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望著倒塌的花婉榕,舒了口氣。將範子旭駝到此地的馬仍在,三人便走去,欲共騎一匹馬離開福州府。
卻聽得一聲怒吼,夏南自廢墟衝出,咆哮著砍出一道斬擊,將馬匹攔腰砍成兩截。
揚起的塵埃逐漸落下,夏府全軍健在,毫髮無傷,喝叫著攔住三人前後路,一時間他們進退兩難。
範子旭無纓劍早已緊握手中,雙眼全神貫注盯著兩側,身邊站著的兩人一個是曾經的自己一個是血脈相連的姐姐,都是自己要用生命去守護的人。
陸離亦緊握八斤,將紅妝護在身後。雖面對千軍萬馬,毫不膽怯。縱然粉身碎骨,也要保護紅妝!他已有了死的覺悟,八斤似感受到主人的徵召,發出微微的嘶鳴。
夏南一聲吼叫,一腳將腳下碎木踏成粉末,舉刀砍來。
陸離鎖眉,氣神附上八斤,先聲奪人砍出一道斬擊,逼得夏南架刀阻擋,於他身前三丈處落地。
他小聲對身旁的範子旭說道:“師兄,夏南交給我,你帶娘子先走。”
紅妝想說些什麼,卻見他已經踏步奔去,手中八斤微微閃著紅光。
“吼!”見仇人送上來讓自己砍,夏南自是衝動,猛擡左腳,落地時生生將地面踏陷一寸,周圍裂了一圈,戰虎大砍刀撫著背,面目猙獰,待陸離奔至他眼前,迅猛落刀,卻只劈了個空,刀身直插入地中,難以拔出。
陸離趁機躍起,抽刀劈出一道斬擊,夏南右手緊抓尾柄,將刀柄橫在身前,斬擊劈在刀柄,瞬間化開去。
陸離與夏南,一個身輕技巧,一個力大刀猛,一個心疼紅顏受欺辱,一個憎恨兒子被毒害。
又是一聲吼叫,夏南蹬地將戰虎大砍刀從地中拔起,帶起無數碎石,右手轉動尾柄,寬厚刀身似一面蠅拍飛速轉動,將帶起的碎石連珠朝陸離拍去。
陸離只是縱身一躍,輕輕躲開,卻見夏南的砍刀又至,無奈身在半空只能以八斤阻擋,但他的瘦弱身子如何阻擋夏南的砍刀?
身子便如同皮球一般重重往地面摔去,背部著地,痛得嘔出胃酸。
夏南自然不會給他喘息的機會,趁勝追擊,砍刀在空中轉了幾圈,迅猛劈下。
陸離八斤挑地,借力在地上滾了幾圈躲開,夏南砍刀落在地上,生生將地面巖石劈出一道一丈長半尺寬的裂縫。
他迅速起身,單膝撐地,目不轉睛地盯著夏南,左手緩緩抹去嘴角殘留的胃酸。幸虧夏南被衝動左右了理智,不然他怕是撐不過三個回合。
眼下最不明智的便是硬擋,不單佔不到便宜,若是夏府大軍趁勢而起,殺死他們不過時間的事。只能先下手了!
氣神附上八斤,橫豎劈出兩道斬擊,他緊隨其後,見著夏南擋下兩道斬擊,八斤隨後而至,對準夏南右臂砍去,夏南只是右腕微微一轉,砍刀尾柄便擋下八斤。
陸離借力抖腕,八斤舞了一圈,轉攻軀幹,亦被擋下。夏南雖人高馬大,身手卻是十分敏捷,六尺長的戰虎大砍刀被他使得如兩寸菜刀般輕靈,斬劈架擋樣樣精通。
陸離左手穿花右手抖腕,八斤在兩手之間來回迅速穿梭,倒耗得夏南氣喘噓噓,他便趁機左手握八斤佯裝攻其上路,騙得夏南將刀舉過頭頂,八斤脫手,迅速握於右手,往
下割去,在夏南粗壯的兩條大腿上切出兩條淋淋血痕。
“啊!”夏南一聲慘叫,雙膝跪倒在地,戰虎大砍刀亦脫手落地。
他迅速後撤,牽起紅妝的手與範子旭說道:“師兄,快撤!”
卻有一道亮白斬擊迎面而來。
無纓劍出鞘!
範子旭劍芒畢露,橫手一劍劈碎那道斬擊,迎面望著不遠處的夏柏魏,面龐棱角如刀切過般鋒利。
“折柳,你帶姐姐先走,我有非了結不可的恩怨。”
夏柏魏只是掛著淡淡的笑,緩緩朝前走了幾步,慵懶道:“我的乖徒兒,我們又見面了。”
範子旭冷笑道:“這次,我要取你首級。”字字絕情。
未給夏柏魏反脣時機,範子旭踏風而起,劍尖引地,劈出一道卷著塵埃的劍氣,夏柏魏自是輕鬆躲過,卻苦了身後的一羣蠻力兵卒,被凌冽劍氣劈中,有幾個當場飆血身亡。
夏柏魏笑道:“徒兒,你還真下得去手。”
他怒喝道:“少廢話!”便引劍衝去,無纓劍裹著氣神,竟微微閃著金光。
夏柏魏見在眼裡,在心底喜道,好徒兒,你終於有所長進了!我倒要試試,你的劍穩不穩!蝮蛇劍在手,迎面而上。
一品之間的戰鬥,自是風雲變色。
夏柏魏於招架間隙,劍刃輕劃過空氣,一點一滴累起劍氣,十招之後,身後已有呼嘯颶風,其勢之磅礴,令天地變色。“徒兒,嚐嚐吧,龍斬真正的滋味!”
