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靜靜地保持了這個姿勢許久，但程安青卻一點也不覺得尷尬。也不知過了多久，慕容子墨才後退了一步，面色極爲複雜地說道：“不、不可能。若你不是青兒的話，你又是誰，真正的葉青又去哪兒了？這、這怎麼可能呢！”

程安青知道眼前的情況十分複雜，對於慕容子墨來說，更加不容易接受。程安青依然覺得要將前因後果解釋清楚很難，所以她依然決定用對慕容子騫所說的那個理由，來嚮慕容子墨解釋。

只是慕容子騫比起慕容子墨更加容易接受罷了。因爲慕容子騫得知真相以後，得到的是一個真心人，而慕容子墨知道了真相以後，卻是失去他的摯愛。哪個更容易接受一些，這是顯而易見的。

“葉青她，在一年前便已經死了。”程安青艱難地將最難說出來的事實告訴了慕容子墨，她有些害怕慕容子墨會在自己的面前崩潰，但是又覺得，慕容子墨這一年來早已變得堅強了許多，並不再如別人想象中的那麼柔弱無助了。

他只是喜歡將自己的強隱藏起來罷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呢。”慕容子墨的臉色變得冷峻了，似乎非常不痛快，“若是你想拒絕我，可以直說，我知道你已經愛上了慕容子騫，何必用這樣可笑的理由來搪塞我呢。”

“我並沒有搪塞你。”程安青鎮定地說道，“你剛纔看著我眼睛的時候，難道不是已經明白了麼，在你眼前的這個人，早已不是你所深愛著的那個人了。”

“我不明白。”慕容子墨看著程安青，眉頭緊皺著說道，“我看見的就是葉青，不可能是別人。”

程安青知道慕容子墨肯定一時接受不了現實，所以她並沒有著急，只是耐心地說道：“說來也許你並不相信，你看見的的確是葉青的面容身軀，但是住在這具身體裡的人，早已經不是你所熟悉的那個葉青了。我……我叫程安青，真正的葉青在一年前服毒自盡了，而我同時因爲意外而喪生，陰差陽錯的，靈魂便附到了已經死了的葉青的身上。簡單地來說，就是所謂的借屍還魂。”

程安青深吸了一口氣，小心地看著慕容子墨的表情，然後繼續說道：“當我藉助葉青的身體又復活了的時候，正好是冷玉要將我帶去慕容王府執行任務的時候。因爲各種原因，我便只能順著冷玉的計劃將葉青所肩負的任務執行下去，來到慕容王府，嫁給了慕容子騫，以葉青的身份。”

“青兒她……”慕容子墨閉上了眼睛，程安青口中的信息對他來說過於龐大，一字一句都是巨大的打擊，讓他無法承受，光是葉青已死的這個消息，就足以讓他需要好好地緩一緩了。他幾乎都沒有聽進去程安青所說的其他東西，腦海裡只有葉青的死。“她爲何要服毒自盡呢。”

“當我附身葉青以後，腦海裡時不時會涌現葉青的記憶，和你有關的一切。”程安青說道，“她不想助紂爲虐，又不想有愧於你，所以才選擇了這條極端的道路。但是她自始至終所深愛的，只有你一個，愛上慕容子騫的，從來都不是葉青，而是我。”

“等等……我……”慕容子墨有些站立不穩，他鬆開了程安青的手，扶住了桌子想要穩住自己的重心。程安青擔

心地看著他，想要去扶他卻又不敢。自己現在已經不是葉青了，跟他沒有了絲毫關係，程安青只希望，當自己說出真相以後，慕容子墨不要厭惡自己，憎恨她佔有了他心愛之人的身軀。

“對不起。”程安青發覺，當自己說出事實真相以後，便只能說抱歉了。她無法彌補，也無法挽回，因爲葉青她已經死了，站在這裡的是她程安青，這是無法彌補慕容子墨心中的傷痛的。

“我、我沒事。”慕容子墨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不敢相信，青兒已經……竟然已經一年了，而我卻毫無察覺，還一直以爲她就在我的身邊。我一直以爲終有一天我可以挽回我的過錯，可以對她表達我的愧疚，但是其實我早已失去了這個機會了。只是走錯了一步，我再也沒有機會……”

“我相信她會知道的。”程安青只覺得自己的安慰蒼白無力。她向來不是一個懂得怎樣安慰人的人，此時此刻，她更加不知道該怎樣安慰眼前這個悲痛欲絕的人。

“等等。”慕容子墨突然睜開了眼睛，抓住了程安青的雙肩說道，“如果……如果你死後附身到了青兒的身上，藉助她的身軀復活，會不會在同一時刻，青兒死後正好也附身到了你的身上，藉助了你的身軀復活了呢？！”

程安青的雙肩被慕容子墨抓得生疼，但是她卻沒有表露出來自己的痛苦，只是看著慕容子墨。慕容子墨的猜測和慕容子騫一樣，只不過，他對這個猜測所抱有的期望，比慕容子騫要強烈千萬倍。程安青心裡非常清楚，就算這是有可能的，葉青真的在同一時刻附身到了自己的身上，慕容子墨也是沒有機會找到她，與她重聚的。

