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衛軍對李博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此事既然由李醫生開頭,那么還請李醫生先說吧!”
李博偷偷的把手心里的汗擦在褲子上,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很認真,他把他的緊張都死死的壓在最里面了。李博微笑的說:“事情實際上非常簡單,第一,請鄒衛軍先生承認吳悠然先生是兩個孩子的親生父親,并且給予適當的尊重。第二,請蕭婧女士也能夠承認吳悠然先生,并且讓兩個孩子隨吳悠然先生的姓氏?!?
蕭婧緊緊的咬著牙,鄒衛軍感覺她的手狠狠的握著他的手。鄒衛軍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蕭婧的手背,告訴她,“不要生氣,別中了他的計。”蕭婧接到鄒衛軍的暗示,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的變得自然起來。
鄒衛軍點頭,他直視著李博的眼睛說:“把你手里的文件給我看一看,可以嗎?”
李博覺得鄒衛軍的目光就是一道射向他的強光,壓得他無所遁形,幾乎快要窒息了。李博不由自主的點頭,并走過去把文件遞給鄒衛軍。鄒衛軍一只手結果文件,打開,認真的看,直到最后一個字。鄒衛軍沒有抬頭看李博,“這份文件是假的?!?
鄒衛軍的肢體語言讓李博誤會了,李博覺得鄒衛軍不敢看他,就是被這份文件震懾住了。他說文件是假的,不過是在做最后的掙扎而已。于是李博覺得自己不那么驚慌了,心里慢慢的有力踏實感,“鄒先生這樣說有證據嗎?你是在詆毀我?!?
鄒衛軍忽然抬起頭,眼睛直視著李博的眼睛,半點都不容他逃避。鄒衛軍笑得很好看,“我當然有證據,我只是希望李醫生不要后悔才好?!?
李博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上當了,他在腦子里迅速的把各種可能過了一遍。最讓他擔心的就是他買通的那個人。能夠讓他買通也能夠讓鄒衛軍買通,李博打算先下手為強,“鄒先生真是好手段啊!你的證據不是以權壓人,就是用金錢買來的。”
李博的話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周圍的原本安靜的人群,又開始蠢蠢欲動了。鄒衛軍笑得更輕松好看了,他在人群的鼎沸還沒有起來的時候,就給他們澆了一盆冰水。鄒衛軍溫和的揚起聲音說:“王主任,麻煩你給科普一下吧!”
某醫院血液中心的王磊主任從人群中走出來,一邊走一邊做自我介紹,“我是血液中心主任,我叫王磊。關于這位李醫生,我感到非常奇怪,我冒昧的問一句,你弟弟,就是那位吳悠然先生是什么血型?”
李博的腦子里“嗡”的一聲就炸開了,他痛苦的閉上眼睛想,“我怎么就愚蠢到這個地步,不管DNA是什么結果,最基本的血型都對不上的話……我真是蠢到家了?!?
蕭婧身體前傾,在李博的耳邊輕聲的說:“現在后悔已經來不及了?!比缓?,蕭婧站直身體,清晰的聲音灌進每一個人的耳邊里,“吳悠然先生是O型血,而我是AB型血,王主任還是你說吧!”
王磊用一種大學教授的語氣說話,仿佛把此時的蕭家大廳當成了他的大課堂,“血液學是一門科學,科學是容不得半分虛假的。O型血和AB型所孕育出的孩子,只能夠是A型血或者是B型血。而鄒先生和太太所生育的龍鳳胎里,有一個孩子是AB型血。所以,吳悠然先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孩子的父親?!?
李博讓自己鎮定了又鎮定,不服輸的說:“難道就沒有特殊情況嗎?”
王磊笑了,點頭,“有,概率幾乎在零以下?!?
“既然有特殊情況,那么就不能完全排除。何況我的文件也是出自正規的檢測中心,你們的證據不能證明我的文件是假的?!?
“當然可以證明,”鄒衛軍一只手插在褲子兜里,一只手松松垮垮的繞在蕭婧的腰上,不正經的說:“是你自己說呢?還是我替你說呢?”
一個年輕人低著頭從人群里磨磨蹭蹭的走出來,王磊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你小子,膽子越來越大了,連這種事情都敢做?”
年輕人可憐巴巴的摳著自己的手,看都不敢看王磊,“爸,你答應我不告訴媽,我才來的。”
王磊無奈的松開手,“你的事咱倆私下說,先說一說這里的事情?!?
年輕人用手指著李博,“是他給我錢,讓我出假報告的。我有他給我打款的證據,而且……而且這份假報告我沒有存檔,中心沒有這份文件的存檔?!?