夏柏魏手握蝮蛇劍,劍尖向前,眨眼的功夫畫了近百圈小圓,瞬爾又執劍向蒼穹,蓄力劈下!
颶風化作一條吞天長龍,咆哮而來,所到之處,瓦礫碎木皆被捲入其中,被斬成兩截的馬亦捲入其中,往範子旭衝去。
範子旭並不慌忙,以冰冷劍刃對著龍斬,劍芒由下及上掠過,瞬爾呼嘯著纏上氣神。
“我也想試試,《星月劍法》到底有多強。”
劍尖畫星,劍刃做月,九天重陽,緊覆我心,於身,於手,於劍,便是“三星劍芒”。
三星之芒撞上龍斬,欲爆還裹,塵埃於兩丈半球內紛紛擾擾。
範子旭與夏柏魏迅速衝入球內,外招炸裂,無纓劍與蝮蛇劍交錯相撞不止,眨眼的功夫兩人已過了十餘招。
圓外人只見到灰濛濛之間閃爍的點點星光,卻不知兩人已鬥到疲倦。
塵埃捲了不到半炷香,終於劇烈顫抖起來,一道驟亮光芒自球內直射蒼穹,半球炸成一圈猛烈衝擊波,範夏二人被炸出球外,連嘔鮮血。
陸離驚呼道:“師兄!”忙去攙扶,卻感到背後刮過一陣風,轉身只聽得紅妝一聲哀呼。
“相公。”
夏府四位一品護衛之一的夏威,趁他攙扶範子旭的間隙擄走了紅妝。
東面是夏柏魏與一干二品殺手,西面是夏南與夏威、夏商、夏行健三名一品護衛以及一羣三品獄卒蠻力兵卒。
夏南手握戰虎大砍刀,咬著牙從地上站起,夏芷攙著他左臂。
紅妝被兩名三品獄卒抓著雙手,只是心疼地喊道:“相公,你帶弟弟快走!”
陸離驚恐萬狀,大喊道:“娘子!”抓起八斤便要上。
夏威、夏商與夏行健擋在紅妝與陸離之間,臉上俱掛著邪笑。
陸離咬牙道:“讓開!”
三人只是笑而不語。
陸離咆哮道:“讓開!”
三人依舊無所行動。
逼得陸離一聲喝叫,雙手握住八斤,劈出一道勢大力沉的斬擊,斬擊自刀刃而出,刀身的裂縫又寬了一毫。
三人同時出劍,橫手擋下斬擊。
“啊!”陸離咆哮著踏風而去,八斤似火一般燃起。
一刀對三劍,刀劍撞擊聲不絕於耳。三人只是招架而不還擊,阻擋陸離前進。
“喝!”陸離咆哮聲更重,卻始終不能突破一分,出刀速度如風馳電掣,奈何敵不過六手。
忽然三人各退了幾步,陸離吃驚,還未來得及反應,只見一道斬擊迎面而來,他慌忙舉刀阻擋。
“砰”一聲響,八斤被砍成兩截,他胸口中了一刀,向後飛去,在地上連滾三圈,嘔出一口鮮血。
紅妝哀呼道:“相公!”
娘...娘子。他雙眼已有些模糊,擡起頭只見得到一片朦朧,但是那抹紅色卻是分外醒目。甩了甩頭,視線漸漸清晰。
“娘子別怕,我來救你!”他吼道,抓刀便上,雖八斤只剩半截,但就算只剩下刀柄,他也要上!他也要救出紅妝!
殘刀對三劍,更是討不得半點便宜,只換來累累傷痕,他再次被打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三十九處劍傷,最長兩尺,最深半寸。
“相公!”紅妝已淚流滿面,喉嚨咽哽,只剩微弱聲音吐出嘴巴。
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萬箭穿心,等了九年纔等來的比翼雙飛,怎麼可以就這樣終結。
陸離艱難地挪動著雙手,用盡全力撐起身子,身上傷口開裂,鮮血直流也毫不在乎。一隻眼睛腫得無法睜開。手已無法握緊刀柄,掌肉只是貼著冰涼的金屬。呼吸間胸口疼得厲害。
“娘...娘子別怕,我來救你。”起身,走了幾步又摔在地上,濺起零星腥紅。“娘子,別怕,我...不會走的...別怕”他無力地甩著手臂,想要撐起身子,卻怎麼也撐不起。
紅妝已閉上雙眼不敢去看,還有什麼比親眼見著最愛的人受盡折磨卻無能爲力更痛苦的事?若自己依然活著,那折柳必死無疑的吧。
眼淚如清溪,蜿蜿蜒蜒流下,滴在地上,將腳下的土地衝洗地乾乾淨淨。她努力讓自己變得平靜,歪著嘴,用盡全力將心聲喊出口:“相公,能做你娘子,我此生無憾!願來世再做夫妻,出生平凡,你耕我織。”
她奮力從獄卒手中掙脫,抽出一柄劍,直插入腹中。
陸離雙眼要滴出血來,望著漸漸倒下的紅妝哀呼道:“娘子!”任他再怎麼呼喊,紅妝無法阻止地倒下,合上的雙眼不會再睜開,嘴角卻掛著滿足,在心裡最後喊了聲,相公。
“娘子!!”淚已蓄滿眼眶,陸離只覺渾身骨頭散了架,如同一灘爛泥,躺在地上。
夏南一聲令下,“把他的腦袋砍下!”
衆人如潮水般涌去。
範子旭忍痛站起,憋住一口氣,將陸離扛上肩膀,以踏雲步逃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