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過后,我才發現,顧言不見了蹤影。
他肯定是趁剛剛混亂的時候,跑走了。
跑了也好,大學即將畢業,正是找工作的關鍵時期,我也不希望他背上案子。
但愿他能放下這個心結,不再鉆牛角尖。
秦風對時菡說:“你快送平果去參加婚禮。”說完,他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厚厚的大紅包,遞給我,“新婚快樂,也沒什么好送的,就俗一回,送錢吧。”
我一捏那紅包的厚度,少說也有一萬塊。
“秦警官又發財啦?”我會心一笑,也不推辭,就收下了紅包。
錢雖不能買來交情,但是,舍不舍得給一個人花錢,就能說明這個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秦風這是真把我當朋友啦!
時菡看著秦風,欲言又止,激動地小臉兒通紅。
這個樣子,任誰,都能看出來,少女懷春,春心蕩漾喲!
君子成人之美,我說:“這里離家不遠,我自己走回去。時菡,你在這里幫秦警官看著這些小流氓。”
我說完,沖她擠擠眼兒,轉身就朝家走去。
秦風在后面大聲喊我,我才懶得理他這個不懂風情的家伙。滿心想著,時菡妖精,快收了這個木頭腦袋。
然而,剛走出幾步,一輛黑色路虎帶著剎車音,驟然停在我身旁。
駕駛座的車門豁然打開,一身西裝、帶著遮面黑超、胸前別著新郎的大紅花的離默天,從車上下來。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很久,眉頭越皺越緊,再看向那群小混混兒時,黑色的瞳仁瞬間轉為紫色。
毫無疑問,離默天怒了!
兩個小警察姍姍來遲,正按照秦風的指示,從電線桿上,一一解開小混混兒們,準備帶回派出所審訊。
離默天眼中紫光暴漲,邁著兩條大長腿,走向小混混兒們,每一步都帶著極強的殺意。而我,拼了老命,也沒拉住他。
盛夏正午的陽光,陡然變暗。
天上,傳來一聲尖利的烏鴉叫聲。
嘎……
我抬眼望去,頓時驚呆了。
以前從未在太平鎮見過烏鴉,可是,此時,卻不知哪里跑出來數千只烏鴉。遮天蔽日地,在天空中盤旋飛行,不停地“嘎嘎”亂叫。
烏鴉最愛腐肉,它們常在墳地出沒。無論在哪個國家的傳說中,烏鴉都是厄運的象征。
此時,突然出現如此數量驚人的烏鴉,如此詭異的景象,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大氣都不敢出,仰著頭,等著看那些烏鴉要做什么。
片刻之后,一只烏鴉忽然俯沖下來,直沖武哥面門而去,尖銳的喙瞬間啄瞎了他的一只眼睛。
緊接著,第二只烏鴉,第三只烏鴉……全部沖向武哥。
鮮血從他的眼眶噴出,他嚇得一邊大叫,一邊胡亂揮舞雙手,想要打退那些烏鴉。
但是,那些烏鴉卻像是見到天大的仇敵一樣,不停地圍著他盤旋,一有機會就沖過去咬他一口。不一會兒,武哥整個人,都被咬得血淋淋的。
所有人都保持警戒姿態,秦風沖天“砰”得放了一槍。
然而,巨大的響聲,并未嚇退烏鴉,反而讓它們變得更加瘋狂。
所有的烏鴉,烏泱泱一大片,天幕一般壓下來。
離默天伸手攬住我的肩膀,將我拉到他身邊
,我看到,他的眼睛里,盡是濃得化不開的殺意!
混亂之中,我只看到,一大群烏鴉,和一群人,廝打在一起。
烏鴉來勢洶洶,避開秦風四人,只朝小混混兒們抓去。
數百只烏鴉為一組,合力,抓住那群小混混兒的衣服,竟把他們全都提到了半空中。
如老鷹抓兔子一般,把他們全都抓走,然后,朝著十方山的方向飛去。
秦風朝我們這邊望了一眼,立刻跳上警車,去追那些烏鴉。
離默天攬著我的肩膀,把我送上路虎車。
我問他:“那些烏鴉,是你叫來的?”
“是。”離默天眼中紫光漸收,臉色卻并不好看,查看我身上無傷之后,才松了一口氣。
“你打算怎么處理他們?”
“敢動我離默天的女人,除了地獄,還有更適合他們去的地方嗎?”
離默天話音剛落,時菡便打開車門,上了車。
以離默天的能力,想要殺個活人,簡直比捏死一只螞蟻還要容易。但是,一向容易心軟的我,這時候,卻替那群混混兒擔心起來。
我小聲請求道:“能不能放了他們?”
“不能!”離默天果斷拒絕,“從今以后,你不忍心做的事情,都由我替你做!”
說完,離默天發動車子,沒一會兒,就回到了平家。
婚禮,在喧鬧的嗩吶聲,和親友的祝福聲中,準時舉行。
我們雖身穿西裝婚紗,行的卻是中國的傳統婚禮儀式。
紅燭高堂之上,我和離默天牽著一朵大紅花,緩緩走進前廳。
奶奶坐在主位的太師椅上,一臉笑意地看著我們倆。親朋好友全部圍站在前廳里,伸長了脖子,很有興趣地看著中央的新郎新娘。
一切看起來都這么和諧,誰能想到,身邊的新郎,竟是幾個小時前剛剛替換掉的?