但是程安青卻看著慕容子墨，認真地點了點頭。

慕容子墨露出了一絲欣喜的表情，連忙說道：“這麼說來，也許我還可以找到青兒麼，也許我還能和她在一起。”

“如果有緣的話，就可以。”程安青給了慕容子墨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她知道，慕容子墨所需要的，無非是一個目標，一個希望。自己可以給予他，那便給予他吧，總比看到他如此悲傷的要好。

“我會去尋找她的。”慕容子墨道，“我不會放棄，直到找到她爲止。”

程安青露出了一個鼓勵卻又疲累的微笑道：“我希望你能找到她吧。我沒有想到，你能那麼快接受我不是葉青的事實，抱歉傷你心了。”

“也許當知道，愛上子騫的並不是青兒，我甚至還有一絲輕鬆和安慰呢。”慕容子墨哀傷地笑道，“至少青兒依然是愛我的，她並沒有移情別戀，不是麼。”

程安青點了點頭：“但是我依然很抱歉，霸佔了你所愛的女人的身體去愛別人，而且還瞞了你那麼久，直到一年後才讓你知道真相。”

“鬼神之事誰又能預測呢。”慕容子墨淡淡道，似乎已經平靜了許多。他心中依然哀傷，但是有了程安青給他的一絲希望，他已經可以應對自己心中的哀痛了。“我明白你也是身不由己，而且重要的並不是外在，而是靈魂和心。當我找到青兒的時候，即使她已經不是我所熟知的樣子了，但我依然會一如既往地愛她，陪伴在她的身邊，若是有機會，便與她相守到老。因爲

我知道，在不同的身軀裡，她的內心依然是我所愛的那個人，不是麼？”

“灑脫淡然如你，人生即使有再多坎坷，也不會過得太辛苦了。”程安青嘆息道。

“你也不是一個太過糾結的人，你過得也同樣很灑脫自如呢。”慕容子墨笑道，“突然發覺，我竟然可以心平氣和地面對你，卻已毫無愛戀之心了。子騫也可以放心，以後再無人與他爭搶他的王妃了，他可以順心如意地與他所愛的人相守到老了。”

聽到此處，程安青微微有些變色。

慕容子墨敏銳地發覺到了這一點，便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事煩擾著你麼？”

程安青垂下頭失落地一笑道：“我大概，不會和慕容子騫在一起吧。”

“爲什麼？”慕容子墨驚訝地問道，“你已經沒有了任何阻礙，可以徹底做回你自己了，既然與子騫兩情相悅，爲何不願和他在一起呢。”

“現在倒變成你來勸我了是麼？”程安青擡頭笑道。

“若是你當我是朋友的話，就應該告訴我是爲什麼。”慕容子墨擔心地說道。

“我愛他，我願意做他的妻子，與他相守到老。”程安青猶豫了一下，終於將一直悶在自己心中的話對慕容子墨說道，“但是我並不想繼續做慕容王妃。我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想依附於子騫，困在慕容王府，困在皇城，困在無數的規矩和禮教之中。況且，在皇城中發生了太多的事了，呆在這裡，只要子騫還是慕容王爺一天，就意味著他身上揹負著許多東西，意味著他不得不捲入更多的政治鬥爭中。誰能保證不會再有第二個甚至是第三個席淵出現呢？”

“所以，你想要的是……離開這裡麼？”慕容子墨說道。

“也許我已經決定好了吧。我只知道留在這裡繼續做王妃，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程安青勉強笑道，笑容裡有一絲痛苦，“你知道麼，當我還沒有因爲意外身亡的時候，我就有一個一直想要實現的夢想，我也清楚地知道，我想要成爲什麼樣的人。可惜後來死了，又復活，捲入了這樣的事件當中。這段經歷其實已經讓我獲益匪淺了，只是更加讓我堅定了我的夢想。現在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我想我沒辦法安於去做什麼慕容王妃，留在這皇城之中了。”

程安青一直希望的，便是做一個出色的女警，既然現在已經肯定實現不了了，但是稍稍變通一下也可以。經過了那麼多事，自己甚至扳倒了席淵，程安青覺得，至少在這個時代，自己也許可以做個俠女，踏遍萬水千山，留名於世，倒也有趣。這是她所想追尋的生活，她不是一個會爲了情愛而放棄自己夢想的女人。

“但子騫怎麼辦？”慕容子墨問道，“你真的可以放下子騫一走了之麼？難道你對他的愛都不足以將你留下來，留在他的身邊麼？”

“若是我不夠愛他的話，我做出這個決定，也不會如此痛苦了。”程安青淡淡道。“我也不會猶豫那麼久，到現在才做出決定。我一直在想我是否可以捨棄這感情，離開慕容子騫，但卻一直沒有下定決心。但是今日與你的談話，倒讓我終究做出了這個決定。雖然痛苦，但是卻不得不做出的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