教!”應聲的是嵩山派的大弟子,在徵得掌門同意之後一個利落的翻飛便落在了臺中。
“師妹。”聽得此話唐雨柔不禁一顫,“你不要轉身。”秦芳今日坐在最後一排,正好就在唐雨柔身後,聽得此話唐雨柔坐直了身子。
“師妹,師父是被師叔暗算。”開門見山的話讓唐雨柔背後一陣發寒,此時她告訴自己這些是什麼意思,秦芳不是師叔那邊的人嗎?
“呵。”有些自嘲地笑笑,秦芳輕輕咳了一聲,牽動的內臟疼痛卻是不能忍受的,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了。
“那日是我跟蹤你,但是卻並沒有告知師叔。”聽此唐雨柔想起那雙茶色繡鞋,“我知道你與朝廷的人爲伍。”她怕是也聽到了自己與楚雲昭的談話,“師父被門主囚禁在禁地,只是被封住了穴道,沒有大礙。”聽到這裡唐雨柔心中疑惑更甚。
“爲什麼現在告訴我這些?”
“我命不久矣。”秦芳有些黯然,若不是那師叔用小妹的性命相要挾,她又豈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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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難怪昨日看到秦芳使出的萬毒功法並不是那麼的地道,怕是被師叔做了手腳。
秦芳看了看臺上正在打鬥的身影,恨意從心中噴薄而出,同時噴出的還有滿口的鮮血。
“師姐!”
“師姐!”
秦芳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她似乎看到了當初帶著小妹投靠師父的情景,似乎看到了師父爲了她們而以身試毒的場景,她又似乎憶起了她將毒針封入師父大穴的那一幕,所有的恩情、悔恨、不甘,都隨著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間灰飛煙滅。
唐容瞥眼看了看倒下的秦芳,除了有些可惜這樣一個可用之人,沒有半點憐憫之心。
將萬毒功法熟練於心的唐容很快便將三大派和名劍山莊的人都戰敗,除卻孤月山莊和隋靜沒有應戰便只有剩下的楚雲昭,第二日的比武沒有任何可取之處,隋靜甚至都沒有露面,她原本來此的本意就不是武林大會更不是武林盟主,她只是想搞清楚所有人瞞著她的到底是什麼事情。
爲期三日的武林大會只剩下一日,今日的比武給三大派無疑是一個耳光,連同名劍山莊都敗在了唐門手下,讓所有人不得不重視起來,都巴望著孤月山莊的舉動。
“楚大哥,你什麼時候纔出手啊?”安慧有些按耐不住了,她可是知道皇帝這次派楚雲昭來的目的。
“公主,皇上要求微臣見機行事。”簡單的一句話便將安慧的話堵住,他一點都不想迎合這個所謂的金枝玉葉。
楚雲昭轉身回到自己的住處,今日好在隋靜不在場,心中的齧咬之感越發的強烈,若是她在場他必定隱藏不了。不禁運功壓制著心中的灼熱,找出師父爲他配製的清心散,清涼的藥力滲入心脈,這纔將不斷翻涌的慾念壓制平復。
“寨主,寒山谷來信。”婉兒將手中的竹箋交給隋靜,隋靜隨意地展開隨意地閱讀再隨意地扔回給婉兒,她就知道老爺子絕對不會鬆口告訴她關於楚雲昭的事情,既然如此,說不定她真的得去闖一次了。
楚雲昭將手中的梅花鏢翻來覆去,這是早些時候唐雨柔交給他的,他雖然不知道唐雨柔到底可不可信,但是此時此刻也別無他法,青竹那邊也沒有什麼消息,他不能坐以待斃。
又是一個夜半,明淨的彎月並沒有因爲一個人的逝去而黯淡,依舊是那麼的光亮,楚雲昭想起以往的這時候隋靜總會念叨著月亮明明就是彎彎的好看,圓不溜秋跟燒餅似的有什麼好看的,想起隋靜楚雲昭不禁綻開嘴角的笑意,但是隨意又有些無奈。
“公子。”唐雨柔似乎是早早地便在此等候,此時見到楚雲昭,眼中的篤定似乎更甚。
楚雲昭只是點了點頭,乾脆坐在亭廊上,仰面看看月亮,等著對方的下文。
“公子,妾身想與公子進行一個交易。”似乎是覺得楚雲昭沒有將她放在眼裡,於是開門見山說道。
楚雲昭還是沒有開口,此時的他想著隋靜心裡有些憋悶,於是只是做了個請的姿勢表明對方繼續說。
“公子殺了唐容,妾身以唐門門主之名助您找到家師。”
“哦?”英挺的眉毛輕輕挑起,“你怎麼就知道我願意趟這趟渾水?”
