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沖動還是如何,韋墨焰的這番話徹底傷了夏傾鸞,傷的比最疼的傷口還要深,所以夏傾鸞只能回以更為冷漠的笑和絕然。
“我欠你的會用這一生一世去還,無論刀山火海或是碧落黃泉,只要你一句話,夏傾鸞絕無半分推辭。但衣容姑娘我一定要保,用不著你破費一星半點,我也不會讓她欠你什么,就算是去青樓賣身我也會照顧她到底!”
“呵,賣身,青樓?”韋墨焰又是幾聲冷笑,眼眸中的最后一縷溫柔也已退去,再不顧夏傾鸞身上的傷口,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一入破月閣你的一切就都不再屬于任何外人,無論生死只歸我韋墨焰所有,你的身體也不例外。還有你給我記住,破月閣容不得下九流的人存在,就算你要賣身也只能賣給我而已!”
那樣的眼神如狼似虎,仿佛要吞噬掉所有光明的東西,還有那些話,一句比一句更讓人絕望。
“韋墨焰,你究竟把我當做了什么……”夏傾鸞喃喃道。
“不過是——”看著眼前憔悴蒼白的容顏,韋墨焰真不忍心再去傷害,可這口氣又如何咽得下?也許只有讓她明白沒有自己的保護她什么都做不到,這樣她才會知道自己的好。
深深吸口氣,刻意作出毫不在意的表情。
“不過是個玩物罷了。”
而這答案原本就在夏傾鸞的預料之中。
師父仙逝后并未留下任何遺物,世人所追尋的“玄機”更是無處可循,于是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了她身上,都以為,只要能得到她便有了“玄機”,奪這天下江山再無阻礙。功名利祿,誰能逃過權勢的誘惑,本寄希望于韋墨焰是特別的一個,如今看來也不過如那些臟污之人一樣,為了“玄機”千方百計靠近自己,拉攏自己,發現所要的東西并不存在后便視如糞土。
為他拼死拼活,也不過是個高興時萬般溫柔,憤怒時一腳踹開的玩物而已。
夏傾鸞令人意外的平靜讓韋墨焰有些發虛,甚至暗暗祈禱她不要相信,倘若適得其反,會不會就此失去她呢?
“該說的也都說了,紅弦以后自會全心全意為破月閣賣命,煩請閣主看在紅弦的賤面上為衣容姑娘安排一條出路。如果這點薄面還不夠,那么……”夏傾鸞仰起頭,目光無神,凄涼的笑容卻足以顛倒眾生:“那么,賣身給你總夠了吧?”
“夏傾鸞!韋墨焰的怒火徹底被引燃,一揮手狠狠地把惹怒他的女人摜在墻壁上重重壓住,兩人間的距離近得不能再近,甚至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
“別以為我不敢!”
韋墨焰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為達目的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不管是女人還是孩子,凡是妨礙他達成目的的人都可以毫不留情地斬殺,更別提得到一個女人這種小事。
不過,夏傾鸞也是不怕的。
從十四年前失去親人的那一天開始,她就不再是普普通通的良家女子,手上染滿鮮血的她背負了太多的罪孽,貞操名節那些東西對她來說又有何用呢?有或沒有,天下人依舊要恨她罵她,當她是個惡鬼避而遠之。再說,姻緣這東西本就與夏傾鸞三個字無關,便是做了青樓里最卑賤的娼婦又有誰會在意?
死都不怕,還會怕些什么。
相遇后的一百多個日夜,這是他們第一次吵得如此激烈,還是為了個無足輕重的女人。夏傾鸞的生硬冰冷讓韋墨焰無計可施,足以撼動江山令天地色變的破月閣閣主唯獨面對這個女人時進退不得,又愛又恨。
“從一開始你就不曾相信過我。”本是主宰殺戮的手指忽而變得柔軟,輕輕在夏傾鸞面頰上撫過,“不管我怎么做你都據于千里之外,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堪?”
“明明是你——”
“閣主,喬堂主急信。”門外敲門聲打斷了夏傾鸞的話音,韋墨焰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目光黯然向后退開。
沈禹卿進門時只看見夏傾鸞靠在墻上面色蒼白,肩上撕裂的傷口在墻壁上留下一抹殷紅,韋墨焰則站在一旁,臉色也不是很好。
“什么事,說。”
沈禹卿躬身低頭,盡量不讓韋墨焰看見自己幸災樂禍的笑容:“喬堂主傳書說近日重華門有異動,請閣主盡快趕回蘭陵。”
“知道了,讓少宰他們準備一下,明早啟程。”
“是。”
退出房間的時候韋墨焰也一同走了出來,竟不再關心夏傾鸞的傷勢,任由她紋絲不動,失了魂魄一般落寞地站著。
沈禹卿望著前面遙不可及的身影,一直以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就這樣不要再為任何人和感情羈絆,繼續做個冷傲的王者吧,任何敢于阻擋的人,我都會為你毀滅。
“禹卿。”韋墨焰忽然冷冷開口:“去查查盧堂主,看他是否跟東胡的勢力有所接觸。”
太微堂主盧瀚海?沈禹卿一驚,難道閣主懷疑刺殺事件的主謀是他?雖然盧堂主對紅弦的不滿一直表露的非常明顯,但刺殺這種事也不太可能吧,畢竟紅弦是閣主一直力保的人,這么做無疑是在表明對立的立場。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韋墨焰皺了皺眉:“走的時候帶上云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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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噩夢般的記憶尚未抹去,一閉眼,腦海中便浮現爹娘了無生氣的臉孔,以及無處不在的血紅色。多少次云衣容都是尖叫著醒來的,她多希望一切都是場夢,醒來時還能看見爹的一摞摞藥方還有娘的云鬢,可眼前有的,只是昏暗一片。
漫天絕望中她只想見到那個人,唯有他能帶來一點點的安慰,可是,除了偶爾來人送飯外,竟不見任何可以搭話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少天,終于有人打開了門,寧靜無塵的白色刺傷了云衣容的眼睛。
“衣容姑娘。”冷冷清清的聲音卻柔柔的,攙在肩下的力道也拿捏的正好,完全不像江湖中那些風風火火的女俠。云衣容自然還記得她,雖然紅妝換了白紗,眉眼間的驚世容華卻是獨一無二,與那人的冷俊軒昂極為相配。
“姑娘可還有親人在安城?”
云衣容搖了搖頭,她所有的親人都在醫館之中,遠親們早就斷了聯系,天地之大,只怕是別無容身之所。
果然如此。夏傾鸞扶起柔弱的孤女,淡淡開口:“那你可愿隨我去蘭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