司儀是一個很會說話的遠房大伯,說話前永遠都是先大笑三聲,調笑地問在場的所有人:“有沒有人對平果和離默天二人的結合有意見?在場有沒有新郎的前女友?我可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我倒數三聲,數到一之前,你還可以搶走新郎喲!”
眾人一陣哄笑。
司儀開始像模像樣地倒數:“三、二……”
“一”字剛出口,忽聞大門外,有一個女人高喊:“他們倆不能結婚!”
我一驚,離默天還真有前女友?
所有人都朝門外看去,只見,一個胖得走路都氣喘的女人,抖著渾身的肥肉,一顫一顫地從大門走進來。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瘦了吧唧、滿臉憔悴的男人。
“你前女友?”我低聲問離默天。
離默天一臉黑線:“我可不愛吃肥肉。”
我倆說話很小聲,可還是被身旁的一個大娘聽到了。大娘附在我耳邊小聲說道:“什么前女友呀?!這是你三爺爺家的大嬸子,旁邊那個是你大叔。”
大嬸子?
三爺爺只有一個兒子,叫平陽,我該喊他大叔。
大叔結婚的時候,我才上小學二年級,依稀記得,大嬸子是個身材標準的女人。婚后,大叔就帶著大嬸子去城里打工去了,這么多年,也沒回幾趟太平鎮。就算偶爾回來,也跟我的時間錯開了,所以,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們。
見大嬸子和大叔黑著臉走進平宅,所有人心中均是一凜,都知道她是來鬧事
兒的。
五嬸兒帶著幾個心眼兒活絡的嬸子,趕緊迎了上去,陪著笑臉跟她拉家常:“哎喲,秀芳呀,好久不見你回太平鎮,真是稀客。今天能來參加平果婚禮,咱們真得好好說說話!”
說著,就想拉她到一邊去。
但是,大嬸子既然是有備而來,就不是他們能隨意拉走的。
她推開幾個嬸子,抖著渾身肥肉,就朝前廳走了過來。
擠進人群后,便站在我跟離默天面前。她臉上的肥肉已經把眼睛擠成了瞇瞇眼兒,這時,她就用那個睜開也像是沒睜開的瞇瞇眼兒,在我倆身上打量了一番。
最后,還是回到我身上:“平果,我聽警察說,有人報警說看見你殺了我爹。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答案,到底是不是你?”
周圍的親戚,均是一愣,而后,全都懷疑地看著我。
“不是!”我目光堅定地與她對視。
趁著我結婚時,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在,來鬧這么一出。如果我今天不把話說清楚,肯定會跳進黃河都說不清。
“大嬸子,說話得講證據。你說有人看見我殺了三爺爺,那就把那個人找出來,當面對質。沒有證據就血口噴人,就是誹謗,是犯法!”我每個字都咬得極重。
沒想到,大嬸子臉色忽然變得很委屈,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巴掌嚎啕大哭:“我可憐的爹呀!你死的好慘呀!你在的時候,沒享兩天福,所有的家產都被大伯搶走,只落得三間瓦房。現在死了,連殺人兇手都不能指認!我的爹呀,你怎么這么命苦……”
標準的哭喪加罵街,大叔站在一旁,也是眼淚汪汪,拉了媳婦兒兩下沒拉起來,索性自己擦起眼淚來。
眾人見這情形,都是毫無頭緒。
司儀大伯趕快讓幾個中年男人,把大嬸兒拉起來。只是,大嬸兒那噸位,頗有些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只要她不想起身,誰又能奈何得了她?
她越哭越起勁兒,典型的人來瘋。
對于潑婦,我向來沒有辦法,打又不能打,罵又罵不過!
抬頭看向離默天,他眉頭緊蹙,也是一臉無奈。
身后,奶奶猛然一拍桌子:“夠了!”
見奶奶要說話,大嬸兒才停住了哭鬧,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奶奶:“大娘,自古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可不能因為平果是你孫女兒,就故意偏袒她!”
奶奶臉色一凜,虎視她一眼:“平果有沒有殺人,自有警方和法律定奪。你毫無證據,在這里胡鬧,究竟有什么目的,你我心里都清楚。你公婆活著的時候,就處處忍讓你,難道你忘了,你婆婆是怎么被你氣死的?!秀芳啊,如果你還有點兒良知,就好好給你公公辦一場葬禮。如果還敢在我這兒胡攪蠻纏,我現在就報警。”
奶奶是太平鎮百姓公認的鐵娘子,做事干凈利落,絕不拖泥帶水。
每個人,都是敬她三分,忌憚她七分。
奶奶話剛說完,就有人開口附和,勸大嬸子和大叔先走,有什么事以后再說。
但是,大叔卻擦干眼淚,無論別人說什么,就倆字兒“不依”。
他紅著雙眼,用質問的語氣責問我奶奶:“大娘,您是長輩。先不論平果有沒有殺害我爹,咱們只說一點。我爹這才剛死幾天,你就給平果辦婚禮,你就這么瞧不起我們家人?!”
大叔話音剛落,全場均是鴉雀無聲。
(本章完)