“妾身以爲,大人來此必定不是觀望之職。”不得不說,唐雨柔做了這麼些年縣令夫人,也不是白當的,聖意倒是能猜得幾分。
“成交。”楚雲昭其實只是順水推舟,此次來的目的不管是什麼,唐容都容不得。
“寨主,武林大會結束我們要去哪裡?”依舊是乖巧的婉兒被推出來提問。
“不知道。”
“哦,不知道,啊?不知道?”婉兒驚奇地看向隋靜,這像是寨主說出來的話嗎?
“嗯。”隋靜再次肯定了婉兒沒有耳背,婉兒瞥向蕓香,蕓香看向芷蘭,芷蘭看向凝霜,凝霜撇了撇嘴看向門口的楚雲昭。
楚雲昭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看一個的情景,於是他向凝霜看去,凝霜又看回芷蘭,芷蘭直接越過蕓香看向婉兒,婉兒無奈:“寨主,婉兒去爲您準備蓮花羹。”說完了還豪氣地向著其餘三人招手,表示走人。
“嗯,是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裡,唉。”隋靜後知後覺的反應著婉兒的話,直到一雙蒼色金綃錦靴出現在視線中,隋靜才嘆口氣,唉,又被賣了。
隋靜站起身子,看著面前注視著她的某人,然後伸出手環住對方的窄腰,將整個人都埋進他的懷中,白皙的臉龐在楚雲昭的脖頸處輕輕摩挲著。
“楚雲昭,你是不是不愛我了?”隋靜嘟噥著出聲兒,這句話讓楚雲昭隨即一愣,摟著她的手都有些不自然。
“看來你真的不愛我了,唉……”隋靜話雖這麼說,但是還是窩在楚雲昭的懷中不肯出來。
“隋靜,你怎麼了?”楚雲昭摟著隋靜坐在牀邊,細細撫摸著她的脊背,就一如多少年來的習慣。
“你還沒有回答我。”
“隋靜,你知道答案的。”
“楚雲昭,我不知道。”
“隋靜!”
“楚雲昭!你說你丫的要是愛我爲什麼不跟我坦白?你要是愛我怎麼能讓我一個人處在不安中?”隋靜還是沒有將臉從楚雲昭懷中擡起,悶悶的聲音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楚雲昭輕拍的手突然一頓,他苦笑著搖頭,因爲愛她,他纔不想她去承受未知的惶然。
“楚雲昭,若是武林大會結束之前你不告訴我實情,那麼我就回寒山谷,我也去闖一闖那煉獄,經歷一下世人聞風喪膽的不歸路,若是我能活著出來那麼老爺子自會告訴我實情,若是我再也回不來,那麼也好,省得我再忍受這樣的不安!”說這話的時候隋靜是從楚雲昭懷中退出來,平靜地看著楚雲昭那張如神來之筆所雕刻的俊臉,而她平淡的語氣和所說出的話的震懾力顯然是相互增強效果的,因爲楚雲昭也同樣平靜地看著隋靜。
隋靜不再理睬楚雲昭,只是招來四婢,說將此處讓給二師兄好好考慮,於是自己去和四婢擠一個房間。
楚雲昭的耳邊一直迴響著隋靜的話,她說她也要去闖一闖那煉獄,這個傻丫頭,其實比起今後她要承受的痛苦,他與其讓她去闖一闖鍊獄,老爺子不會真的讓她有危險的,而老爺子一言九鼎,況且涉及到隋靜的安危,也不會將真相告訴她的,念及此,楚雲昭深如寒潭的眸子卻是瞬間沒有了光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