王磊用手拍了一下年輕人的腦袋,“算你小子還長點心?!蹦贻p人低下頭繼續摳著自己的手,不再說話。王磊用乞求的目光看著鄒衛軍,鄒衛軍對他點頭,“我們都是父親,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做到,我也希望你能夠兌現你說的話?!?
王磊點頭,拉起年輕人的手,父子倆在眾人或鄙視或同情或不解或無所謂的目光中,離開了蕭家的大廳。鄒衛軍答應不追究王磊兒子的責任,王磊答應讓兒子辭職,從此不做醫生。
現在大廳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一個人的身上——李博。鄒衛軍用非常真誠的表情對著李博,非常真誠的對他說:“我是真的想和你井水不犯河水的,就在剛才,我還想著要放過你。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我的家人。今天,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心軟了?!?
李博看著鄒衛軍的眼神中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一雙死魚一般的眼睛,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陌路。鄒衛軍的手里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個文件袋,他現在正在從容不迫的打開文件袋。李博的呼吸開始變得粗重,他的雙眼死死的盯著鄒衛軍手里的文件袋,就像是一個囚犯在等待著自己的死刑判決。
蕭家的大廳里,此時此刻靜得如同一個空洞,連從門外刮進來的風都帶著“嗚嗚”的空鳴聲。一個女人的聲音忽然從這個空洞中傳出來,所有的人都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大家轉身看向門口。
陳姐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絲絨旗袍,合體的裁剪包裹著她依然凹凸有致的身體。陳姐化了淡妝,一舉一動不再是菜場里的家政服務員,而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知識女性。鄒衛軍和蕭婧對這樣的陳姐都是非常陌生的,只有李博呆滯的目光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李博像是被驚醒的野獸一般,不顧一切的撲倒在陳姐的腳下,喊了一聲:“媽!”
陳姐看都沒看跪在自己腳下的李博,她繞過李博走向鄒衛軍。目光牢牢的黏在鄒衛軍手里的文件袋上,“可不可以手下留情,我會帶他離開這里,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你們的面前?!?
陳姐的請求里不帶一絲可憐,但是鄒衛軍聽出了真誠。他猶豫了一下,一個母親的請求總是讓人很難拒絕。但是鄒衛軍同時也看到了蕭婧,因為懷孕和生育,蕭婧已經不再是容貌出眾,身材曼妙的女孩了。
蕭婧有些發福,身材還沒有完全恢復,臉上的五官不再精致,皮膚也有些松松垮垮的。最重要的是鄒衛軍依然清楚的記得蕭婧生產時的情景,他差一點就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那種啃噬人心的驚慌失措和恐懼,到今天都是鄒衛軍揮之不去的夢魘。
鄒衛軍果斷的搖了搖頭,“不,我一定要懲罰他,我必須懲罰他。”
陳姐沒有再說話,只是點頭,“我明白?!?
眼看著鄒衛軍就要把文件拿出來的時候,蕭婧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蕭婧對陳姐說:“讓他給我們道歉,當著所有人的面,給我們真誠的道歉。”
陳姐死一樣的眼睛里瞬間充滿了感覺和光芒。她揪著李博的衣領,眼睛對眼睛,“最后一次機會,我希望你能明白。”
死刑犯李博的眼睛里有了活人的氣息,他看著母親,看著鄒衛軍和蕭婧,看著蕭家大廳里烏泱泱的人。李博緩慢而堅決的對著母親點頭,陳姐放開了手。李博直接跪倒在地上,“我向鄒衛軍和蕭婧夫婦道歉,向蕭軍長和夫人道歉,向兩個今天滿月的孩子道歉。一切都是我在信口雌黃,我是一個騙子,一個卑鄙無恥下流的騙子,我的目的就是要破壞鄒先生和太太的幸福,就是要替我弟弟吳悠然報仇。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李博忽然跪在地上180°大轉彎,轉到蕭婧和鄒衛軍的面前,他竟然向他倆磕頭。實實在在的頭磕在實實在在的地面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音,不斷的響徹在蕭家大廳的上空。聽得人心驚肉跳的。
蕭婧扯了扯鄒衛軍的衣角,鄒衛軍一句悶吼,“滾!”
陳姐二話沒說毫不猶豫的揪起地上的李博,母子倆連滾帶爬的滾出了蕭家的大門。
正在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做出無聲的決定要離開的時候。王蘭芝開心的笑著從樓上走下來,“小婧,漢漢和朵朵會叫媽媽了?!?
一切的不正常和尷尬都被這一句“報喜”,全部清理出蕭家大廳,于是百天慶典繼續舉行,仿佛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慶典從始至終都非常熱鬧和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